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有的放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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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顧予初因爲女刺客的落網,諾達出其不意的配合,以及凌不惑的默默周璇,當夜就被放了出來。
她回靖川王府已是深夜,無人迎接,更別說接風洗塵,整個王府除了高掛的燈籠,安靜的彷彿沒有人一般。
她繞過內湖,在凌不惑的院子裡站了很久,剛下定主意準備敲門主動解釋一二,可還沒邁出第二步,房裡的蠟燭便被熄滅,她咬了咬嘴脣,才默默的退回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清晨,她還未來得及用膳,紫延宮的旨意便傳到,老凌王命她負責整個驛館的安防和守衛,保護黑水部落首領直至歸附受封典禮禮成,並且當即上任,不得延誤。
“君上說,任務繁重,驛館內爲月升將軍安排了廂房,可緩來回奔波的辛苦。”傳旨的宮人補充道。
“謝君上掛懷。”
顧予初當然明白其中的玄機,她雖被放了出來,可身上的嫌疑仍未洗脫,老凌王擔心幕後黑手的手段連累到靖川王,才發配她遷出王府,說是保護黑水部落首領,實則是試探和考驗,更是將她至於監視之下。
說到底,出來與坐牢也差不了多少。
即是聖意,她不敢耽誤,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餓着肚子,更沒有時間與凌不惑打聲招呼,就啓程去了驛館。
而凌不惑晨起時,遠遠瞧見了她離府的背影,心中悵然不已,這個女人總能牽動他所有的情緒。
把她送去諾達一個屋檐之下,實非他所願,即便知道那不是同一個人,可她待那張面孔的特殊,着實讓他憤恨不已,但他必須這麼做,纔有可能拿到幕後之人的實證。
其實,就這個眼下這個局,他並非懷疑她的立場,因爲他清楚的知道,她絕不可能爲了自己和啓幀之中的一個,而做出任何挑起東啓和北凌之間矛盾和爭端的舉動。相反,如果可以以一己之力平息或掩埋這種的可能,她什麼都敢去做。
想想也算公平,可他欣慰之餘全是沮喪。
顧予初入了驛館,原先負責安防的將軍彷彿見到救星一般,着急領着她將驛館上下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一應的巡防事務交代的清清楚楚之後立刻一身輕鬆的卸任歸營,效率之高,令人佩服。
左右時間尚早,又是青天白日,經過兩次大案之後,這裡巡防更是固若金湯,她着實沒有必要再多做無謂的調整,於是她一個人將驛館裡裡外外又轉了一遍,特別是塗朗族及岐旺族所住的院落。
按照地理位置,塗朗族所住的院落靠驛館東北角,與外街只有一個院牆之隔,若是說刺客殺穆塔未留下任何行蹤,還可以理解。但靼敕族所住的院落卻居於驛館中心位置,若想殺人之後順利逃脫,無論哪個方向,都必然要廢一番功夫,又何以至於任何破綻都沒有留下。
除非是輕功了得的絕頂高手,亦或者他本就藏匿在這驛館之中。
當然,這些大理寺不可能沒有覺察,可多翻調查之後依舊還是一無所獲,不免讓人生疑。難不成,行兇之人並非獨行?還有其他輔佐掩護?
顧予初坐在院牆上想着出了神,正巧有宮人捧着換下的血衣和紗布經過,她纔想起諾達來。
這個人不僅樣貌讓她尷尬,如今就憑那日說不清楚的私會,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恐怕也被傳揚的不成樣子。好在,今早大理寺的官報上未提及獄中一切,否則,更是難聽,也不知道凌不惑是怎麼想的。
她嘆了口氣,從院牆上飛身而下,卻不小心嚇到兩個過往的黑水部落的隨從,他們見是月升將軍,本來未定的魂兒又飛了大半,煞白了臉兒趕緊遁了去。
顧予初覺得好笑的很,從前不少被人側目、輕視、質疑,可被當作鬼一樣的存在,還是頭一回。
她又轉念一想,高手不知所蹤,若玄機藏在這驛館之中,那諾達便是她最好的切入口,況且他對自己似保護似陷害的前後不一,又牽扯巽影令,讓她非要一探究竟,弄個明白不可。
反正左右都牽扯不清,不如好生利用一番。
於是,她轉身繞去塗朗族的院子,去探一探他這自找的一身傷痛。
剛踏入塗朗族的院落,顧予初就發覺這個族的族人似乎對她沒有剛纔那兩個他族的隨從那麼恐懼,但眼神裡難以掩飾的鄙夷卻是看的出的。
她不以爲意,大大方方入了內房,諾達躺在牀上,面色比起在牢獄裡看起來要好了一些。
“你怎麼樣了?”
“不算差。”諾達先是驚訝,而後微微聳聳肩,身體的疼痛顯然不允許他做很大的幅度,“聽說即日起,王上讓將軍負責整個黑水部落的安全。”
“拜你所賜。”雖是探病,可顧予初沒什麼好語氣。
“將軍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是誤會麼?那枚巽影令你怎麼解釋?給了我又告發我,說什麼信任,無非是要引我入局,在岐旺被殺當日造些可疑的行蹤。我好奇的很,你我素未平生,爲何要如此費心致我於死地。”
“將軍如今好端端坐在這,而我差一點半身不遂,該憤憤不平的人應是我纔對。”諾達不急於解釋,倒是開起了玩笑,但發覺顧予初絲毫沒有笑的意思,才正經了起來。
“酒肆當日岐旺被殺,的確是巧合,我解釋不了。”
他索性先交代他解釋不清的。
“塗朗族與靼敕族面和心不和已久,就歸附談判一事,穆塔主張親近靖川王,在馬球戲當日攀談將軍被岐旺記恨,兩人之間曾有爭吵,之後穆塔莫名死於非命,靼敕族本暗中得意,但你我酒肆一聚當晚,岐旺即被暗殺,他們便懷疑是我和你合謀而爲之,遂向大理寺告發。”
“那你爲何不與大理寺說實話,關於那枚戒指。”
“我要如何去說?我親眼看見,岐旺屍首的手指上也套有同樣的戒指。若說了實話,那不是將你我置於所有人的懷疑之下麼?所以我僅承認你我酒肆偶遇,其他一概不提,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把將軍也抓了起來!牢獄當日,你問我爲何要將指環贈予你,我爲求自保,本能的否認。但後來,獄司不斷的詢問巽影令,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言風公主前來探監,一句話提醒了我,若想保證你我全都安全的出去,我們的供詞就必須保持一致。”
“僅憑我的隻言片語和言風一句玩笑,就能編出讓獄司信服又無從查證的故事,若不是提前有所準備,誰會相信。”
“有些人拳腳了得,有些人能言善辯。”諾達真的半點也不謙虛。
“哼,臉皮倒是不薄!”顧予初嗤笑了一聲,追問道,“你是如何同獄司說的?”
“說來更是巧合,爲了弄清楚那枚戒指的出處,我到處打探消息,甚至還去過傳說中雲京的鬼市。”
“鬼市?”
“各種魚龍混雜,各種暗幕交易,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的地下秘密市場。”
“在哪裡你見過一模一樣的戒指?”
“不錯,實不相瞞,我也真的花重金買了一枚,所以只要我一口咬定那戒指是從鬼市中買來贈與將軍的,無論獄司如何查證,都找不出任何破綻。”
“所以,你早知道那是巽影令,而給我的那枚是假的,是麼?”
諾達點點頭,眼神中很是愧疚。
“那日酒肆你在試探我?因爲你也懷疑穆塔是我殺的。”
“是。”
“那現在呢?”
諾達笑了一笑,不答反問:“將軍是識得巽影令的,對麼?”
顧予初盯了他許久,也跟着笑了出來,那笑容嫵媚到讓人可以忘記她是個沙場征伐的女將軍,諾達心中一顫,愣神了半天。
她接着溫柔的爲他掖好被交,湊近他的耳畔,輕聲說道:“你猜!”
而後不等諾達反應過來,便起身離開。
“好好養傷,我明天再來看你。”
領旨的第一夜,顧予初親自巡夜。 穆塔死後,巡夜衛隊由兩班增加了四班,子時換班一次,每次換班大約間隔一柱香的時間,因爲每班衛隊換班並非同時完成,也就是說,想要在各條巡邏路線換班的間隙從岐旺的院子全身而退,只有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若能完全做到而不被發覺,那麼這個人的武功絕對在她之上。
即便刺客不用出驛館,也是要有萬全的準備,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馬球會上,諾達並未上場,顧予初摸不清他的武功底子,從這一點上很難判斷出他的虛實。
而今日他做的那翻解釋雖聽起來非常合理,但她是絕不信的,她被無緣無故帶入這個局中,若這個引路的是無辜的,那真正的殺人兇手也可以說成防禦反擊失手殺人。
她飛上屋檐又坐了很久,天氣漸熱,眼看就要到端陽節了,夜間的風微涼卻讓她的腦袋異常的清醒。拂曉過後,她抽空去街上買了熱騰騰羊肉蒸餅和羊奶酪,之後又踏進了塗朗族的院子。
昨日她同諾達故作的親暱並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察覺有人在門外偷窺他們在屋裡的一舉一動,若是這樣,不如將計就計,做一出好戲。
“將軍怎麼又來了。”諾達也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主動。
“君上讓我護佑黑水各族直至受封典禮禮成,眼下就你一人養在牀上,你若不早些好起來,我的任務一天就完成不了,所以,我必須緊盯着你不放。”顧予初也是爲自己尋了了個好藉口。
“呵呵,能享受將軍如此厚待,看來,我要好的慢一些纔是。”
“快吃。”顧予初翻了個白眼,隨口拉了幾句家常,“這雲京烤羊可不比草原的肥美,哪裡都不如家好。”
“那將軍的呢?”
“左一口將軍,右一句將軍,你累不累?”
“那我喚你予初吧。”
“雖然也是彆扭,可是比將軍要好。”顧予初沒有拒絕。
“予初,你不想家麼?”
“我沒有家。”
“總會有的。”
顧予初擡頭看着他,淡淡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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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歸附受封典禮本定於五日後,可端陽佳節臨近,北凌國有慣例的慶典,經請示老凌王,下詔調整至節後的三日。
在此之前顧予初基本都是晚上巡夜,白天雷打不動的帶着各種點心探望諾達,時間久了,人人都知道他們倆的關係比比傳聞還要非同一般。
諾達的傷漸漸恢復,可以下牀走動,有的時候,顧予初除了陪他聊聊閒話之外,也不管什麼男女有別,直接靠在塗朗族的院子裡小憩個半柱香的時間再離開。
爲此,他特別吩咐院子的隨從在她休息這段時間不允許做任何雜事,以防驚擾到她。
而顧予初那些個假寐,不過是想引來些許動靜,查探下窺視之人,可自那日以後便再沒有蛛絲馬跡。
這些天,驛館雖平靜如水,可消息流動依舊,特別是月升將軍對諾達的“百般照顧”。
端陽臨近,賀蘭公主府內,賀蘭公主親自張羅着下人們準備着各種風味糉子餡料,不同的規格,不同形制的禮盒都按照以往的慣例一一擺放整齊,以至於勳爵舊府以及雲京新貴府上鍾愛的口味,管家的記事簿裡記錄得翔實和齊全。
新出鍋的試味糉子被下人們端了出來,每一種除了糉葉包裹的形色之外,還有對應的一小盤被打開糉葉剪成小塊方便食用的成品。賀蘭公主一一過目後,都親自嚐嚐味道,點頭認可後方纔可以。
“今年的糯米格外飽滿香甜,再配上公主特製的龍眼蜜,肯定特別的軟糯可口。”管家笑眯眯的奉承道。
“那可不是,年年端陽節,哪個高門闊府不巴巴兒的想着能嘗上母親特製糉子。”
姬和很是得意,賀蘭公主只是微微一笑,這麼多年,她沒了夫家的依仗,又未參與朝政,費心一人憑着這點子手段打點好雲京各方勢力,才保得住公主府的榮耀。
“哥哥近日忙的跟,都見不到他的人影。”姬和繼續嘟囔道。
“你哥哥忙於大理寺的要案,自然沒空天天賴在家裡。”
說到這裡,姬桓正好下了朝歸了家,繞過庭院向他們走來。
“正和母親說你呢,你就回來啦。”姬和見到他很是開心。
“說我什麼?”姬桓一臉溫和和寵溺。
“說你忙於案子,怎麼樣,可有什麼進展?”賀蘭公主問到。
“驛館那邊風平浪盡,女刺客嘴巴嚴的很。”
賀蘭公主眉心展朗,悠然品了口香茶。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抓到人,予初姐姐已經被放出來了,不惑哥哥應該開心了吧.”自上次被打發了之後,姬和很少去靖川王府,畢竟她也是要臉面的,被人如此漠視,心裡難免不舒服。
“聽說,尉遲予初與那個諾達私交甚秘,每日裡打着探病的旗號送些吃食,青天白日裡男女共處一室也不知避諱,也不知道有什麼勾當,現在是找不出什麼證據,但天網恢恢,總有畢露的一天!”
姬桓案子沒有辦成,一股腦將原因全部歸結於顧予初一人,心裡氣的不行,他雖人在大理寺,可每日總會命人盯着驛館裡的動靜。
“這個我也聽說了,她入獄多日,凌不惑未曾探望,出獄之後,雖在靖川王府住過一夜,兩人也未有見面,想來靖川王也是明白人。”賀蘭公主一邊品着香茶,一邊說道。
“是呀,君上面前他雖爲那個女人開脫,說到底不過是撇清自己的干係罷了,談不上什麼情面,只要兇手一日沒抓住,她就一日有嫌疑,如今又和諾達不清不楚,靖川王自然心裡有數。”
姬和聽母親和哥哥這樣說,心裡很是歡喜的,她低頭一邊整理那些個漂亮的錦盒一邊說道:“朝堂的事我不懂,但糉子的事我懂,不過,今年第一次送靖川王府,也不知道不惑哥哥喜歡什麼口味。”
姬桓瞥了眼母親,賀蘭公主早就看出了女兒的心思:“喏,都打聽好了,不吃甜的也不吃鹹的,就愛紅豆糯米糉,那個湘色的竹葉錦盒裡就是,左右明天就是端陽節,禮程又多,你今日就提前送去吧。”
姬和紅着臉,一臉嬌羞的望着母親和哥哥。
“愣着做什麼,不願意我就讓管家去送了。”
“欸,這就去。”她小心的端起錦盒,邁着輕盈的步子,笑嘻嘻的道了別。
“母親,這樣過分親近靖川王府怕是不好吧。”見妹妹走後,姬桓很是擔憂,畢竟因爲月升將軍身上的案子,他與靖川王有過沖突,至今心有餘悸。
“你不也是一樣?爲了討好太子,竟然與靖川王公然叫板,到底有沒有腦子?”賀蘭公主一改慈母的神態,很是嚴厲的訓斥道。
“當日,尉遲予初眼看就要脫罪,兒子也是一時情急.”姬桓的確悔恨自己當時的魯莽。
“她脫不脫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君上、在太子心中的能力和手段!”
賀蘭公主凌厲的望着自己的兒子,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但見姬桓失落的模樣,便也緩和了下語氣。
“知道你是爲你妹妹出氣,可她有自己的造化,好在那個女人作繭自縛,靖川王起了疑心了,現下讓你妹妹去幫你緩和下關係,太子那邊你只當是不知情。咱們這樣的人家,在一切未塵埃落定之前,最好不要暴露過多的傾向。”女人警示道。
“是,兒子明白了。”姬桓謙虛應下,嚐了幾口糉子便退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