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玄的手抽離,肖夜雨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握着她的手,緊緊的握着,因爲緊張,也因爲一種突然冒上心頭的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讓自己無比心動——手心貼合,那種溫暖,讓頭腦中瞬間閃過的畫面,如同穿梭了時空,遙遠而又模糊……
似乎在記憶深處,自己也曾經這樣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修長,肌膚溫潤……頭腦中閃過一些殘破的碎片,如同夢境,也或者是屬於靈魂深處,已經被時間洗刷得只剩下一絲斑駁的記憶……記憶中,似乎也曾有那樣的一個場景,兩個人牽着手奔跑,她在前面,像蝴蝶,自己被她拉着,風從耳邊刮過,自己似乎在笑……
肖夜雨努力的閉了閉眼睛,想要想起更多的東西來,可是一切又在頭腦中突然一閃之後消失得乾乾淨淨,無從捕捉。
“你現在在哪裡上班?”慕錦玄看着肖夜雨,她的表情有些恍惚,慕錦玄想,她是個單純孩子,可能很少經歷衝突,應該是剛剛被被嚇到,還沒有放鬆。
肖夜雨放棄了那一閃而過的片段,擡頭望着慕錦玄,原來還猜測自己順利進入錦玄集團是不是慕錦玄打過招呼,現在想想,那也不過是自己的臆想而已,自己因爲那個夢境,對她早已熟悉,可對她來說,自己不過就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她又怎麼可能爲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人單獨打招呼開綠燈。
“在錦玄集團文宣部做培訓師,昨天才辦理的入職,我現在就住在錦玄百貨斜對面。”肖夜雨將頭腦中雜亂的思維放到一邊,夢中人如今就在自己面前,那麼近的距離,讓自己恍若夢中。
慕錦玄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肖夜雨的身上,年輕的面容,清澈的眼睛,讓人有一種親近感。原以爲上次在錦玄百貨的閉店購上,她說想來自己公司上班,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天南地北的,她卻真的來了。
剛剛這麼一鬧,也不用回酒吧了,免得生事,慕錦玄摸出手機給白凡打了個電話:“你們玩,我有點兒事先走了。”
肖夜雨這時候纔想起秦杉和於漫還在酒吧裡,也忙拿出電話給秦杉說了聲:“三仔,我碰上同事了,有事先走,改天再玩。”
慕錦玄的雷克薩斯就停在酒吧外,兩人上了車,慕錦玄發動車子,夜色中,留給肖夜雨一個被夜晚的霓虹強調得明暗交替的側臉。
緩緩後退的街燈,讓人有種恍惚的感覺,肖夜雨靠在椅背上,微微側頭去看慕錦玄,她清瘦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麼表情。肖夜雨的心卻無法平靜。心裡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總是夢見她,總是想着她,甚至無聊的時候,曾經想過自己會不會有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如果有這樣的機會,自己要怎麼和她說話,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可是當她到了面前,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剩下狂跳的心在胸腔中發出砰砰的聲音。
慕錦玄開了音樂,神秘園的《相逢》開始流淌在兩人之間,輕緩的音樂讓肖夜雨放鬆了些。
沒有了白天的喧囂,安靜的城市中,車燈與街燈拉長的光影不時的掠過車窗,薄霧中的夜色朦朧而落寞,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被車廂裡溫暖的空氣包裹的兩個人,肖夜雨在這樣的氛圍中感受着兩個人近距離的安靜,心中涌動着複雜的情緒,似乎覺得這輛車不是在城市中穿行,而是在時空中游弋,每一次遇到她,自己都恍惚的難以分清,這是現實的相遇,還是自己夢見了她。
“在錦玄,還習慣嗎?”慕錦玄的聲音柔和,喚回了肖夜雨的神思。
肖夜雨因爲慕錦玄的一句話,想起這兩天得遭遇,心中有些澀,臉上卻掛了微笑,朝慕錦玄點點頭:“還好,只是剛剛入職,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我會努力做好的。”
“那就好,企業和學校,差別很大,要學着適應。”慕錦玄脣角微微上揚,想起上次錦玄百貨閉店購的時候碰到肖夜雨,她和一個女人在賣場裡爭執,那時候的她,是敏銳而犀利的。
“慕總時常加班嗎?”肖夜雨想起昨夜十二樓的燈光來。
“不,只是最近比較忙。”慕錦玄想到前兩天接到的慕氏總部給下來的發展綱要,有些頭疼。董事會那邊做了一個決策,要投資化工板塊,歸屬在錦玄集團。雖然慕氏總部董事會已經安排了化工板塊的的副總在全權處理,但是它畢竟屬於自己的集團管理範圍,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去操心。
肖夜雨很想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告訴自己,可是轉念一想,她是總經理,自己是小職員,這話不僅多餘而且可笑,心中轉過這個念頭,看着慕錦玄瘦削的側臉,心中生出一絲心疼,肖夜雨柔聲道:“那要多注意身體,你的身體似乎不怎麼好。”
剛剛從酒吧衝出來,短短的距離,慕錦玄居然累得喘息,可見她身體素質不怎麼樣。
慕錦玄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一時間,音樂在繼續,兩個人之間陷入一種沉默。肖夜雨擡起自己的手看着手心中那處斷掉的感情線,又輕輕將手掌握緊。
“你相信人有前生後世嗎?”肖夜雨輕聲問。
慕錦玄搖搖頭,不以爲然的笑:“你信這些?”
肖夜雨吶吶的開口:“我不知道。我想是有的。”
錦玄集團的大字漸漸出現在視野中,一段短短的相處很快結束,車子停下來。肖夜雨靠在椅背上沒有動,如今兩個人同在一個公司上班,相隔不過一層樓,可是一個總經理,一個小職員,要相見,卻並不容易,今日一別,又不知道哪天才能見面。
見肖夜雨不下車,慕錦玄有些奇怪的側頭來看她,卻正好對上她轉過來的目光。
肖夜雨說:“我時常夢到你。”說完,不待慕錦玄迴應,便打開車門下了車。
慕錦玄透過車窗看到她朝自己揮着手,燦爛的笑,卻不知道爲何,覺得那笑容的背後,似乎有千言萬語……
肖夜雨醒來的時候,才凌晨六點,昏暗的光線下,她望着天花板,夢境清晰得如同電影,又夢到她了,與以往片段似的場景不同,這幾乎是一個完整的情節——
叫疏影的女子提着一籃子新鮮的蘑菇,在集市上叫賣。她挽着長髮,白皙的肌膚上帶着山林晨露般純淨的表情。長長的籠住了腳背的粗布碎花裙子,隨着她的走動而搖曳。
一個富家子弟攔住了她,手中一把摺扇輕晃:“這籃蘑菇我要了……”
疏影驚喜的笑掛了滿面,手上遞過那籃子新鮮得還帶着晨露的蘑菇:“謝謝公子爺,二錢銀子。”
“二錢銀子?哈哈哈哈……”那富家子弟哈哈大笑起來,朝着周圍人笑道:“我買東西何時給過銀子?小娘子,你這籃子蘑菇給了少爺我,那是少爺我看得起你,不過呢,你要是跟了我的話,這二錢銀子不是問題,就算是二兩,二十兩也不是問題……”
那富家子弟哈哈笑着,得意非凡的將手上的摺扇啪一聲合攏,朝前一指,勾着疏影的下巴:“小娘子意下如何啊?”
疏影滿面驚惶的後退:“對不起,這蘑菇我不賣了……”
“怎麼能說不賣就不賣?這蘑菇,少爺我今天要了,你這小娘皮,少爺我也要定了!”富家子弟嘿嘿笑着,摺扇在疏影的下巴上輕佻的滑過,他身後兩名家丁狗仗人勢的起鬨。
圍觀的人敢怒不敢言,只是高頭大馬踢踏而來。一身白衣,做男裝打扮的自己坐在馬背上,馬鞭輕輕挽在手上。
“誰那麼大膽?我看上的女人也要來搶?”男裝打扮的自己眉也不臺,語氣中卻是居高臨下的挑釁。
富家子弟滿面惡色的看向自己“哪裡來的娘娘腔,敢管本少爺的事,找死!”,話音未落,身後兩個家丁已經朝着自己走過來。
騎在馬上的自己冷笑一聲,策馬向前,手中的馬鞭猶如閃電,啪一聲抽到兩名家丁的身上,兩名家丁慘叫一聲摔到一旁,那富家子弟已經氣青了臉,想要衝上來,卻又畏懼的退縮。而自己一手拉着繮繩,行到疏影面前,一個側身,已經將疏影一把摟住,抱上馬背,坐在自己身前……
疏影一聲尖叫,裝蘑菇的籃子跌落地上滾了及幾滾,新鮮的蘑菇灑了一地,自己得意的笑着,馬鞭一揮,馬蹄飛揚,只留下身後富家子弟的叫罵,以及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停止滾動的蘑菇。
“你叫什麼名字?”
“疏影。”
“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可是……”
“沒有可是,以後你就是我的人,爲我做飯洗衣。十兩銀子。”
“公子爺鮮衣怒馬,想來身份高貴,疏影這樣的山野女子,只會污了您的身份,公子爺今日救我,疏影感激不盡,但是我能自食其力,不想賣身。還望公子爺成全。”
“哈哈哈……誰說讓你賣身?我想住在這山裡,要個人照顧我,以後你就做我的丫頭,每月十兩銀子,算是你的工錢。”
“可是孤男寡女……”
“什麼孤男寡女?我是女子……你看不出來?”
“真的嗎?您是小姐,不是公子?那好的!十兩銀子太多,一月二兩,疏影心滿意足了!”
夢中的疏影在自己懷中,清脆的笑聲在空中飄蕩……
肖夜雨閉了閉眼睛,從夢境中出來,擡手,藉着昏暗的天光看自己的手心——這是第一次,自己的夢境中出現一個完整的情節。疏影與自己的相逢……
這是夢還是記憶?肖夜雨又想起懸崖邊墜崖的一幕來。然後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若是夢,便讓自己在夢中編織一個完整的故事吧,若是記憶,那便讓這記憶來得完整些,若真的是自己前生欠下了情債,那麼,這一世,便讓自己好好的還上。
前身後世都會漸漸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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