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夜雨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疼欲裂,而且眼睛也不舒服,她使勁晃了晃腦袋,頓時惹來一片眩暈,肖夜雨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部,然後使勁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揉了揉,半天才努力睜開眼睛。
一睜眼便是乾淨的白牀單,蒲公英飄飛的牆壁,有着溫暖色彩的厚重布藝窗簾將整個房間與窗外的景色隔開,而頭頂上方懸掛的西式吊燈散發着溫和的光,只是自己卻躺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
發生了什麼?
肖夜雨努力的回憶,昨夜的事情才猛然涌進腦海……
酒局。陶之溢,羅校長……
陶之溢壓向自己,氣息吹在自己臉上,一雙大手緊緊摟着自己,甚至他身體的某處也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肖夜雨的面色瞬間蒼白,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緊了地毯,陶之溢放大的面孔像惡魔般湊近,肖夜雨終於止不住一陣上涌的噁心。
“嘔……”肖夜雨翻身而起,跌跌撞撞的衝向衛生間,然後趴在盥洗臺上乾嘔起來。
過了好一陣,天旋地轉中肖夜雨才緩過勁來,然後呢?肖夜雨問,然後呢?
她緊張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衣服好好的穿着,外套上有明顯的酒後污跡,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而心裡則涌上徹底的悲哀與憤怒——這就是人性嗎?這就是職場嗎?還有,這就是自己的領導嗎?
肖夜雨的心被狠狠的刺痛,單純的信仰瞬間崩塌,原以爲最乾淨的行業,居然也是這麼的骯髒。
陶之溢是教育行業裡享有盛譽的教育專家,有着豐富的實踐經驗,以及先進的教育理念,在素質教育上有着獨特的見解,他一直以來是自己頗爲敬佩的人物,是一個被自己當成了老師,當成了自己奮鬥的目標的人,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禽獸!
肖夜雨靠在盥洗臺上,擡眼看着鏡中的自己,胡亂糾結的長髮散亂的撲在肩膀上,紅腫的眼睛中滿是血絲,蒼白的臉上猶有淚痕,皺巴巴的衣服上有嘔吐的污漬。
良久,肖夜雨沉痛的對着鏡中人輕聲道:“肖夜雨,你看到了嗎?你懂了嗎?什麼是人心險惡?什麼是道貌岸然?你的幼稚愚蠢將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肖夜雨直起身子,疲倦的閉上眼睛,然後靠在牆壁上,自己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領導,優秀的教育行業的前輩會如此卑劣!是自己太幼稚,忘了人性中的醜惡無處不在,一場酒局,一個算不上高明的陷阱,自己居然毫無知覺的傻傻的跳入!
懊惱與痛恨,後悔與恐懼爬滿心頭,肖夜雨喘息着,打開水龍頭,捧着水撲向自己的臉。
肖夜雨心中浮現出那個女人的影子,幸好有她……
那個夢中人,穿着米色的職業裝,滿面冷漠,像命中註定一般,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出現,拯救了自己。
她叫什麼名字?
肖夜雨頭腦中一片混沌,記憶有些殘缺,那人的模樣清晰而後又開始模糊,是那個表情冷漠的高挑女子人,又似乎是夢中懸崖邊的女子。肖夜雨緊緊抱着自己的頭,退後一步,緩緩滑向牆角,劇烈的頭疼開始折磨得她沒法思考。
疏影?頭腦中掠過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詞。是她的名字嗎?肖夜雨重複唸叨着疏影這兩個字,又覺得頭疼得厲害,伸手揪住自己的頭髮,過了半響,依然只覺得頭疼欲裂。
肖夜雨放棄回憶,伸手脫掉自己滿是污漬的衣服甩到衛生間外,然後腳步虛浮的跨入旁邊用玻璃隔開的浴室。
打開熱水,捨棄了浴缸,任花灑中強勁的水流衝在自己身上,恰到好處的水溫讓肖夜雨閉上了眼睛,紛亂的思緒稍微安定,頭疼似乎也好了一些。
疏影……慕錦玄……
肖夜雨木然的任水流打在身上,頭腦中終於閃過另一個名字。
慕錦玄!是慕錦玄!那個救了自己的女人是慕錦玄。錦玄集團的總經理、慕錦宏的妹妹、這間錦玄酒店的老闆。
原來,自己的夢中人是她,所以她說她是跟着慕錦宏來的,卻不用去聽慕錦宏演講,所以自己能在學校的水池邊見到她,因爲她是慕錦宏的妹妹。
所以昨夜她會突然出現並且救了自己,因爲她恰好是這間酒店的老闆。
心裡那麼多年的疑問終於尋到答案,只是自己沒有想到,與夢中人的相見居然是在那樣的場景,肖夜雨仰起頭來,任水打在臉上,腦海中隨之而來的記憶碎片讓她愣在當場,似乎……似乎……自己抱了她……
懊惱的抱住自己的頭,肖夜雨實在想不起來,除此之外自己有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她平時壓根就不怎麼喝酒,何況是喝得如此爛醉,記憶中自己喝多了也不會怎麼鬧騰,可是這個人不同,這個人是自己的夢中人,自己有沒有……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在浴室中呆了一個多鐘頭,肖夜雨終於平復了情緒,滿身微紅的出來,地上的衣服雜亂的扔着,肖夜雨小心的檢查,然後着了還算乾淨的毛衣,牛仔褲。又用袋子將髒外套裝了。
自己的包還胡亂的扔在牀上,肖夜雨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中午十二點半。自己曠工半天了。
肖夜雨拉開厚重的窗簾,讓陽光透了一些進來,而後撥了羅校長的電話,沒有來得及開口,對方卻已經用很慈愛很親近的口吻說道:“夜雨啊,陶總已經給我關照過了,你昨晚醉得厲害,今天不用來上班,只管好好休息,身體要緊。我已經讓教務處把你今天的課程做了調整……”。
木然的掛了電話,耳中陶總兩個字猶如一根針,輕易的刺痛肖夜雨的神經,愣了一陣,肖夜雨終於拿上自己的包,出了門。
肖夜雨到了底樓,寬敞的前廳裡風格大氣的裝飾彰顯着五星酒店的豪氣。可惜肖夜雨沒有半點兒欣賞的心情。她快步走向前臺,前臺的小姐已經帶着和煦的笑容鞠躬問她: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肖夜雨當然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肖夜雨只是想爲自己自己睡了一夜並且被自己搞得一塌糊塗的那間套房付錢而已。
和煦如春風的前臺小姐表示,一位姓羅的先生昨晚就已經付過房錢。
肖夜雨愣了兩秒鐘,收回了自己的錢包。羅校長!原來他早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只是作爲一個前輩,作爲自己的領導,不僅不設法阻止,反倒助紂爲虐……
肖夜雨的心中再次泛起悲哀。
羅校長,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一個在學生面前總是循循善誘,在老師面前總是笑容溫和的前輩,一個會告訴年輕老師要如何規劃自己的職業,要如何對待自己的學生,要如何實現個人成長的人,一個從年齡上來說,可以當自己父親的長者——一直以來,自己信任他,景仰他,可是他居然是爲了權勢可以卑躬屈膝輕易將別人出賣的人!
是自己太單純,太傻,居然相信人格這種東西的存在……肖夜雨冷笑轉身,這個世界的無情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這個世界的骯髒遠遠超過自己的理解!
肖夜雨出了酒店,冬天的冷風穿透毛衣,肖夜雨冷得發抖,而這冷風卻將她混亂的思緒吹出一絲清醒,她迎着寒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所有已經遭遇的必須堅強的面對,人生還在繼續,經歷應該是讓自己成長,而不是讓自己絕望,否則,那樣的人生經不起任何風雨,那樣的靈魂只能被這殘酷的現實□□。
即使被侮辱,即使心中前輩的形象轟然崩塌,剩下一地讓人噁心的現實。但肖夜雨知道,自己不能因爲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不能因爲別人的罪惡,讓自己陷入絕望,更不能因爲別人的卑劣而讓自己也開始卑劣。
而現在,肖夜雨覺得自己需要一點時間,調整一下自己混亂的狀態。關於自己,關於昨晚的事情,關於現實中的夢中人慕錦玄。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肖夜雨不希望自己將此刻心中猶存的頹廢與迷茫,痛苦與失望帶回學校,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學生的不負責。
既然課程已經調過,肖夜雨也暫時不想回學校,於是再次撥通了羅校長的電話,請了天假。羅校長二話沒說欣然同意,還關照她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肖夜雨冷笑着掛了電話,心想,陶之溢一定沒有將昨晚的事情告訴羅校長,不管是自己的拒絕,還是慕錦玄的出現讓他灰溜溜的離開,對他來說都是掃面子的事情。而他那樣道貌岸然的人,怎麼會捨得去傷自己的面子?
只是如今羅校長對自己這樣狀似親熱而關懷的口吻在肖夜雨心中顯得如此可笑,以往那高大的形象,如今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而已。
肖夜雨迎着冷風,快步穿過酒店前的一片花園,終於在外面的街道上攔下一輛回家的出租車。
車裡的空調讓因爲寒冷而來的顫抖平息了一些,肖夜雨原本緊咬的牙關終於鬆開,想起慕錦玄來。
擁有着冷漠表情的人,雖然拒人於千里之外,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肖夜雨想,自己應該找個機會好好謝謝她。
第二天肖夜雨整理了心情,直接到錦玄酒店去找慕錦玄,可是前臺的小姐告訴肖夜雨,慕總已經離開,回集團總部去了。
肖夜雨想要她電話,可是前臺小姐非常抱歉的告訴她:“小姐您如果是對酒店服務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請直接告訴我們,我們將會努力改善。錦玄酒店還將爲提出意見或者建議的客人贈送豐厚的禮品。”
肖夜雨放棄了,想來員工也不會隨便透露自己領導的電話給別人。肖夜雨想了想,朝着前臺小姐道:“請問有沒有賀卡?”
前臺小姐含笑點頭,拿出一張印有錦玄集團字樣的賀卡,雙手遞給肖夜雨。
肖夜雨從包裡掏出隨身帶的鋼筆,在賀卡中留言:
慕總,非常感謝你及時出現救我於虎口。當時酒醉,未能好好道謝,心中十分不安。希望能有機會請慕總一頓便飯,當面答謝,聊表心意。
肖夜雨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名字。又擔心慕錦玄事情多,過一陣就忘記這個事,便在自己名字前加了個前綴:錦宏中學。
“麻煩你們將這個交給慕總,謝謝!”肖夜雨淺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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