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夏季七月初七,南離城城北外交山野,樹木粗壯茂密,石路陡峭。南離城內此時卻張燈結綵,熱鬧歡騰,風流公子溫婉美人月下定情,度過七夕佳節。
“嗖嗖”樹葉聲音響起,少有人跡的山林深處,一個纖細錦衣人兒正騎坐在一頭大雕上。那大雕通體漆黑,雙爪鋒利寒鋒冷芒,額頭生有一撮紅色如同火羽王冠的冠羽,漆黑雙眼敏銳如刀,此時卻閃動人性撒嬌光彩,神駿逼人。
此等神鵰豈是能夠被人馴服的?然此時此刻就見大雕高大的身軀身上趴坐着孩童。孩子望去約莫八九年紀,粉雕玉琢,鳳眼尚圓溜高挑,零星光斑透過樹葉落下將她嬌的面龐照的更似透明,如明珠生暈,小小年紀就有融入骨子天生妖魅。
“火羽,乖,聽話。你這個樣子要是隨便出去,到時候被人射了吃了就吃虧了。”孩童嬌嫩的手掌輕拍安撫着身下的大雕,嗓音清透如清晨氤氳凝結的露,軟軟的,清清的,又有些詭異的從容慵懶。
大雕火羽平時神勇,在孩童面前卻毫無殺傷力。腦袋擺了擺親密的蹭着她的嫩手,天生敏銳的黑瞳堅持盯着孩童。
孩童很喜歡大雕額頭的火焰一樣的冠羽,和它對視了幾秒,無奈的撅了下脣,妥協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還不至於那麼沒用,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了。那你可飛高點,可別被發現了。”其實火羽通體漆黑,這些年也將它的速度給訓練出來了,尤其是在晚上,想被發現實在太難。
火羽歡喜喘吟幾聲,展開雙翅薩那飛灑走石。
孩童早就習慣,穩穩當當的坐在它的身上,還閒閒的唸叨:“對了,火羽啊,這七夕佳節可能會放煙花,你也要小心些。”嘴角泛着惡劣的笑,怎麼看都不是在打什麼好注意,“到時候不說會不會把你給炸下來,要是把這身漂亮的羽毛給燒了,你可都不用出門了。”
這邊動靜之大,眼看就要升空,孩童也就拉住了皮繩。此時就在不遠處的山林里正另外一道同樣嬌小精瘦的身影在密林中穿梭,由於身體尙小,難免在山野陡峭中磕磕撞撞,身上緋紅羅裙被周圍的樹枝刮破,露在外面的白嫩肌膚或細或粗的傷口流着鮮血。緋衣孩子面色蒼白,只覺得腳下越來越失力虛脫,身後的那羣人的叫喊聲隱隱傳來。
不行了,必須找個地方躲起來!緋衣孩子雙眉緊皺,咬着下脣出血才硬逼出精神,看着眼前茂密不見透風的叢林,正準備衝入其中。
“嗖啦——”狂風突起,眼前厚疊林木被巨大風力撐開,緋衣孩子虛弱的身子被這道大力給屈打跌坐遠處石地,劇烈的疼痛讓一雙天眉緊皺,耳邊只突然聽到“火羽停下”清脆稚嫩的一道聲響起,深沉惱恨擡眼所看一幕便是目瞪口呆。
神駿大雕雙翅在緋衣孩子眼中巨大無比,遮了日光。坐在大雕上的孩童正是背光,錦袍粉面如磨如琢看不精細,抵不上幽暗中那雙鳳眼一閃而過的異色,流波瀲灩,灼灼其華,繁如夏花燦爛,摂盡世間美好,縱然藍天碧葉皆在這一瞬黯然失色。
鵰上孩童亦是一眼看到地上緋衣孩子失神一瞬。縱使看盡無數美色,地上這穿着緋色羅裙的孩子也不過與自己相符年紀,已然絕色。纖細凝脂面龐,眉眼無一不恰到好處的精緻絕倫,空靈毓秀,整個人看上去似真似幻,彷彿隔了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此時面色蒼白如白紙透明,顰眉處,凝然脆弱,使人自然而然生了憐惜。
這人年紀雖小,卻絕非善類。
四目相對都是一怔,然後錯開,腦海都浮現這思緒。
這個人是誰?
不到一秒,兩人都平靜下來,然後打量對方,再次浮現一樣的疑問。
“快!快!那小蹄子跑不遠,這樣的極品要是丟了,你們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年紀不大,卻跑得真夠快的!明明給下了迷藥怎麼還給跑了?”
“誰知道那孩子賊的很,跟個小狼崽子似的!”
斷斷續續的聲音靠近,緋衣孩子面色微微一變,深深看了鵰上孩童一眼,孤擲一注的暗沉,挺直的腰板是不屈的孤傲,張口沙啞道:“救我……欠你一個人情。”
鵰上孩童不說話,緋衣孩子死死盯着,然後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還真的像個狼崽子。”鵰上孩童低低一笑,從大雕上跳下來就將地上的緋衣孩子抱着向大雕爬去。大雕打了一個響哼,對那個滿身血污的孩子爬上自己背很不滿,鳳眼孩童撫了撫它冠上紅羽,“忍一下,回去吧。”
大雕對孩童的話語從小就唯命是從,雖然不爽那人在自己背上,還是聽從的展翅往回去。餘下一地的樹葉碎屑與殘留血跡,再無一人。
山岩陡峭,道路蜿蜒難走,容易迷路。大雕卻不用顧忌那麼多直接橫飛過去,幾番展翅就見偏崖秘處果園田地,一座簡樸木閣,周圍有籬笆縱橫交錯,爬滿了翠綠藤蔓。小河邊,灰袍中年男子提竿垂釣,男子面如刀削,俊朗不凡,正看着平靜湖水出神。這會似聽到了風響,驚覺擡頭看去,深沉收斂了所有銳利的眼眸就見正好落地的大雕與背上兩孩童。
男子刀眉輕弊又舒,笑道:“鸞兒,你不是要趁着七夕佳節去城裡玩耍?怎麼就回來了?”
身穿男式錦袍的孩童朝他挑眉,提着昏迷不醒的絕色人兒,眨了眨眼滿是委屈道:“路上跳出個程咬金,這孩子被人追殺,總不能爲了玩就不管不顧。”說着就提着人往屋子裡走,本身就是一個小人,如今還提着一個同樣大小的孩子,這路就走得一扭一歪的很是滑稽好笑。
灰衣男人也確實笑了,眼底閃過謹慎利芒。不過……那孩子的模樣未免太出色,不像普通出身。心下輕嘆,紅鸞這孩子也真會惹麻煩,也不弄清楚就將人帶來,是拿準了自己會幫她出頭不成?收拾了魚竿就隨着走進了房屋裡。
木閣廂房不多不少也就三間,灰衣男子一間,紅鸞一間,另一間是爲了偶爾前來看望紅鸞的人準備。如今剛好沒人居住,錦衣孩童便是紅鸞自然就人給放在了這一間內。剛剛將人放在牀上,紅鸞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的孩子。
緋衣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有,緊閉的眼眸,濃密的眼睫輕輕顫抖,好像夢見什麼極爲不好的事而處在不安的情緒下。
男人進來時正好就見紅鸞爲孩子把脈,便問:“如何?”
紅鸞眉頭輕皺了下又鬆開的極快,“內傷積血,看來被人用鈍器打過。”說着伸手就給牀上的人兒脫衣服,剛剛扯開上衣要拉掉褲子時,小小的手腕就被一隻同樣白嫩而小的手抓住,抓得算不緊卻很實。紅鸞挑眉看去,對上一雙清明惱怒的眼,忍不住哧笑出來,眨眨眼,純然無害道:“害羞呢?我說你還能忍到什麼時候。”帶孩子回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對方呼吸有異,顯然沒有真的完全昏迷,真是非常的謹慎。
緋衣孩子眼底一閃而過惱意,一雙眼睛就完全恢復幽暗。拉着自己的衣服遮住身體,不動聲色的看着房間內兩人,斂着眼沙啞道:“人情,我會還。”
“當然要還,不還我救你幹嘛啊。”紅鸞煞有其事的認真點頭,圓而高挑的眼睛閃着璀璨光彩,看得緋衣孩子又怔了怔,然後撇開眼。
“知道了。”緋衣孩子面色更白了一些,握拳堅持挺着腰板。突然又擡頭與紅鸞對視在一起,抿着脣,“我的傷勢好轉纔算真的救了。”
紅鸞撇了撇嘴,眼中閃動狡黠光暈,“看不出來,小丫頭還蠻會討價還價的嘛。”眼神頗有些故意的成分在孩子的身上掃視一番,站起身笑道:“說實在的,就你這個小身板子真沒有什麼看頭,不過怎麼說都是黃花大閨女,哥哥我可不想看了一眼就給來個非君不嫁。”見孩子沉靜的眸子裡極快閃過的惱意生動,紅鸞笑呵呵的就往外走:“乖乖休息,等哥哥將藥做好了,再來疼你。”
灰衣男人無奈又好笑的看着這一切,掃了牀上小小年紀就美如幻妖的孩子,後腳踏去也出了門。
牀上緋衣孩子默默看着木門被關上,臉上才終於流露出一絲強忍的痛苦猙獰,倒在牀上大口的喘氣,額頭上冷汗淋淋。“鸞兒?趙國……”回想聽到那個男人對那人的稱呼,趙國只有雙鸞,那個孩子是……趙青鸞!
“嗤”似笑非笑,緋衣孩子歇了好一會,幽深如夜海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縷光,淡淡暈染開來,直達整個眼瞳,興致激憤。
趙青鸞!
這個人,是他命定的對手,也是他認定的對手。
如今看來,當真不愧是他一直以來想要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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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不要認爲這孩子也有記憶或者天生直覺認定,之所以這樣認爲是有原因滴~
親,給力啊!水在努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