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疲。
儘管已經在家裡休息了兩個多星期,但如果想找一個能夠形容蘇凌現在狀態的詞,不管怎麼想都是這個最合適。
昨天剛剛去醫院裡面複檢,腿傷已經沒問題了,但是醫生卻也覺得蘇凌的狀況不太好,看起來沒精打采的,雖然關照地問了兩句,卻也沒什麼用處。
畢竟,他的問題,就算是心理醫生只怕也解決不了。
更何況,這種事情就算說出去了,有沒有人信還是未知。至少對於那些醫生來說,精神病院絕對是解決他的問題最好的地方。
蘇凌靜靜地躺在牀上,思考着迄今以來發生的事情。
三個多星期以前,他做了第一個預知的夢境,夢境中的死者是阿莉婭。夢醒之後的當天,他在雨哲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救下了阿莉婭,自己則受了重傷。這就是第一次預知。
還有……
蘇凌想到了,陰曆生日那天,自己出門前看過的日曆。
沒錯,三個多星期以前,那一天,恰好是自己的二十五歲陽曆生日,而自己和阿莉婭是同一天的生日,因此那天也是阿莉婭的陽曆生日。不過,那種小事和這種所謂的預知夢應該沒有什麼關係。
第二次,是在醫院裡的那個夜晚,他夢見了自己的看護醫生徐佳寧的死亡過程,雖然並沒有目睹她死去的那一瞬,但是第二天也得知她確實死亡了。那次開始,自己瞭解了這種在夢境中預知他人死亡的能力。那個時候的他,無疑是忐忑與興奮參半的,畢竟,有了這種能力,就可以救下原本可能死亡的人,但是……
第三次,是白語。
想到這裡,蘇凌心中一痛。
如果他的腿沒有問題,如果出租車可以快一點,如果他當時沒有試圖給白語打電話而是直接到警局裡去的話,如果……或許就能夠救下白語。可惜,世界上並沒有那麼多可以供給他後悔的“如果”,僅僅幾步之遙,白語以最悽慘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面前。但是這一次,夢境卻並沒有延續到白語的死亡,而是從她走到天台中間的時候就結束了。
現在,大致的共同點已經可以看出來了。
蘇凌眯起了眼睛。
首先,預知全部都是在夢中發生的,雖然並不是每次都可以看到對方的死亡過程,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沒有自己的涉入,對象一定會死亡!
不,等等?!
蘇凌皺起了眉頭。
自己的第四個預知夢,就是前兩天關於夜永咲的那個預知夢,那一次,自己也是看到了他在辦公室中被扼死的場景,但是——
當他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夜永咲已經沒事了。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是預知夢失效了嗎?應該沒有,夜永咲當時也說過“剛纔在辦公室裡睡了一會兒”,這說明至少看到的一部分是沒問題的,只是……
是哪裡有問題呢?
想不明白。
蘇凌搖了搖頭,把這事暫且擱置一邊。
但是……是巧合嗎?那天,自己第一次見到徐佳寧醫生,當夜她就死了;再後來,自住院一週以來第一次看到白語,同樣是那天夜裡,她從樓頂墜下;再然後,是那天偶然看見許久不見的夜永咲,然後當晚……自己也做了他的預知夢。
難道是……
蘇凌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難道……死神就是通過自己的這雙眼睛來鎖定目標?
不,不會的!
蘇凌自己對自己的想法提出了反對意見。
如果那樣的話,阿莉婭的事情就說不通了,自己在做夢之前從未見過阿莉婭,又怎麼會預知她的死亡呢?
想不明白。蘇凌抓着自己的頭髮。這些天以來,他每天都在想着關於預知夢的事情,但卻從來沒能理清楚一個頭緒。
“蘇凌,吃晚飯了哦!”
臥室門外傳來阿莉婭的聲音。
“嗯。”蘇凌答應一聲,坐起身來。
明天,就是他病假結束,回到警隊的日子了。在那之後,他又會做多少預知死亡的夢呢?又能救下幾個人,以及看着幾個人在他眼前死去呢?
蘇凌暗暗咬了咬牙,把手伸向了門把。
與此同時,在看守所中——
總有些影視作品或是小說之類的把看守所、監獄說成是不堪入目的地方,說“進去就要先挨一頓打”之類的。事實上,只要不是運氣差,或者被人“關照”了,大部分人在看守所還是可以過得下去的。儘管飲食條件比較差,衛生狀況勉勉強強,但只要不太“刺”,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怕捱打。
而對於祖龍祖警官來說,這種事情就更不可能發生了。
看守所這地方他以前也來過,只不過這一次,是自己被作爲嫌疑人送到這裡來,心中又是一番別樣滋味。看守所裡面在押的人員並不多,雖然沒有單間,卻可以讓他一個人住一個大間,兩張鐵架子牀上都有被褥,他睡哪張都無所謂。
他也知道,即便自己“曾”是警務人員,也不可能有更好的待遇。哪怕他是被冤枉的,也得做出一個低頭的姿態來,所以他自己不敢壞規矩,看守所的管理人員也不敢。讓他一個人住,已經算是給他這個“警官”面子了。
此刻,他正躺在其中一張架子牀上,靜靜地思考着。
看守所裡面是不熄燈的,爲了防止關押人員趁夜鬧事,同時也方便管理。祖龍警官一開始並不習慣,他討厭在睡覺的時候也要忍受晃眼的光亮,只是兩個星期下來,他就算想不習慣都不行,慢慢的也就忍下來了。
這兩週之中,警局裡面自己的部下和一些同事,包括陳迪警官都過來看望過自己。雖然祖龍總看陳迪警官不順眼,但他也得承認,陳警官爲人做事的確光明磊落,而且也確實有個老前輩的樣子,比他要強上太多。不過,比起那些,他更在意的還是——
那份文件,究竟是誰僞造的?
僞造。沒錯,祖龍的心裡很清楚,白語死的那天晚上,他確實是好好待在自己家裡的,而且他們在辦公室裡搜到的那份文件,那絕對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從來沒有收受過賄賂。他這麼年輕,也沒有多少實績,卻居然很快就要升遷了,完全得益於他在“某些方面”比陳迪警官更有眼色。當然也有很多人質疑他,但只要做的不過火,不留下證據,也沒有人能把他怎麼樣。
但是這一次……
很顯然,那份文件是有人僞造來誣陷他的,偏巧那天晚上白語就死了!於是警察們把這兩件事情聯繫了起來,認爲他有作案嫌疑,而在他們查清楚之前,自己就只能在這裡窩着!
祖龍越想越是來氣!
就在之前,他那個談了好久的女朋友,在他進來之後沒幾天就要求和自己分手!可惡,自己算是看透了這個女人,真不是個好東西,虧自己還那麼寵她!什麼好東西都給她買!可到頭來她卻這樣對自己!等自己出去之後,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女人,都是些麻煩的傢伙!這個女人也是,善變的東西!還有,白語那個女人,什麼時候跳樓不好?偏偏要在那天晚上跳樓!自己死了不說,還把自己給牽扯進去!
“呸!這婊子!”祖龍憤憤地唾罵一聲。
房間裡面頓時暗了下來!
怎麼了?!
祖龍警官慌忙爬起身來。
就在剛剛,他罵出“婊子”這兩個字的瞬間,光芒頓時熄滅了,整個房間之中陷入一片黑暗!但是看守所裡面是不熄燈的啊,怎麼回事?停電了嗎?
祖龍剛要出聲大喊,轉念一想,停電就停電吧,偶爾睡個沒有燈光晃眼的安穩覺也好。他剛剛直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眯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刺啦……”
但是突然——
祖龍睜開了眼睛。
什麼聲音?
剛纔他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耳旁有一陣細微的聲音傳來,但是僅僅響了一下就消失了。
可能是外面的動靜吧。
他這樣想着,再度閉上眼睛。
“刺啦……刺啦……”
聲音再次響起,但是祖龍卻打算不去在意了,誰知道這是哪裡傳來的聲音,不去管應該也沒關係。
“刺啦……刺啦……刺啦……”
但那聲音卻越來越響,直吵得他心煩意亂。聽上去就像是有什麼人在用手指甲劃拉地面一樣,祖龍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打定主意不去理它。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彷彿故意和他作對一樣,聲音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快。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吵、死、了!!!
祖龍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皺着眉頭。
真是的,自己好不容易想着睡個安穩覺,這是從哪裡傳來的動靜?!
他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那“刺啦刺啦”的聲音是……
是……?
祖龍的臉上,顯出怪異的神色來。
怎麼會?
那聲音,好像是從自己的牀底下傳出來的。
怎麼可能?難道說牀底下有老鼠嗎?老鼠在挖洞?
“刺啦刺啦刺啦……”
不知怎麼的,祖龍警官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寒!
他並不害怕老鼠,但是……熄滅的燈光,牀下的異響,作爲警察的直覺似乎在告訴他:有什麼不對頭。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Www ¸ttКan ¸℃ O 但是,就這樣放着不管也不行,那聲音吵得他連覺都睡不着了。
只要把那隻該死的老鼠趕走就行了吧?
祖龍這樣想着。
然後,他緩緩地趴下頭去,一點一點地壓下腦袋,倒着頭向牀底的空隙看去——
他看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