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倏然綻出一抹輕柔的笑容,墨離暄轉過身來,攬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她深深吸氣,一滴滴清淚落在他繡着流雲的胸前,他低頭輕吻了下她的額頭,良久,嘶啞着聲音說道:“乖!”
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流下,他狼狽地擡起頭來,將眸中的淚水給抑住,她再難忍受住內心的委屈和憤怨,伸臂緊緊地環着他的腰,像是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一樣。
翌日清晨,朱霜霜嚶嚀地哼了一聲,她睜開睏倦的眼瞼,習慣性的就伸手去觸碰旁邊,但是卻什麼都沒摸到。
她驚詫地望着旁邊,卻發現什麼人都沒有,而這裡的環境……卻也和之前的房間不一樣。
窗外有鳥聲傳進來,甚至還伴着隱隱的清香,如果猜得不錯,應該是杏花的清香。
眸子瞬間睜大,她望着房間清雅別緻的擺設,這裡……怎麼會這樣熟悉!
“有人嗎?”她禁不住就輕喚了聲,剛要坐起身來,卻看到香兒輕笑着走了進來:“娘娘,您醒來啦。”
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朱霜霜望着眼前笑靨如花的少女,她蹙眉:“香兒,是你嗎?”
手中的茶盞倏然摔在地上,香兒顧不及去看自己的裙襬是不是已經被弄髒了,她忙緊張地轉身就撒腿跑了出去,邊跑已經淚流滿面:“姑姑,快來啊,娘娘又失憶了,居然連奴婢都不認識了,您快來啊!”
“姑姑?”朱霜霜揉了揉自己仿若被一層雲霧遮住的瞳眸,她望着外面焦急走來的清雅婦人,震驚地僵硬着身子,她猛地又坐回到牀上,口中情難自抑地溢出一聲驚呼:“芸娘!”
空氣中伴着淡淡的清香。
輕薄的霧氣仿若是半透明的紗幔繚繞在窗外,有細碎的雨水吧嗒落在屋檐下。
芸孃的眼前倏然一亮,她如玉般靜柔的面容上銜着一抹欣喜的笑容,忙將手中端着的竹簍給放下,她含淚走到朱霜霜的面前:“雪兒,你終於醒了,我就放心了,終於放心了。”
她的眸中滿含着期冀的望着朱霜霜,仿若是看到了遺失多年的珍寶一般。
朱霜霜的脣角木然地勾起一抹微笑,她微卷的羽睫輕輕顫抖,遲疑地低垂下頭,手指緊握在掌心,想起當日她不告而別的一幕,一滴清淚吧嗒如水花一般低落在她皓白晶瑩的手背上,掌心的疼痛卻怎麼都難以將內心的愧疚感逼退,她緊咬着脣,聲音喑啞而輕緩。
“姑姑,你不怪我了嗎?”
“爲什麼要怪你?”
“孩子,你是怎麼了,難道藥起了別的反應嗎……不應該啊,之前我也特意做過很多嘗試……”
芸娘緊張地望着她,上前來茫然地雙手捧着她的臉,望着她腮邊晶瑩的淚水,她忙用嫩粉的指尖爲她擦拭掉,失措地緊蹙着秀眉,後背禁不住就冒出汗水來,當真緊張到了極點。
“雪兒,你告訴姑姑……身體哪兒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姑姑幾天前讓你服了藥,如今剛醒來,姑姑不知道是不是……”
是不是刺激到她的腦子了?
若是當真這樣的話,那暄兒若是來到這裡看到他心愛的女人變成這樣……
他們母子好不容易挽回的感情……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朱霜霜的羽睫輕顫一下,她茫然地擡起頭望着芸娘,眸中仿若蒙上了一層白霧,她的聲音空靈而輕柔:“姑姑,我沒感覺哪兒不舒服……”
“是嗎?你晃晃頭,會不會頭暈,還有……”芸娘緊張地伸手抓着她的香肩,她的眸中閃過一絲欣喜的光芒,緊張地望着朱霜霜:“你試試,還好嗎?”
“姑姑……”她驚怔地望着過分緊張的芸娘。
隨即輕輕搖頭,蹙眉說道:“我沒事的,只是想不到……會回到這裡,有些意外。”
芸娘欣喜地鬆開了她的香肩,她悶吭了聲,方纔芸娘還真是過度緊張了,長長了舒了口氣,芸娘坐在她的牀邊,靜默一會兒後,釋然一笑:“是皇上送你來的,還有外面陪着的香兒,我試了讓幾種藥草混合而成來幫你祛除臉上的污痕,沒想到會讓你接着昏迷了五天,當真是太害怕了。”
心仿若是被尖刀給生生地刺了一下,伴着刺骨的疼痛和難受,她深深提了口氣,擡起頭來望着芸娘,伸手握着芸孃的手:“姑姑,如今我醒過來了,你就別太擔心了,這個疤痕……”她伸手撫摸了下臉頰上的斑點,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般,她卻還是強迫自己努力地一笑,擡起頭來,輕聲說道:“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
“傻孩子,沒有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芸娘伸手緊握着她冰涼的手,她輕柔一笑,眸底有一抹異樣的沉黯:“而且他是帝王,你的壓力……我怎會不知。”
淚水悽然滑落臉頰,是啊,他是帝王,帝王無情,她又能憑藉之前的聖眷讓他寵愛多久,想來這個答案……在他的心裡也是個未知數。
昔日李夫人病容憔悴,誓死都沒讓漢武帝看到自己病中的容貌,最後也才勉強留得一個美好的念想。
如今她在墨離暄的面前早已音容盡毀,想必她日就算她離開了,他記住的……更多的還是她如今的容貌,之前傾國傾城的美人……早已在景仁宮就煙消雲散了!
“雪兒,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讓你恢復之前的容貌的,而且……如今你也有了身孕,妊娠之婦是不能情緒波動太大的,懂嗎?”芸娘擔憂地望着她,伸手爲她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孩子如今都七個月大了,你千萬不要出任何的意外才是啊!”
之前對她用藥的時候,生怕有些藥會對腹中的孩子不好,嚇得芸娘都不敢隨意亂用,只是沒想到,那樣謹慎了……最後還是讓她昏迷了幾天,如今看着她沒事,心裡纔算是放心了。
兩個人正說着,就見門外有個身影閃了進來,激動地跑着就到了朱霜霜的面前,直接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娘,您快把奴婢給嚇死了,如果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皇上不管怎麼樣,反正奴婢肯定是不活了!”
驚詫地望着撲在懷中的香兒,本在旁邊坐着的芸娘都被她給擠到了一旁,朱霜霜和芸娘相視一笑,朱霜霜忙低頭安慰香兒:“好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嗎?還有啊……你方纔是在做什麼,怎麼一直都沒有過來啊?”
香兒愣怔地擡起頭來,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旁邊的芸娘忙急着解釋:“這幾天我讓她也在幫忙整理草藥,這孩子倒是挺有耐心的,而且挺乖巧的……”說着,芸娘含笑着望着香兒:“方纔讓你熬藥,那些藥都熬好了嗎?”
本來還想借機拿香兒調侃一番,但是沒想到香兒馬上胡亂抹了一把眼淚,着急地點頭:“姑姑,奴婢就是因爲煎好藥了,所以纔敢來這兒的,不然剛纔忍了那麼長時間,怎麼會這會兒纔來看娘娘呢?”
“什麼藥?”朱霜霜側首,望着旁邊坐着的芸娘,芸娘握着她冰冷的手,脣角浮起一抹輕柔的淺笑:“調養你的身子的,香兒把端來後,你一定要按時服下,這些藥都是很好的。”
看着她的眸中還是一層淡淡的愁雲繚繞,朱霜霜明知道這些藥是沒有什麼效果的,但是也不好讓芸娘太過失落,她忙笑着點頭:“那待會兒就要麻煩香兒給我端過來了?”
香兒忙輕笑着點點頭:“娘娘,您的事奴婢一定會辦好的,還有啊……”她說着,就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個碧青色鐲子,笑着交到朱霜霜的手中:“娘娘,這個是奴婢在寺院的房間裡找到的,想來應該是娘娘的,所以就給隨身帶來了。”
冰涼的指尖觸碰着那觸手生溫的鐲子,悽然一笑,她忙將那鐲子給放在了枕下,轉頭望着旁邊的芸娘,她溫柔一笑:“姑姑,我想和您說些事情,想必……您也有很多事要和我說,是嗎?”
分開了這麼長時間,很多事情都已經變了,芸娘如此關心墨離暄,想必一定會問清楚朱霜霜這麼長時間到底經歷過什麼,更重要的是……和什麼樣的男人接觸過。
淚光盈盈閃爍,窗外有絲絲清風溫柔拂過,紗幔輕柔地拂動着,坐在牀上的朱霜霜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浸出,她的臉色略顯蒼白,只是手指緊拽着錦被,她望着面前的女子,櫻脣綻出一抹輕柔的笑容。
芸娘雙眸微沉,她望着朱霜霜緊握的手指:“太美的女人總是會命犯桃花,你也不例外,我猜得對嗎?”
“是的……”她的聲音空靈而輕緩,喑啞着聲音說道,芸娘微微擡起眼瞼,那一刻分明看到朱霜霜的臉色瞬間煞白,手指猛地一顫,芸娘緊張地就要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悽然深吸口氣,一滴如雪的淚珠滾落臉頰,朱霜霜望着芸娘:“姑姑可以怪我,因爲有些事……我確實任性了。”
芸娘默然搖頭,輕柔一笑,眸中卻帶着些許的憐惜:“傻孩子,姑姑也聽香兒講了很多了,難道會不明白你對暄兒的情誼嗎?”
朱霜霜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啞聲說道:“或許這是報應……”
“不要這樣說!”芸娘皺眉,低斥了聲,朱霜霜擡起頭來,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沒有勇氣。
“你知道是誰下的毒,是嗎?”冷不防地,芸娘突然淡然地說道,朱霜霜睜大了眸子,她忙搖頭:“不,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淚水隨着她的動作被震落在手背上,她煞白的臉頰滿是驚恐,忙緊抓着芸孃的手,不放鬆半分。
芸娘揉了揉眉心,她歪着頭詫異地望着朱霜霜:“你認識她,而且是在故意地包庇她,是嗎?”
輕紗碎花的帳幔隨風拂動,朱霜霜悽然落淚,她低垂下頭:“不是的,我不認識,姑姑……”
既然已經看出來她是故意不說的,芸娘也不想多爲難她,畢竟現在雖然她的容貌很重要,但是腹中的孩子更是重要。
芸娘笑着扶着她躺在牀上:“沒什麼事了,你先躺下再歇會兒吧,待會兒香兒就會端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