姚敬遠和夏櫻被向北請了過來,聽着屋裡的聲音,敲門不應之下,他讓向北和向南撞開了門,卻是沒有想到場面竟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夏櫻拉着丈夫出了新房,姚敬遠怒火沖天,讓向北向南將姚景之的那幾個豬朋狗友給趕了出來。
又吩咐小離和小芬服侍巫麗子。
錢邦被幾人扶着狼狽的離開,姚敬遠看着院子裡的下人們,厲聲吩咐:“今日之事,不可傳出去,如果讓我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你們就把皮給我繃緊一點。”
說着,他怒目瞪向旁邊的向北和向南,“你們待會把那孽子給我架到書房去,我先去送送客人。”
前院的喜宴還在進行,當向北來向他稟報時,他又急又氣,尋了個藉口就來了後院新房。想不到這個孽子竟是如此的不讓人省心,那可是自己的妻子啊,他竟是這般對待,他真想狠狠的甩他幾個耳光。
夏櫻見丈夫如此生氣,便伸手替他順氣,輕聲安撫:“敬遠,你也別吼這麼大聲,讓人聽到了,咱們姚家還怎麼見人?”
“見人?你還知道臉面嗎?這都是你慣出的。”姚敬遠拂袖離開,夏櫻站在原地紅了眼眶,她還是第一次姚敬遠斥責。
她感到很是委屈。
姚景之那孩子一直由傅氏帶在身邊,要說是誰慣壞了他,也第一個有責任的人也不該是她啊?
想到外院還有賓客要招待,要送,擔心待會傅氏找不到人又要責難,夏櫻連忙領着丫環婆子緊隨姚敬遠而去。
新房裡,巫麗子和姚景之各自沐浴更衣,重新梳洗一番。待他們重新回到新房裡,那裡已有兩個黑衣人負手立於窗前。
兩人神色一變,立刻上前,“主子。”
黑衣人緩緩轉身,冷冽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看着巫麗子紅腫的臉,他的目光就射向姚景之。
姚景之只覺雙腿一軟,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主子,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喝醉酒了。”
“現在還醉嗎?”黑衣人冷冷的問道。
姚景之搖搖頭,應道:“不醉了,已經醒了。”
“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打巫麗子,你就……”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姚景之不等他說完,搶先就應道。
黑衣人靜靜的端睨着他,姚景之的心就懸了起來,就怕惹了黑衣人生氣,不按時給自己解藥。
“我估且就信你一次。”黑衣人冷嗤一聲,看着他們兩個人又道:“後天是巫麗子行見廟禮的日子,聽說,這一次,還有杜雅汐一起。巫麗子,你可千萬不能露出馬腳,若是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你和她是舊識,你可知道她以前在村上可有來往較多的男子?四個月的肚子,似乎不該有這麼大啊。”
巫麗子擰眉,不屑的鄙夷道:“她以前大門不出,小門不邁,倒沒有什麼交往過甚的男子。不過,她出閣前就沒有了守宮砂,這是我親眼看到的。只是,以前我說了,也一直沒有人相信。”
姚景之聽着,眼睛一亮。
暗道,這種事情倒是能扳倒姚宸之。
黑衣人沉吟了一會兒,又問:“你們環山村要吸年輕姑娘經常上老君山?半年前你可有見過什麼黃裙的姑娘上過山?”
“杜雅汐上過。”巫麗子想也不想就道。
黑衣人瞳仁驟縮,蹙眉問道:“你怎麼知道?”
巫麗子抿了抿嘴脣,語氣充滿鄙視的道:“那時,她爹打獵傷了腿,我看着她揹着竹簍下山的。那天下着大雨,她沒有看到我,可我卻看到了她。她那天穿的就是一件黃色的衣服。後來……”
說着,巫麗子突然瞪大了眼睛,“難道,她是在老君山上?打那次過後,沒多久,我就發現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沒有了。”
黑衣人沉默不語,負手而立。
過了一會兒,他冷冷的對姚景之和巫麗子吩咐:“此事,不可外泄。”他轉身直直的看向姚景之,“尤其是你,別以爲散出這些謠言就能打敗姚宸之,若是壞了我的好事,我唯你是問。”
姚景之立刻垂下了腦袋,點點頭,道:“不敢!不敢!”
巫麗子也不敢擡頭,因爲那黑衣人的眼睛似乎有一種魔力,如果直視着他,她感覺自己會有不由自主的恍神。
新房裡久久沒有聲音,兩人偏頭相視一眼,然後齊齊擡頭,卻發現黑衣人早已不見,桌上已多了兩個小瓷瓶和一張小紙條。
兩人立刻起身,各自拿了一個小瓷瓶,然後,輕念紙條上的字。
——散出今日杜雅汐和顧懷遠同處一室的謠言。
蘇城城東,荷香衚衕,顧家。
書房裡,一個身穿石青色比甲的丫環站在紫檀木雕花書案前,案臺上景泰藍白色祥雲紋的三腳香鼎嫋嫋升煙,檀香味令人舒適。
那丫環悄悄的擡目瞥身着在書案前寫字的男子,見他高大威猛,俊逸非凡,手中握筆,紙上龍飛鳳舞,心中不由一陣盪漾,臉頰暗紅。
她見顧懷遠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便徑自到旁邊的桌前給他沏了一杯茶端了過來,她站到他的身旁,舉着茶盞遞了過去。
“顧少爺,先喝杯熱茶,休息一下吧。”
顧懷遠偏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眉目含春,秋眸盪漾,嘴角微翹,心裡不由一陣厭意,眸底冷光乍現,哐噹一聲,她手中的茶盞已被揮落在地,碎了一地。
他以指擡起她的下巴,那丫環立刻含情脈脈的凝望着他,顧懷遠柔聲輕問:“你果真喜歡高大威猛的男子?”
他的聲音輕柔,他的眼睛像是能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一樣,那丫環點點頭,目光悄悄失了焦距。
“你可願意爲我做任何事?”
“願意。”
“去死呢?”
“願意。”
“很好。”
“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我又怎會讓你去死,我一定讓你好好的享受。”顧懷遠說完,像是扔破布一樣,將她推倒在地,冷聲嘲外面喊道:“顧委,送她去練魂谷。”
那丫環突然清醒過來,見顧懷遠一身冷氣,顧委又上前來拽自己,身子一閃上前就抱住了顧懷遠的大腿,道:“顧少爺,奴婢不要名也不要份,只要能侍候在顧少爺身邊就行。求你千萬不要讓我離開,我不要去什麼練魂谷。”
顧懷遠用力抽出腳,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她,道:“你剛剛不是說爲我連死都可以嗎?難道去練魂谷都不行?你是在騙我?”
“不不不!顧少爺,我沒有騙你,我只是……”
“顧委,把她帶走。”
顧委拱拱手,上前點了她的啞穴,然後如拎小雞般的將她拎了出去。
顧懷遠坐了下來,將案臺上的紙揉成一團丟至角落,又拿起筆,在紙上輕快的勾勒出一張清麗嬌俏的臉。
似乎手感靈感齊來,他握筆不放,不一會兒就將一幅完整的女子煮茶圖。畫中的女子嘴角輕翹,手裡拿着茶葉罐,桌上放着兩個茶盞,桌子另一邊還放着一張躺椅。
顧懷遠看着,漸漸失了神,突然,他又拾起筆,沾墨在桌子另一邊補畫了一個紫袍男子,那男子擡頭滿目柔情的看着她。
他緊盯着畫卷,久久無法回神。
這是他那天去別院看到她和姚景之的畫面,只是他將姚宸之換成了自己。看着自己眼中的柔情,顧懷遠不禁想起今天在姚家二房發生的事情。
本是計劃丟了一個家丁進去毀她清白的,可是,他過了自己這一關,關鍵時候,還是不顧一切的親自佯醉去了那院子。
本想讓人碰見他們獨處一室,卻沒有想她居然如此沉得住氣,最後一刻,還出言威脅他配合她。
想着,腦海裡就浮現出她臨危不亂的模樣,“顧少爺,你可是寶玉的未婚夫婿,咱們說到底是一家人,這個時候,你是不是該有點誠意?”
“人都已經來了,我能做什麼?”
她聽着自己的搪塞之詞就冷冷的笑了,“你武功高強,這點小事不用我教你,除非,這事本就是你和二房一起規劃的。”
“你?”
“我猜中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武功?”
“我又不傻,你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就證明了一切。”
“我會讓你感受到我的誠意。”說完,他就跳上了頂樑,卻是沒有想到她將手中的銀針刺暈了自己,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呵呵!
顧懷遠不禁失聲,目光柔柔的看着畫中的人兒,她還真是敢賭,難道她就不擔心,她暈倒之後,自己又跳下去製造假象嗎?
不過,她賭贏了。
自己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卻無法不在乎她對自己的看法。她臨暈前豎起的那個大拇指,嘴角的微笑,無一不讓他覺得她對自己的信任是多麼的重要。
他,比想象中還要在乎她。
“遠兒,你今天爲何要幫那丫頭?難道你對她還沒有死心?”周海芬從外面走了進來,顧懷遠看她隻身一人,便知她已將下人留在外頭,想必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他將手中的畫塞進抽屜裡,眼尖的周海芬卻還是看見了。
她大步上前,伸手去拉抽屜,顧懷遠就一手按住了抽屜,對她搖搖頭,道:“娘,這裡面並沒有什麼東西。”
“沒有什麼東西,你還不讓娘看?”周海芬皺起了眉頭,眸中溢出不悅,“遠兒,娘有種感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已經開始對娘也耍心機了。很多事情也開始瞞着娘了。”
顧懷遠立刻搖頭,“娘,我沒有。”
“你現在就是。”周海芬又用力幾分,眼睛直直的看着顧懷遠,道:“你瞞誰了不該瞞娘,你忘記了咱們娘倆是怎麼相依爲命的?”
想起以前的種種,顧懷遠鬆開了手。
周海芬拉開抽屜,拿出裡面的那幅畫,看着裡面的一對人兒,看着畫中顧懷遠眸中的柔情。她不由火冒三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向顧懷遠。
“遠兒,你已對她情根深種了嗎?你怎麼可以喜歡她?你是逼我要對她痛下殺手嗎?你忘記了,你曾經是怎麼答應我的了嗎?”
顧懷遠不由着急,眸中染上痛色,“娘,我答應娶寶玉,你也答應不會再派人去暗殺她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出爾反爾的人是你。”周海芬看了他一眼,想要撕毀手中的畫,可還未動手,手就已被顧懷遠錮住,手中的畫已被他搶了回去。
“遠兒,你把畫給我。” ωwш● TTKдN● ¢ ○
“娘,這只是畫而已。”
周海芬看着他,伸出手,“你到底給不給我?”
顧懷遠搖搖頭,輕道:“娘,我是人,我會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我可以聽孃的安排,但是,我就這樣畫個畫,也不行嗎?”
那夜,他約杜雅汐去別院後山,告訴她姚宸之中的是無憂蠱,本想借機讓她欠下自己幾個人事,卻沒有想到會碰到顧委帶人來暗殺杜雅汐。
幸虧他當時出聲提醒顧委,要不然,那一夜恐怕顧委的身分會曝光。杜雅汐的性子實在是沉穩,那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想着反敗爲勝。
如果她手中的藥粉撒了出去,只怕顧委等人都得中毒。
他將她放在別院前,又敲響了門,看着姚宸之一臉焦色的出來,看着她被下人抱了進去,他才放心的離開。
“喜歡的東西?”周海芬雙眼空洞的笑了笑,“在大事面前,喜歡算什麼?娘從小是怎麼教育你的,你怎麼可以爲了小情小愛就忘了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娘,孩子從來不曾忘記過。”
“你記得就好。”
周海芬看着被他寶貝的護在手裡的畫,掀脣輕道:“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相信,除非,你親手撕了那幅畫。遠兒,小情小愛只是絆住你的腳步,娘不想你前功盡費。”
顧懷遠怔怔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還散着墨香的畫,看着畫中那嬌俏的人兒,他倏地閉上雙眼,顫抖着手將畫給毀成一片一片,捧在手中,用力拋出,碎紙如雪,飄落一地。
“很好!遠兒,你沒有讓娘失望。”周海芬滿意的點點頭,伸手牽關他到桌前坐了下來,“你今天爲何要壞了娘和傅氏精心策劃的事?”
“娘,我並不知那是孃的計劃,而且,的確是那丫環從中作梗。”顧懷遠一臉無辜的說道:“我知道,娘不喜我與她有所牽聯,所以,我就離開了那房間,又抓着那丫環替我做子證。”
周海芬半信半疑的看了他半晌,見他眸氏一片清亮,並不像是刻意哄騙她,她這才滿意的笑了。
“不是就好!娘還真擔心你,爲了這麼一個女子連自己的目標都迷失了。”
“娘,孩兒不會的。”
“嗯,好。”
母子倆聊了一會家事,周海芬又問:“遠兒,上次讓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顧懷遠點點頭,“半年前,姚宸之毒發,姚靈之那蠢貨想在他泡藥浴時動手腳,卻不知無憂蠱最忌至陽的藥物,反而助姚宸之有了那能力。他當時清智不清,在老君山上碰到了一個黃裙女子。”
“那個女子呢?找到了嗎?”周海芬吃一驚,心裡暗罵姚靈芝幾千幾萬遍。
顧懷遠輕輕的搖搖頭。
他並不打算把那女子就是杜雅汐的事情告訴周海芬。
他甚至私心的想把這事給隱瞞下來。
周海芬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目露興奮的道:“懷遠,這事就交給娘來處理,你不用再操這份心。”說完,她就離開了。
顧懷遠看着一地的碎紙,心情很是失落。
他蹲下身子,將地上的紙片全都拾了起來,裝進了一個小匣子裡,珍貴的放進了抽屜的最裡面。
他的表情虔誠,像是在珍藏一件寶物。
……
姚府,鬆院。
老夫人握着紙條,錢媽媽立在一旁,見她蹙緊了眉頭,就道:“老夫人,這事是不是等少夫人醒了再說?”
“對方給的是今晚的時間,更何況丫頭現在還身懷六甲,這事我就替她辦了吧。”老夫人說着站了起來,走進內室,從牆角的暗格裡取出一個檀木匣子。
錢媽媽見了,立刻阻攔。
“老夫人,這東西只不能拿出去。”
“只是一個引子而已,如果不夠特別,對方會信嗎?”老夫人的手輕輕的撫着木匣子,打開銀鎖釦,就見匣子裡裝着一把金鑲玉的鑰匙。
這鑰匙是當年她娘給她的,並沒有說是哪裡的鑰匙,只是讓她好好的保管。
“燕子,你去喚麗娘過來。”
錢媽媽知道但凡是老夫人決定的事情,基本上是沒有人能夠勸得動的,想到老夫人的顧慮也是眼前的重點,她也就默默的去宸院喚來麗娘。
老夫人坐了下來,抽出手絹,細細的擦去匣子上的灰塵。她伸手不捨的撫着,這東西陪了大半輩子,如今要拿出去,而且還不知能不能拿回來,她實在有些難過。
沒過多久,錢媽媽和麗嬸站在了她的面前。
“麗娘,你陪我出去一趟,燕子,你在等裡等着。”說着,老夫人已抱着木匣子站了起來。
錢媽媽立刻搖頭,“老夫人,我也要一起去。”
“你不能去。這裡說明了只能帶一個人去,麗娘會武功,她可以保護我,你就放心吧。”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道。
聞言,錢媽媽就低聲的說了一句,“早知道,我年輕時也去學些武功傍身,也不至於現在被老夫人嫌棄在一邊。”
麗嬸就安撫她,道:“燕子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老夫人。”
錢媽媽百般放心不下,一直送她們出了大門,路上不停的叮囑麗嬸。
麗嬸扶着老夫人上了馬車,馬車快速的往城外五里坡駛去。
馭——
“老夫人,到了。”老遊停下馬車,和麗嬸一起扶着老夫人從馬車上下來,老遊站着馬車旁等候,麗嬸則扶着老夫人朝五里坡上的八角亭走去。
夜風吹來,冷徹入骨。
麗嬸替老夫人攏好斗篷,輕聲的道:“老夫人,小心一點。”
老夫人偏頭看着她,淺淺頷首。
兩旁樹枝搖晃,樹葉沙沙作響,麗嬸一邊扶着老夫人行走在夜色下的山路上,一邊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環境。
遠遠的就看到夜色中模糊的八角亭,老夫人的眉頭不由輕蹙,心想那裡怎麼會是黑漆漆的呢?不是說好在那約裡交人嗎?
帶着疑惑,她們走進了八角亭。
麗嬸舉着燈籠四處打量,亭子裡連只蒼蠅都沒有,很顯然她們是被耍了。突然,麗嬸手中的竹籠不再移動,她看着亭子牆上的字,扭頭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這牆面上有字。”
老夫人走近了一看,只見白牆上有一些新墨跡的字。
看完,她便拉着麗嬸的手,道:“麗娘,你打着燈籠四處處找找,看看空掌櫃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是,老夫人。”
牆上寫着,不再對換人質。
短短的一句話,讓老夫人的心忐忑不安,不知道對方是知道了她們不會拿鑰匙來換人,還是空掌櫃想了辦法糊弄了那些人?
不一會兒,麗嬸就一臉凝重的回來了,對着老夫人搖搖頭。
“回去吧。”
“是,老夫人。”
老遊見她們回來,立刻就跑過去從麗嬸手裡接過燈籠,細心的替她們照亮了路,駕了馬車趕回姚府。
翌日,清晨。
老遊一大早就來到了宸院門口候着,紫蘇見了,就問:“遊叔,你怎麼這麼早?有可找少爺?”
老遊臉色微紅,撓撓頭,道:“我來找麗娘。”
“麗娘?”紫蘇看着他,突然就彎脣笑了起來,“那你跟我一塊進去吧?”
“不,不用了,我在這裡等她,你幫我喊她出來一下吧。”老遊連忙擺手。
紫蘇就點點頭,進了院子。
不一會兒,麗嬸就從院子裡走了出來,疑惑的看着老遊,問道:“你怎麼來了?找我有事?”
“這東西是你落在五里坡的,我來還你。”老遊將一個花布包着東西遞到了麗嬸面前,麗嬸疑惑接過,打開一看見是自己的頭釵,就驚訝的道:“原來是掉那裡了,我還找了一會兒,以爲再也找不回來了。”
說着,她擡頭看向老遊,“謝謝你啊!不過,你是怎麼撿到的?”
“我送你們回來後,我又去那裡看着有沒有線索,沒想到掛一撿到你的東西。”
聽老遊這麼一說,麗嬸立刻就問:“可有線索?”
老遊點點頭,空掌櫃用石頭在牆角留了字,他和風塵沒事,只是設法引那些人離開了。
“你的意思是他和風塵還在那些人的手上?”麗嬸蹙緊了眉頭,“你可將消息告訴老夫人了?”
“一早就去稟報了。”
“那行!你先回去吧,我這就進去跟少夫人說。”麗嬸轉身就進了院子,老遊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直到看不見了,他才轉身出了內院。
得了消息,姚宸之和杜雅汐就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鬆院,一進屋子,杜雅汐就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祖母,昨日讓你擔心了。”
老夫人攜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沒個麼大礙,就道:“你這個狠心的丫頭,你怎麼對自己也下得了這手?”她用銀針扎暈自己,那銀針上的藥效可比錢媽媽吸進去的那一點要重許多。
不然,她也不會一直睡到剛剛纔醒了過來。
“祖母,無計可施之下,我只能賭一次。”杜雅汐的臉上攏起冷厲,“祖母,二房心懷叵測,咱們可不能大意。昨天如果闖進來的人不是顧懷遠,那我就有嘴也說不清了。”
“顧懷遠,他進了屋子?”姚宸之臉色微霽。
杜雅汐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老夫人,道:“幸好,我沒有看錯人,他還是幫了我一個忙。”她知道這些事情瞞不了老夫人,也覺得這事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姚宸之的臉上浮現出不悅,但很快就隱了下去。
這個傻丫頭,還當他是個好人,他明明就是一頭別有用心的大灰狼。想起顧懷遠不輕意落在杜雅汐身上的目光,他就周身都不舒暢。
這麼巧的事情,也就只有她才相信。
老夫人的目光在姚宸之和杜雅汐身上轉了一圈,就岔開了話題,“雅汐,你師伯和風塵的事情,你可聽說過了?”
杜雅汐點點頭,臉色凝重,“老遊跟麗嬸講了一下,我已知道一些。我相信,我師伯一定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只是,我還是放心不下。雅汐想請祖母捎個信給舅公,讓他老人家出個面,派人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他們的行蹤。”
“這個可以。大家都是一家人,這點小事,他一定不會拒絕。”老夫人滿口應道。
杜雅汐就站了起來,面上有着難掩的喜悅,“多謝祖母。”盈盈一禮,微笑而立。
老夫人就寵溺的看着她,嗔道:“你這丫頭,在祖母面前怎麼還這麼多禮?以後可不許了。”
“是。”杜雅汐開心的應了一聲,坐了下來。
這事有鍾閣老出面,相信很快就會有空老頭和風塵的消息。
“祖母,稍候我去畫空師伯和風塵的畫像,祖母一起捎去。”
“不必了,這事我讓府上的畫師去辦,你不用操心了。”老夫人擺擺手,不想她太辛苦,“明天是你和巫麗子一起見廟禮的日子,你好好的打扮一番,趁着這個機會,明天我就對宗親們宣佈,姚家和[濟世藥堂]正式的交到你的手上。”
“祖母。”姚宸之和杜雅汐同時出聲,杜雅汐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先說。
姚宸之就道:“祖母,這事我不同意。雅汐現在身懷六甲,這事不宜過急。”
老夫人就看向杜雅汐,問道:“丫頭,你的意思呢?”
“我也覺得不妥,我對家裡的中饋和藥堂的事情還不是很熟悉,而且又有藥園的事情要忙,我怕我沒有這份精力,勉強上任,一不能服衆,二不能真正的幫到祖母,三我還沒有準備好。”
說到最後,她輕瞥了一眼姚宸之。
姚宸之的眉頭緊皺了一下。
她還沒有準備好,這話是什麼意思?
祖母不是說自己誤會她了嗎?讓他搬到客房去住是祖母的意思。又說她已答應,如果他將來好了,她願意爲他生兒育女的嗎?
怎麼現在又是一句‘我還沒有準備好’?
她是怎麼了?
老夫人點點頭,然後一臉嚴肅的看着他們,道:“你們都說完了,那我現在就說說自己的想法。我讓雅汐當家,雖然是急了一點,也與當初設定的時間有了差異,但以現在情形看來,這是一件勢在必行的事,不容刻緩。”
見他們一臉的疑惑,老夫人也就不打算瞞他們了,“你們姑母管理中饋,那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他們夫妻出了這事,她得搬回徐家去。有些事情,我就是不說,相信你們也明白,我們家大業大,許多事情身不由己。你姑母的心思,你們也猜得出來。如果不趁着這個機會,讓她徹底的死了這個心,只怕,將來會有更不可收拾的場面。至於,藥館,那裡有我一手培養的掌櫃,賬目也有專門的賬房管理,雅汐只是掛個名頭而已。既然這事要做,那就一併做了,這段時間,祖母親自管理中饋。”
“祖母,這樣你太辛苦了。”兩人同聲而道。
老夫人就笑着擺擺手,“不差這一時半會,丫頭,你就好好的安胎養身子,一切有祖母在。”
“是。”杜雅汐點點頭。
桃花衚衕,徐府。
姚靈芝聽到下人來密報了老夫人的決定,當下就氣得全身顫抖,把屋裡的東西砸得一地碎片。
她惡狠狠的道:“收回中饋之權,她以前這樣我就會放棄了嗎?哼——”她看向身旁的胡媽媽,眼圈一下就紅了,抖顫着說:“胡媽媽,李媽媽是怎麼去的,你我都清楚。她們折了我的左手,遲早也會折了我的右臂。現在想想,周海芬說的沒有錯,以其依附人家而過,那還不知自立門府。若是不然,遲早有一天,我連你們都保不住。”
說着,她的淚水忽地涌出來,她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說:“胡媽媽,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胡媽媽雖沒有以前的李媽媽和姚靈芝的感情深,但也是姚靈芝的心腹,自從李媽媽去了之後,她地位就隨着漲高,現在算是姚靈芝最信任的人了。
“夫人,這中饋之權,她們要收就收,咱們也不稀罕。你可是徐府的夫人,你若是老往姚家去,這就是給了別人機會。剛剛夫人說得沒有錯,如果把徐府強大了,夫人在這裡當家,豈不是更加的名正言順?”
胡媽媽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也聽出了姚靈芝的猶豫。姚靈芝此刻要的,其實不是意見,而是一劑強心針。
她到底有什麼打算,這事情誰也左右不了她。
除非她已經有了打算。
“你也是這麼想的。”姚靈芝斂目沉思了一會兒,就對胡媽媽,道:“今天你在大門口等老爺,別讓那狐狸精的人給拉走了。我有事要跟他商量,如果他不來,你就說,我要跟他商量擡姨娘的事情。”
胡媽媽聽着,就問:“夫人,你真要擡白芷做姨娘,這樣可不行啊。通房還無所謂,可擡姨娘這可會讓其她人生了旁的心思啊。”在胡媽媽看來,這是助長了亂後院的火,旁的丫環若是起了心思,照着來,那豈不是一院子都是姨娘?
“擡姨娘也不是說擡就擡,他徐子謙若是沒有讓我滿意,這姨娘又豈是擡得了的。”姚靈芝惡聲道,微眯的眼睛裡迸射出兩道冷光,“就是擡了,她還不得早晚來向我請安,她不得侍候我。我又豈是這麼就認命的人,她的好日子不過纔是開始罷了。”
胡媽媽聽着就放心了,遂笑道:“夫人英明。她就是個孫大聖,不也同樣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嗎?夫人以後有的機會出氣。”
姚靈芝就陰笑着點頭。
“小姐這些天都在做什麼?”
“在院子裡嫁喜服呢。”
“哦?”姚靈芝輕‘哦’了一聲,倒是沒有想到徐寶玉竟是這麼的乖巧,“她能想通就好。”
胡媽媽就笑道:“夫人是她的親孃,給她找的親事當然是最好的,小姐想明白過來也是遲早的事。”
“嗯。你得空多去看看她,實在不行,就找個巧手的繡娘回來幫她。”姚靈芝站了起來,再沒有剛剛的陰戾,臉上已是綻開了笑容,她攏了攏衣服,雙伸手撫撫鬢角,擡步就朝外面走去,“走,陪我去找顧夫人談一下兩家孩子的婚事。”
“是,夫人。”
……
“麗嬸,少夫人今天穿哪件衣服?”一大早,紫蘇就趁着杜雅汐洗漱的時候,拉開衣櫃門,問已在梳妝檯前搭配首飾的麗嬸。
麗嬸放下手中的東西,拐進了屏風後的衣櫃前,看着衣櫃裡的衣物,蹙眉沉思,“今天是大日子,就先那件正紅色的吧,外面再搭這件褙子,斗篷就用那件白貂毛鑲邊的紫色斗篷。”
說完,她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要首飾匣子裡挑了首飾。
杜雅汐由忍冬和桑枝從淨房扶了出來,看着一個找衣服,一個找首飾的人,就笑着的趣,“也就是行見廟禮,你們怎麼搞得這麼隆重?舒適就行了,在我這裡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麗嬸立刻就否決她的說法,“這可不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行見廟禮可是人生大事。老夫人昨天就交待過了,今天我們幾個一定要把你打扮得優雅高貴,氣派十足。”
“也就怨我沒有你剛說的那些氣質,不然的話,你們也不用一大早就如臨大敵的忙了。”杜雅汐笑着端在梳妝檯前,麗嬸聽着就笑看向鏡子裡的她,道:“少夫人天生麗質,又何必妄自菲薄。見過咱們少夫人的人,哪個不讚?只是,今天不是還有二房的人嗎?自然是不能落於人後的。”
杜雅注聽着就瞭然的笑了。
“麗嬸,古叔回村前,可有留下什麼話?”
“沒有!只說讓大家費心了。”
柳眉輕蹙,杜雅汐不禁在想,難道巫麗子真不是硃紅花?
盛裝打扮的杜雅汐,由四大丫環和麗嬸擁簇着出了房間,已見姚宸之和胡荽、虎杖三人站在院子裡等候,姚宸之看到一身正紅喜氣打扮的杜雅汐,眼睛不由一亮,卻又隨即隱去。
“怎麼不到屋裡等?外面天冷。”杜雅汐迎了上去,姚宸之就朝她伸出了手,輕道:“我們也是剛出來,知道你快要出來,就在這裡站着等一下。”遲疑了一下,還是將手交進了他的手心裡。
兩人攜手一邊走,一邊聊了起來。
“下回進屋等。”
“好!”
“昨晚睡得好嗎?”
“好!”姚宸之又暗暗在心裡加了一句,“你不在身邊,我睡不好。那牀也沒有我們的牀舒服。”
杜雅汐微愣一下,就點點頭,道:“那就行。”
原來,不習慣的人是自己,他一切都好。
兩人去了鬆院,陪着老夫人一起用了早膳,然後,又坐着馬車一起去了隔了兩條街的百年衚衕,姚家的族門祠堂就設在那裡。
杜雅汐從馬車上下來,擡頭看着這青磚紅瓦的老房子,聽說這祠堂已經建有二百多年了,能維護得像現在這麼好,想必每年修葺的銀子和心思也花了不少。大門上,掛着黑漆門匾,上面用楷體寫了四個大字——流芳百世。
她移目看了一眼祠堂大門口圍着的人,眉頭輕蹙,心想,這些難道都是姚氏一族的人?
身旁,麗嬸輕道了一句,“怎麼會這麼多人?”
老夫人掃看了那些指指點點的男女老小,就問早已候在祠堂門口的姚若水,“若水,這些人是?”
姚若水迎了過來,恭敬的朝老夫人拱拱手,道:“大伯母,若水也不知這些人是誰?一早我來開祠堂門,她們就陸陸續續的圍了上來,指着咱們祠堂大門,交頭接耳的。”
聞言,老夫人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時,就有人指着大腹便便的杜雅汐,道:“瞧瞧,這話傳得可一點都沒有錯,你看看她那肚子,哪是四個月的?咱們可都是過來人,一瞧便知,這就算沒有七個月,也得有足足的六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