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登基,天下同喜,窮鄉僻壤也不例外。
疏影望着皇城,開心的笑着,踏足於溪水中,踢騰得水花亂濺,溼了衣裙,然後仰頭對着羣山說:你看,我就說吧,我的離是天下間最了不起的人物,王國縱然有再大的難題,她一回去,也會迎刃而解。如今她已經是王了,王國的危機已經解除。她定然會回來找我的。
疏影每天將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離開的包袱收拾得妥妥帖帖,日暮晨昏的望着進山的路,可是山口一直沒有響起馬蹄聲。
離錚的身影只是不斷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在山林之中,雲水之間,擁抱自己,親吻自己,壓在自己身上霸道的佔有自己。
日日期待未果,卻等來半個月之後,新皇大喜的消息,陛下成婚的對象是國父之子簡明。疏影仰頭望着天空,大顆大顆的眼淚隨風飄散,但是她不相信離錚會變心。不相信!她說,自己是她的女人,永生永世都是,她說要用一枚簪子穿住自己的今生,要用一顆離心束住自己的來世……
那個曾經對權勢棄之如糞土的公主,那個如此熱愛山林間自由自在生活的離錚,那個對自己有時候兇惡又霸道,有時候溫柔又多情的人,那個將自己抱在懷裡,像珍寶一般呵護的着,愛着的屬於自己的王,她不會變的……
秋天過去了,冬雪鋪滿羣山,在不知不覺中又迎來了新綠,可是等待的人依然沒有回來。疏影緊緊握着那刻着愛人名字的髮簪,和那晶瑩剔透的離心,就像握着愛人的誓言,握着自己的命,她覺得,如果沒有了離錚,生命將沒有任何意義。
背上簡單的行囊,疏影離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鄉,朝着王城而去——雖然離錚已經是天下人的王,雖然她已經成親,但疏影相信,自己永遠會是她唯一的摯愛,因爲她與自己有着永生永世的約定,因爲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中,她愛得如此深沉。
所以,一定要去找到她。
找到她,在她身邊,看着她,擁抱她,告訴她,如果沒有了她,那麼這個世界就會變得灰暗,如果沒有了她,未來沒有任何吸引,如果沒有了她,生與死,沒有距離……
王城很遠,一路崎嶇。
春天出發,經過夏天的炎熱,經過秋天的蕭瑟,經過冬天寒冷,當第二年春滿枝頭的時候,疏影握着天下間最值錢的刻着離錚二字的髮簪,以及與王冠上的離王神珠同出的離心,衣衫破爛沿路乞討,終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皇城,靠近了夢中的離錚。
這個時候,她已經蓬頭垢面,衣衫破碎!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因爲離錚就在皇城,就要見到她了。疏影滿足的笑,離錚是自己的王,是自己的天,走到她的身邊,一切都會回到最初!
皇城的士兵驅趕她,說她是瘋婆子,叫花子。
疏影不氣餒,從懷中摸出一支髮簪,對士兵說道:“這是陛下留給我的信物。”
士兵接過那支髮簪,終於在髮簪尾部看見針頭小楷:離錚……
侍衛進來的時候,離錚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剛剛分娩不過幾天,她的身體很虛弱。簡超的竊國大計施得太過高明,如今是國父把政權,又逼迫自己和他的兒子成婚,生下一個孫子,以後繼位的自然就是簡家的後代。名正言順,堵了天下悠悠衆口。滅了炎王的勃勃野心……
“稟報陛下,有齊西人士疏影求見,說是陛下的故舊,還帶了信物。”侍衛跪於榻前。雙手高舉那枚晶瑩剔透的髮簪。
離錚的目光掃過那枚髮簪,然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心卻幾乎要跳出胸腔來。她來了,疏影來了。痛與思念頃刻間籠罩了自己,而後又變爲擔心,可是她來做什麼……她那麼單純,怎麼知道王城是多麼的險惡……
“什麼故舊?”簡明伸手接過那枚髮簪,看到尾部小小的離錚二字:“這麼貴重的東西也給人,你的老相好?”
離錚睜開眼睛,沒有去看那翠綠的髮簪,冷着臉的,朝着侍衛輕輕揮手:“這簪子我掉了好幾年了,齊西我也沒有故舊,讓她走吧。”
宮外的疏影沒有等到離錚的懷抱,只等到城門士兵的笑罵以及一頓拳打腳踢……
她滿身傷痕的窩在城牆根,洶涌的淚水溼了衣襟:“你賦我予生生世世的約定,卻如此冷漠的將我拋開。你說過用這一隻髮簪穿住我的一生,卻連見我一面也不肯。你說永遠不分開,你說你只做我一個人的王……”
“你想見陛下嗎?”有華貴的皮靴踏到身前,疏影擡頭,看見高大的男人峨冠博帶,氣度非凡,不是達官也屬權貴。
疏影點點頭。
“我帶你去見她。”那人轉身,疏影倉惶的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即使離錚不要自己了,可是自己依然那麼想見她一面,就是死也想見她一面……
“你是陛下的女人嗎?”峨冠博帶的男人問,然後告訴她:“你可以叫我炎王。是陛下的表兄。”
疏影如同得了救星:“是的,我是她的女人,她愛我。”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炎王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邊,讓疏影響起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
“四年多以前,我們在齊西相逢,然後快樂的生活在一起……”疏影回憶起那時候的離錚來,對自己那麼愛,那麼寵……
“沒事的,我會帶你去見她,你放心。”炎王安慰她,然後將她帶到了炎王府。
一番洗漱,更衣,炎王說:“果然是天下無雙的美人,怪不得陛下喜歡你”。
很快,滿皇都流言四起——陛下有斷袖之癖,難堪王國之大任,應卸冠讓位,而王子新生,無法繼位,王位當由賢德者居之,而這賢德所指的對象,當然是炎王……
簡明氣急敗壞,一手捏着離錚的脖子,讓她產後蒼白的臉更加蒼白:“她真是你的女人?”
“不是……我不……認識她……”離錚掙不脫簡明有力的手。艱難的說道。不能承認,否則簡明會殺了她。
“好,既然不認識,那不過就是山野村婦,我派人殺了她,一切就平息了。”簡明鬆開離錚的手,冷笑的看着離錚說道。
“不要!”離錚倉惶叫道,才發現自己已經泄漏了心底的秘密,她掙扎着撐起虛弱的身子,抓住簡明的衣袖:“放過她,把她送回齊西的山裡,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情。”
“哼,你這個賤人,果然如此!我就要她的命。”簡明憤然道。
“你若要她的命,我也不會獨活,還有你的兒子也別想活下去。你簡家休想得到王國。”離錚伸手虛按在身旁兒子的脖子上。小小的孩子哇哇的哭了起來。
簡明額頭上青筋突暴,咬緊牙關“好!我就依你。等他日兒子繼位,我再好好折磨你。”
簡明一揮衣袖離開。離錚頹然倒下,抱着身旁的兒子,眼淚滾滾而下。
誰也沒有料到,滿皇城的風雨,只因爲一個齊西山中的女子而起,炎王手中握了這個人,散步流言,中傷離錚,要迫其退位。
而簡家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當然要抱住離錚的王位,所以一心想要找到這個叫疏影的女人,殺之而後快——至於答應離錚的事情,那不過只是口頭答應而已,殺了她,離錚也不會知道。
簡明前往炎王府要人。
炎王說:“這是陛下的女人,要親手交給陛下才放心,不能交給國夫,否則怕有個萬一……”
簡明冷笑一聲:“這不過就是個想要得些好處的瘋婆子,炎王倒是當成了寶貝握在手中。我真懷疑,這瘋婆子是不是炎王從哪裡安排出來損毀王家形象的人物?”
炎王輕笑一聲:“陛下是我表妹,我要對她負責。國夫是個男人,怎麼還吃女人的醋。陛下操勞國事,就是多幾個男寵女眷侍候,那也是人之常情,那樣的話,國夫不也輕鬆些嗎?國夫怎麼就這麼小氣呢。”
簡明憤然怒道:“炎王你別給我繞彎子,我告訴你,這個女人和陛下半點兒瓜葛也沒有!”
“滿朝文武都相信她們有瓜葛……就憑國夫一句話,就想什麼都沒有?國夫太天真了吧?最不濟也得陛下當着衆人的面見見她,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有瓜葛啊。”炎王輕笑。
“那要如何見?”簡明問道。
“朝堂之上,國夫定然不準,那就城外斷魂崖,勞動陛下一趟,帶上幾個重臣,做個見證。”
“好。明日申時!”簡明揮手而去,對質沒有什麼,離錚不會承認的,因爲如果承認,自己會殺了這個叫疏影的人,而且自己手中還有一些離姓的皇親……
斷魂崖,申時……
疏影立在崖邊,等待離錚。炎王說,離錚會來見她。
山風呼嘯,讓人想起過去的時光,分別已久的人,早已經深深刻在心底。
疏影攢緊拳頭,雖然穿住今生的髮簪已經在求見離錚的時候失去,但是自己的腳上還有兩個人來世的約定,而她的誓言一直還在自己的耳邊,疏影相信,自己所愛的人也堅定的愛着自己,她是自己的王,自己是她永世的女人,她會愛自己,保護自己,她將永遠與自己同在……
所以,爲了一見,疏影願意付出所有……
愛,偉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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