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之溢一離開,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種奇妙的安靜,原本又踢又鬧的肖夜雨在驚嚇之後渾身發軟,滿面驚駭,眼睛卻眨也不眨的呆望着女子,她酒後迷濛的目光緊緊鎖住站在牀前的女子,甚至連呼吸也屏住了。
是夢中的那個女子,高挑的身材,配上一身米色休閒職業套裝,在鵝黃色蒲公英飄飛的牆布以及鬆軟溫暖的地毯映襯下,透露出了一份高雅與冷漠。
肖夜雨的心一團亂麻,面前這個人救了自己,她紛亂的想着。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些,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這個穿着職業裝的女人,似乎漸漸幻化成了那個水池邊穿着休閒裝的女人,肖夜雨努力的凝視她,可是面前的人,又變成了夢裡那個一襲破爛白衫的女人……
懸崖邊,她衣衫破舊,身形單薄,山風吹亂了一頭長髮:“你愛我嗎?”
滿世界的寂靜中,沒有得到答案的女子慘然一笑,朝着身後一仰,猶如蝴蝶般翩然墜落,絕望而空洞的聲音迴盪在整個世界,她說:“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記得你,不要再遇到你,不要再愛上你……”。
肖夜雨使勁搖了搖頭,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只是又一次好真實的看到了她,肖夜雨嘴脣一陣翕張,好一陣才喃喃的開口:“你……”
那女子目光淡然的掃了一眼牀上的肖夜雨,微微皺了眉頭——醉酒的女人不討人喜歡,尤其是這樣爛醉到差點出事的女人,愚蠢而不可理喻。 她當然不準備去理牀上的女人,只冷冷的說了聲:“女人最好不要醉酒!”然後收回目光,扭頭便要離開。 積蓄了全部力量,在女子便要轉身的瞬間,肖夜雨用盡渾身力氣,騰的一下從寬大的牀上翻了起來,然後朝着那女子撲過去,口中是倉惶而焦急的聲音:“不要走!”
那女子絲毫不理會肖夜雨的呼喊,準備轉身離開,可是這個醉鬼的動作敏捷得出乎她的意料。她還沒有轉過身,肖夜雨已經撲了過來,她直覺的倒退,卻一下子被逼到了牆邊,然後整個人被肖夜雨按到了牆上。
溫暖的氣息貼近,肖夜雨在一陣眩暈中靠着懷中的女子穩住了身形,心底深處似乎在擁抱的瞬間又浮現出那個夢境,甚至更多的碎片涌上心頭,肖夜雨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只是那徹骨的痛意中混雜着一種莫名的熟悉一起涌上心頭,疼痛與委屈,驚嚇與慌亂中,無法剋制的眼淚開始肆意橫流……
那女子皺着眉頭冷冷的看着此時靠抱着她才能穩住身形的肖夜雨,心中滿是怒氣。
酒醉的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那人搖頭,想要推開她,卻被她一雙眼睛吸引住了。
那是一雙大大的眼睛,因爲酒醉而帶着迷濛,她緊緊的盯着被她壓在牆上的自己,似乎自己就是她整個世界的全部!而那大睜的眼中淚水溢滿眼眶,瞬間便已淚流滿面。
痛哭因爲酒精的作用來得更加的猛烈,肖夜雨的鼻翼在激動中快速煽動,淚水從鼻樑兩側傾瀉而下,在脣角微微一個滯留,而後又順着下巴撲向衣襟。可是這一切她都不在意。她微微張開的雙脣不停顫抖,似乎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言說。
那女子擡眼望了望天花板,深呼吸——見過人酒後慟哭,但是沒見過人這樣哭!她甚至仔細的想了想,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這人的事情。非常肯定,自己以前沒有欺負過這個女人,甚至自己對這個女人沒有印象——哦,不,似乎見過一次,是的,錦弘中學水池邊那個傻子一樣的老師!
是的,傻子一樣,只有傻子纔會被人灌成這樣,還差點兒失身。
女子非常肯定,這份痛苦絕對不是因爲自己,雖然,她哭的模樣,真讓人覺得是不是自己拋棄了她……
大概是被嚇的吧!只能這樣解釋了。學校裡養出來的單純的笨蛋,怎麼能是陶之溢這樣的混蛋的對手!她大概想都沒有想到一個教育專家會是道貌岸然的色狼。
肖夜雨喉頭不停滾動,滿面淚水的凝視女子良久,懷中人冷漠的表情漸漸變成夢裡那決絕的模樣,夢中人的身影格外清晰,那墜崖前的絕望目光又開始一遍一遍的刺穿她的心,然後是蹁躚蝶舞般的墜落:“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記得你,不要再遇到你,不要再愛上你……”
被夢境抓住的心試圖掙脫,又試圖拯救,肖夜雨薄脣顫抖間終於流溢出聲音。那因爲痛哭而沙啞的聲音中帶着執着的瘋狂:“你是誰?你究境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爲什麼會一直糾纏着我……”
肖夜雨用低啞的聲音瘋狂的吼完,只覺得渾身虛脫般的無力。
疲乏的閉上眼睛,夢境卻清晰的重複,自己似乎變成了那個錦衣華服的人,身後是一羣隨從,而身前是那衣衫破爛的女子。夢中的場景更加清晰,女子決然而悽然的目光瞬間洞穿自己……
肖夜雨只覺得自己毫無抵抗之力,虛軟的感覺穿透身體,她緩緩靠在了懷中人的肩頭。懷中人溫暖的體溫讓肖夜雨的瘋狂安靜下來,而腦中卻又開始閃現出細碎的畫面,混亂中,慢慢的拼湊,肖夜雨的耳邊縈繞着夢境中的聲音:
“你願意做我的女人嗎?”誰在問?帶着霸道。
“做你的女人很幸福!”誰的回答,帶着蠱惑。
“你是我的,永遠要記得。”這是誰的宣言。
“我是你的,永生永世。”這是誰的承諾。
“你會回來嗎?”誰帶着期盼在等待承諾。
可是耳邊一直沒有那個回答的聲音。
……是夢境還是現實,肖夜雨分不清,只是懷中的人填滿了一種由來已久的傷痛。擁抱,讓心突然被填滿,天旋地轉的感覺中,是夢中人和自己?或者是誰和誰?
女人終於擡手去推肖夜雨,因爲肖夜雨的聲音中是難以理解的瘋狂!
“放開我!”女子的聲音中帶着點兒怒氣,帶着點兒焦躁。和一個醉鬼,是沒有辦法說理的,何況那女子覺得這個醉鬼這會兒瘋了。
肖夜雨沒有放手,感覺到懷中人的推拒,她將那女子摟得更緊。
“放開!”懷中女人的聲音冷漠而憤怒。手上使勁的推她。
肖夜雨滿眼的受傷:“疏影,你還怨我嗎?你忘記我了嗎?你不記得我了嗎?”
“神經病,你給我聽着,我不是什麼疏影,我是慕錦玄!”那女子低吼。
肖夜雨迷濛的腦中一愣,混亂中兩個名字糾結在了一起,疏影?慕錦玄?
而她發愣的當兒,那女子使了渾身力氣將肖夜雨一下子推開。肖夜雨立足不穩,狠狠摔在地上,還好地上厚厚的地毯保護了她。
慕錦玄終於獲得自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和衣服,看也沒有看肖夜雨一眼,轉身便走。肖夜雨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天旋地轉中,卻只來得及微微撐起身體看到夢中人的背影!
沒有腳步聲,厚厚的地毯讓一切安靜得像是夢境。慕錦玄很快出了房間,幾秒鐘之後,是套房外間門砰然關上的聲音……
肖夜雨的心在這一聲重重的關門聲中一顫,伸出去卻沒能抓住任何東西的手,一直懸在空中,直到這個時候才頹然落下,然後重重的捶在地上。
誰?是誰?疏影?慕錦玄?肖夜雨腦中重複着一段又一段的幻像,終於在一片迷亂中昏睡過去。
而慕錦玄出了房間,怒氣衝衝的拿出手機,撥了慕錦宏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慕錦宏在電話那頭問道:“怎麼樣了?陶之溢沒給我惹事吧!”
慕錦玄不待慕錦宏說完,已經朝着對方吼了過去:“你給我聽着,陶之溢這個混蛋,你好好收拾他,否則早晚會給你鬧事。這個叫什麼的女人,你能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能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最好早點兒讓她從慕氏滾蛋,她是個瘋子!”
慕錦玄說完,便掛了電話。實在不想多說,自己總不能告訴哥哥,自己被一個女人來了次不情願的熊抱了吧?奇恥大辱!
晚上是慕錦宏打電話給錦玄的。酒桌上,慕錦宏便看出了陶之溢那點兒心思,只是自己也不想爲了個女人去訓他,畢竟,男人嘛,尤其是有點兒成就的男人,哪個不想花天酒地一下?慕錦宏理解。可是不希望他在系統內部胡搞。尤其是教育系統的老師,搞好了,沒什麼,搞不好,那事情得鬧大。
慕錦宏見陶之溢那樣子只怕是不會放過肖夜雨這小白羊。所以走了之後想起這事有點兒不放心,就給錦玄打了聲招呼,因爲錦玄當時就在酒店裡。
慕老爺子最近身體不佳,因爲喜歡這個城市,所以在這個城市修養。可惜偏偏錦玄和錦宏兩人和他們的後媽不對盤,三人沒法一起生活,所以慕辰武乾脆在這個城市又給錦宏和錦玄分別置辦了一套房產。他二人回來看老爹的時候,可以住自己的房子,不用和後媽一起生活。也只有這樣,錦宏和錦玄兄妹兩纔可能在這個城市呆得久些。
這樣一來,錦玄和錦宏看慕老爺子的時候自然也就會去旗下的產業看看。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沒想到……
自己是可憐她,想着她單純幼稚傻,哭得稀里嘩啦肯定是因爲被嚇壞了,沒想到居然是因爲什麼疏影!還把自己當成他!
慕錦玄想起來就是滿肚子的火氣!她長這麼大,女人是玩過不少,可是還沒遇上這樣的瘋子!正生氣,手機也響着來湊熱鬧。慕錦玄掏出手機,是文森的短信:“後天是媽的生日,要搞個簡單的家宴,你別忘了來,禮物我已經幫你挑好,自己在那邊要注意飲食,小心你的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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