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走路一步三搖,卻不是像古時小說裡面寫的媚人姿態,反倒像是腿上缺一根骨頭似的。一個女人怎麼能喝成這樣?鍾天在心裡暗暗想着,能讓女人喝醉酒的原因也不多,要麼是爲情所困,要麼就是生性放蕩。他不禁搖了搖頭,嘀咕道:“唉,世道亂了……”
真不知道他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眼看着這女人已經走到了小巷子前面,四下無人,正是絕好的時機!鍾天一個箭步竄了出去,讓她連發出尖叫的聲音都沒有,一手勒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拿刀子對準她的喉嚨,就這麼把她拽進了小巷子。又往外面看了一下,沒人注意到。於是他放心下來,對着眼前的女人惡狠狠地吼道:“不許叫,把錢都拿出來!”
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的女人卻並沒有一丁點兒反抗的意思,他感覺她整個身體都硬邦邦的,就好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肉塊一樣。不僅如此,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刀子明明應該是對準了她的喉嚨,現在卻好像有什麼卡在中間。勒住她脖子的左手也是,總感覺觸碰到了什麼黏黏糊糊的噁心東西。再聯想到這女人喝了酒……
嗚哇!她不會是吐出來了吧?!
一想到這裡,鍾天趕緊鬆開手,一把把她推到地上,皺着臉把手臂在褲子上磨蹭兩下。他正要大罵,卻突然發現一絲不對勁……
他把她丟在地上,那一下好像摔得也不輕,但她卻連叫喚一聲都沒有。剛纔也是,一丁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難道是突然碰到搶劫嚇暈過去了?他有些疑惑地低頭看向那個女人,這一眼看清了之後,他嚇得差點慘叫起來!
“呃——”
這個女人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一樣的顏色,兩隻眼睛嚇人地瞪着,就像是要從眼眶中脫出來一般!還有她的舌頭,長長地往外伸着,如同電視裡面演過的白無常!這哪裡像個活人啊?!
難不成自己剛纔用力用大了,把她勒死了?
鍾天恐懼地想着。不會吧,原本自己只是搶劫而已,而且最多也只搶個兩三百塊錢,沒搶過大票啊!現在卻弄死了一個人,這下可慘了!這又不好處理屍體,萬一被發現了,自己非得被判死刑不可!
不……不可能是我乾的吧?剛纔明明沒使那麼大力氣啊。他緊張地咬着左手的大拇指,驚恐地看着地上的那具屍體。但是就算說不是他乾的,且不說別人信不信,他自己都不信啊!剛纔他可是看着這個女人從路那邊過來,當時她還好好地走路呢,雖說喝醉了,但至少還是個活人!而被他勒了這麼一下,現在就變成這樣了,不管怎麼看都是他乾的啊!
會……會不會是在裝死?
鍾天突然產生了這樣的疑惑。
對,對,很有可能是怕被自己搶劫,所以裝死來嚇唬自己。那樣的話,肯定還有心跳的!雖然那長長伸出的舌頭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人類能做到的,但是他還是努力說服自己:說不定這個女人天賦異稟呢?總而言之,還是先試試她有沒有心跳再說。
他強忍着噁心和恐懼,就這麼趴下身體,趴到女人的胸口上,側着頭聽了起來。
……聽不到。
事實上,從一開始他趴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這女人的身體都已經僵硬了,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兒像一個活人,現在連心跳都沒有,更加讓他斷定了這一點!
這下可真是闖了大禍了!
他直起身體,儘量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不論如何,對於一個初次殺人——而且還是不小心殺了人的青年來說,這打擊都實在太過頭了!
但是,他在驚慌失措地想着辦法的時候,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不對呀!
他再次伸手摸上了女人的身體。
僵硬的,確實是已經僵硬了的冰冷的屍體,但正因爲如此——
怎麼可能呢?
他疑惑地想着。
他雖然學習不怎麼好,但一些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除了凍死的人之外,沒有哪個死人的屍體會在死掉的瞬間就僵硬的吧?小說裡面不是也常有“因爲才死去不久,所以屍體上還殘留着一些暖意”這樣的說法嗎?不管怎麼說,身體都已經僵硬了,說明這個人應該已經死掉了很久纔對……但那也說不通啊!他剛剛還看見這個女人是自己走過來的呢!一個死人怎麼能走路呢?
鍾天的大腦已經徹底混亂了。他一手緊張地拍打着自己的頭部,又揪起了燙過的頭髮,但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狀況,他怎麼可能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也就是由於處在這種混亂的思緒之下,他並沒有注意到,地上那女人的屍體抽搐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當務之急是要把屍體處理掉!
他站起身來,在巷子口緊張地走來走去,順便觀察一下外面的動靜。
對,沒錯,眼下就算去想這個女人是什麼時候死的也沒有用,只是浪費時間而已!而且更不能去自首,這種事情一旦被查出來了,誰敢說我是過失殺人?肯定會被判死刑的!就算能僥倖活下去,也肯定要坐牢的!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偷偷把屍體埋掉好了。
地上的屍體又顫動了一下,然而一直在焦慮地思索着的鐘天卻是壓根沒有看到。
現在都已經這個時間了,路上又沒有人,就算直接把屍體揹走也沒事。之後怎麼辦呢?北山腳下倒是有個墓園,不然就埋到那裡去吧。對,就這麼辦,還得偷偷回家一趟,把自行車騎出來好帶着屍體,然後就——
鍾天的大腦突然當機了!
就在剛剛,當他瞟了那屍體一眼的時候,突然之間注意到了……
那屍體快要蹦出來的眼珠子,剛纔好像轉動了一下。
沒死?!
鍾天趕緊湊上前去,卻見那個女人果真用手臂撐着地面,一點一點站了起來,只是那條舌頭還垂在外面,並沒有收回去的跡象!
真、真沒死?!
鍾天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這個怪異的女人,她低垂着腦袋,舌頭在嘴巴外面晃動着,但不管怎麼說,她確實是站在他的面前。鍾天鬆了一口氣:原來她沒死,太好了,自己沒有犯殺人罪。然而,這女人怪異的表現還是讓他有些心裡發毛。不管怎樣,他咳嗽一聲,先開了口,說道:“這位大姐,咳咳,你在路邊兒暈倒了,沒事兒吧?”
剛纔發生的事兒已經讓他失去了搶劫的念頭,現在他只想趕緊把這位瘟神送走,不管用什麼理由都行。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仍然搖搖晃晃地杵在那裡,堵住了巷子口。
不好……鍾天這麼想着。這個女人不願意妥協,該怎麼辦呢?要不然威脅她一下?
“這位……”
孰料,鍾天才剛剛開口,那女人卻猛然擡頭,伸着兩手就朝着鍾天抓了過來,一把拉住了鍾天的手臂!
“瘋子!你瘋啦?!你幹嘛?!哎喲!”
鍾天慘叫一聲,卻是那女人二話不說,一口咬了上來!只是沒有咬傷他的手臂,只是把袖子撕掉了一塊!
“你……你幹嘛?我報警啊,我可是會報警啊!”鍾天驚恐地後退着,但是女人卻噙着他的半截袖子,步步緊逼過來!她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着,就好像已經把眼前的鐘天當成了食物一樣!
眼下,這兩人就這麼僵持着,一進一退,慢慢向小巷子深處走去!
不好了,後面沒路啊!鍾天回頭看着巷子盡頭的牆壁,不由得乾嚥了一下。眼前這女人就好像是電影裡面的殭屍一樣——不,不對,不是好像,看她這樣子,這表現,這分明就是一個殭屍啊!
鍾天的後背已經接觸到了牆壁,再也無路可逃!而女人則是連一丁點兒停頓都沒有,長着大嘴就這麼衝着他的脖子咬了過來!鍾天恐懼地瞪着的眼睛裡都能映出卡在她牙縫裡的自己的袖子!
“嗚哇!”
千鈞一髮之際,鍾天感覺到自己的潛能似乎在這一刻燃燒了!他腳底下猛然一蹬,居然就這麼抓住了那高高的牆壁頂上,那女人一頭從他岔開的兩腿之間撞到了牆上,卻好像一點兒都不痛似的,再次擡頭伸手朝鐘天抓了過來!
鍾天嚎叫一聲,抓着牆壁上緣拼命爬着!然而那女人卻終究是抓住了他的一隻腳,就這麼死死地拉着,然後拽到了嘴邊!
“哎呦!去你的!”
鍾天大吼一聲,使腳一踢,那隻鞋子就這麼被拽脫了!女人啃了一口,撕咬起來!鍾天騎在牆頭,恐懼地看着這一幕。然而那女人卻是又將鞋子扔到一邊,竟然就用指甲扒着牆壁爬了上來!
“我靠!”鍾天嚇得尖叫一聲,直接從牆壁另一邊摔了下去,然後爬起來趕緊逃跑!至於身上摔出了幾處傷口,他根本就顧不得了,眼下能逃命就是好事了!他連回頭看一眼的工夫都沒有,就這麼倉皇地沿着大路逃走了!
但是,他能逃過一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