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藻宮中殿,氣氛極是僵硬。
郡南王妃攜着年僅十歲的世子楚子霖坐在一邊,王妃眼眶微紅,世子額頭蹭破了些皮,上了些藥,矜貴得很。
十四皇子楚葉塵立在殿中間,挺直了腰板,一臉倔強,身後站着的是他的侍衛南謹軒。
皇后眉頭深鎖地坐在主位上,原來不過是兩個孩子磕碰的小事,但是因爲涉及了郡南王世子,便不是小事,因而皇后一邊陪着御醫給世子看傷,一邊命人將此事告知皇上。
“我們家王爺就這麼一個兒子,寵得厲害,在府裡別說是磕磕碰碰的,便是連個噴嚏都要擔憂半天,如今不過進了趟宮,便打破了頭,臣婦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同王爺交代了。”郡南王妃年紀不大,性子卻十分霸道,若非如此郡南王也不會年過四十才只有一個兒子。
皇后含笑地望着郡南王妃說道:“不過是小孩子間的玩鬧罷了,郡南王素來明白事理,定然不會怪罪王妃的。”
見皇后這樣說,郡南王妃的面色卻是越發冷了下來:“那照皇后這樣說,我們家世子今日便是無妄之災了?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十四皇子傷了世子,倒要算我們家世子的罪過了?”
皇后笑容一頓,沉吟道:“不管是什麼緣由,總也是十四皇子推了人,傷了世子的。”
聽皇后這樣說,郡南王妃才緩了神色,點頭應道:“想來皇后娘娘也是不會偏心的。”
“小十四,你父皇最重手足情誼,你雖是無心,卻終究傷了人,既然做錯了,就該道歉。”皇后淡笑着望着小十四,然後說道:“去同世子道個歉,世子定然會原諒你的。”
這番話對不過八歲的孩子來說倒也不難懂,楚葉塵心裡不願道歉,偏頭看向立在自己身側的南謹軒,那邊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只好咬了咬牙,低着頭走到楚子霖面前,輕聲說道:“對不起。”
“本世子不要你道歉。”這位郡南王世子打小氣焰囂張慣了的,哪裡能忍得了這般子的氣,剛纔是摔痛了才只知道哭鬧,這會兒上了藥疼痛也少了許多,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了的。
只是,連皇后都沒想到的是,這位蠻橫的世子竟然敢在皇后面前動手,狠狠伸手一推,將十四皇子推倒在地,迅速從腰際拔出一條短鞭,揚手就要往十四皇子身上甩去。
楚子霖的力氣可不同於十四皇子,他已經學了兩年的武,最拿手的便是這一手的鞭功,鞭子才甩出一半便在空中被人攔下,一隻手生生地握住了短鞭的一頭,微一用力,鞭子就被人從他手裡抽了出去,只見那人擋在了十四皇子面前,鞭子落到他的手裡,微一鬆手,鞭子便軟軟地落到了地上。
“放肆。”這一聲嬌斥,卻不是出自上頭的皇后,而是剛剛進門的楚遙。
楚遙的視線從地上帶着血跡的鞭子,移到了南謹軒微微握着的左手上,那一根根倒刺很是明顯,她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只一瞬便又不着痕跡地斂去。
“郡南王世子好大的脾氣,竟然敢在皇宮裡動手?以爲這是你們南郡,能讓世子爺這般橫行霸道?”楚遙快走幾步,朝着皇后福了福身,旋即又凝着冷笑轉向郡南王妃,微微福身,態度恭謙,嘴裡卻是不饒人的:“說來王妃當年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家千金,莫不是離開京城太久,竟將這宮裡的規矩忘得一乾二淨了?世子爺年紀小不懂事,這般大膽行事,若是傳揚出去,可不就是王妃教子無方?”
郡南王妃面色難看,先前知道宮裡的七公主嬌蠻張揚,卻不想竟如此不知禮數,一出現便這般趾高氣揚地訓斥長輩,最讓人無語的是皇后沒有流露出半分的不悅,她心中不免憤憤。
“小七,不得無禮。”皇后雖然這樣斥了一句,語氣裡倒是沒有半分的責備。
“是,小七逾矩了。”楚遙眉眼輕挑,冷笑着說道,“早就聽說郡南王世子傲慢無禮,卻沒想敢在宮裡對皇子動手,這可是大大的不敬,難不成以爲自己是世子爺,就能如此胡作非爲了麼?”
這一次皇后沒有說話,郡南王妃的臉色越發難看。
楚子霖霸道慣了,被人如此指着鼻子責罵,哪裡能忍氣吞聲,當即便發作了:“你是哪裡來的賤婢,竟然敢如此放肆,本世子的事還輪不到你這麼個賤婢管。還有你,敢阻了本世子的鞭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楚遙一直以爲自己算是皇室中最爲膽大包天的人了,今日才發現自己和這位猖狂的世子爺比起來,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子霖。”郡南王妃沉聲叫了一聲,她沒有阻止世子爺鬧事,那也是依仗郡南王勢大,連皇帝也要禮讓三分,但是辱罵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那可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看來世子爺還真是應當好好教導一番。”縱然是向來溫和的皇后,也有了一絲怒氣。
七公主性子驕橫,卻也不如這位世子爺這般放肆,年紀小小就敢如此霸道行事,日後長大了還不反了天了。
皇后雙眸微微眯起,越發地不悅起來。
“都說郡南王寵子無度,如今看來果真如此,連當朝公主都敢辱罵,皇子都敢鞭打,還不知世子在南郡是如何地招搖過市,無法無天了。看樣子郡南王在南郡還真是隻手遮天,不然世子哪裡會如此肆無忌憚。”楚遙背對着皇后,自然沒有讓她看到眼底的陰冷,她冷然道,“我凌國皇室的嫡系血脈,哪裡容得你如此踐踏,此事本公主必定回報給父皇,讓他來定奪。”
前世這件事也是被鬧大得驚動了皇帝,那時郡南王妃處處佔了上風,這一次他們卻是處處沾了錯處。
“不過是世子年紀小不懂事罷了,公主仁慈,就不要同世子一般見識了。”郡南王妃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擺出了殷勤,好聲好氣地說道。
楚遙素來是趾高氣昂慣了的,這時候更是擺出了一副傲慢囂張的架勢,只是冷笑:“宮裡還沒人敢這般欺辱本公主,卻沒想到被世子佔了個先,真是厲害。”
這麼一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郡南王妃眼底閃過慌亂,因而她並沒有注意到皇后眼底隱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