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可以動用雷霆手段把反對他的長老和他們的心腹們幹掉,但幹掉了這些人,總要有人去取代他們的。就算是在山外的世界,葉小天也不可能遙控所有的部下,必須要有得力的助手幫他,何況是在山裡。
在這裡,有些部落之間想要取得一次聯繫,派一個身手最矯健的人走上幾天幾夜的山路都未必能趕得到,如果沒有人幫他控制的話,那些部落根本就不算是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而他他要派出的幫手,首先當然是忠誠,至少要絕對的依賴他,其次他還得是所要統治部落中的大族,擁有相當的威望和能力,這是部落能夠自治的先決條件,空降一個外人,全無用處。
葉小天沒有時間等他開辦的學院裡的那些孩子們一一長大成材,再細心培養,直至他們能獨擋一面,如此一來,金沙谷裡的這些“礦工們”,就成了他的人才儲備庫。
這些人被髮配於此爲神殿淘金,而對葉小天來說,他們纔是珍貴的金沙。所以,葉小天也派人來淘金了,他要把這些人從金沙谷裡淘出去,爲他所用。
大工頭拿着葉小天的親筆手諭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德旺見狀,不耐煩地道:“你翻來覆去的還有完沒完,這印信是尊者的,誰敢假冒,你不要拖拖拉拉的,快執行吧。”
大工頭兒向他呲牙一笑,道,道:“德旺兄弟,你彆着急啊。我仔細看過了,這印信的確不假,不過……”
大工頭兒眯着眼睛看向德旺,瘦削的巴掌臉上,那副狡黠的神態像極了一頭老狐:“這些人都是神教的罪人,無緣無故的,尊者爲什麼要赦免他們呢?”
德旺睨着他道:“怎麼,你這是質疑尊者的決定了?”
“不不不,好奇!只是好奇!”德旺繼續呲着牙笑,道:“就算要赦免他們,總還有些事情需要料理,他們要收拾行裝離開此地也需要時間,你何必這麼着急呢。赦免金沙谷中所有罪犯,這可是一件大事,尊者何以有此決定,小弟實在好奇的很,德旺兄不妨跟兄弟說說。”
德旺沒好氣地道:“尊者決定的事,輪得到你我來說三道四?你想知道,我倒是多少知道一些,雷神禁地的天雷不再頻繁響起了,這事兒你知道吧?雷神安睡,賜下福祉,這是大吉之兆,所以尊者特意舉行大赦以謝神恩。這種把戲,山外的皇帝最喜歡做了,咱們尊者來自山外,有樣學樣有什麼稀奇麼?”
“有!”
大工頭兒的笑容始終很溫和,但是叫人看了卻從心裡感到不舒服,彷彿你面前有一團柔軟雪白的棉花,裡邊明明藏了一根很鋒利的針,你也知道,卻偏偏有人叫你握緊它。
大工頭兒道:“尊者頒下法旨,應該派遣神殿長老來傳旨吧?再不濟也該派一名神殿武士。德旺兄是塔特部的長老,既非神殿長老,也非神殿武士,說起來,你們塔特部也不是距離神殿最近的部落,爲什麼是由你德旺兄來傳法旨,兄弟可是實在不明白了。”
自從格峁佬和格格沃死後,這大工頭兒就換了格彩佬的人,替神殿掌控着最大的財源,這個人當然是格彩佬的絕對心腹。大長老和尊者現在有些不對付,他心中有數,所以對葉小天的貿然舉動自然產生了疑問。
只是他還不知道大長老和尊者已經到了圖窮匕現、有你沒我的地步。儘管如此,哪怕葉小天傳令的步驟沒有絲毫問題,他也打定主意要硬找出些岔子,他要拖延時間,請示格彩佬再說。
德旺看起來是個很粗獷、很高大的漢子,黎黑的皮膚、挺拔的鼻樑,微微下抿的嘴脣,濃重的一字眉,給人一種很嚴肅很剛正的感覺,但是外表有時未必就能暴露他的真正性格。
聽了大工頭兒一連串的疑問,德旺的面色一連數變,露出一副很難啓齒的表情。大工頭兒一見更加好奇了,說道:“德旺兄,莫非你有什麼難以啓齒的話?”
德旺遲疑了一下,道:“也不是不能說,只是……,罷了,我就說與你聽吧。”
德旺一攬大工頭兒的脖子,走向屋子一角,到了牆角鬆開胳膊,對大工頭兒道:“實不相瞞,尊者之所以沒有派神殿長老或神殿武士來,其實是因爲……,咦?二長老,您怎麼來了!”
德旺說到一半忽地面露訝色,吃驚地看向大工頭兒背後。方纔他攬住大工頭兒的脖子時,大工頭兒就開始戒備起來,左臂微微繃起,右手按住刀柄,隨時準備反擊。
誰料到了牆角,德旺卻放開了手,大工頭兒戒心便去了。這時德旺一臉吃驚地望着門口,還喊出了格峁佬的稱呼,大工頭兒的心神剛剛一緊一馳,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就扭過頭去。
門口哪有什麼二長老,只有他的幾名侍衛杵在那兒,正愕然看向這邊。
“不好!”
大工頭兒暗吃一驚,縱身就要向前躍出,但是已經遲了,一隻大手從背後伸過來,一把握住了他瘦削的臉頰,上邊只露出一雙眼睛,下邊連嘴巴都遮住了大半,隨即他的咽喉處便是一陣劇痛!
一口鋒利的短刀從他的喉管處用力抹了過去,德旺下手當真狠辣,再加上大工頭兒脖子本來就細,這一刀幾乎把他的脖子硬生生劃爲兩半。
大工頭兒身子急劇的顫慄着,可是德旺蒲扇般的大手牢牢地箍着他的臉頰,令他動不得也喊不得,只有一雙眼睛驚恐睜大的眼睛,露出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他的身子像被割了喉的雞,用力地蹦躥了幾下,便軟綿綿地垂了下來。一見這般情景,大工頭兒手下那般打手護衛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刀來,但是他們快,德旺帶來的八名護衛因爲早有心理準備,比他們動作更快,還不等他們拔刀,那八個人就驀然發難了。
一片刀光血影,現場迅速放倒了三個人,都是大工頭兒一方的人,剩下的護礦武士背靠背地站在一起,以刀鋒外指,向外面拼命狂嗥:“快來人吶,有人謀奪金山!”
德旺把大工頭的屍體向前一推,伸出舌頭舔了舔濺在手上的鮮血,對他們獰笑道:“這是尊者法旨,你們竟敢抗命,難道想死不成?老子實話告訴你們,大長老覬覦尊者之位,意圖謀反,已經被尊者處死了,你們還不放下兵器投降,是想爲誰而死呢?”
持械反抗的護礦武士和外面聞聲闖進來的武士們聽到這番話,看到大工頭兒那具令人怵目的屍體,驚怔的不知所措。
驀地,德旺一聲大吼:“爾等還不棄械投降!”隨着他的一聲大喝,房間裡便陸續傳出了叮叮噹噹兵刃落地的聲音。
“嗚~~~~”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傳入深深的礦坑裡面。外面,四路伏兵正撲向金沙谷,依次接收建在峽谷上方的堡寨、角樓,命令原來的護礦隊放下武器並集中看管。
礦坑裡面根本不知天日,那些礦工們也不知道現在到了什麼時間,只是聽到收工的號角,本能地以爲天色已經黑了了,不過他們隱約覺得今天似乎過的太快。
隨着收工的號角聲,他們整理好工具,提起筐簍,邁着呆滯的步子向礦洞外走去,當他們走出礦坑的時候,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本以爲看到的會是護礦武士,在他們監督下上繳工具。
可是此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分明卻是一羣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婦人和孩子,他們一個個笑着、叫着,紛紛尋找着自己的丈夫、父親,歡呼着撲上來,淚流滿面。
“他們瘋了嗎?”
剛剛走出礦洞,呆滯的像具殭屍的礦工們繼驚愕的表情之後再度露出了一個恐慌的表情,如果老婆孩子瘋掉了,他們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格德瓦是掐着時間趕往法盧寨的,等林侍提集合人馬,跟着他趕到神殿左近時,恰是在午夜時分。
“停下!”正行走間,格德瓦突然揮手命令,制止了夜行的人馬,林侍提湊過來道:“二長老,出了什麼情況?”
格德瓦道:“敵情不明,不可貿進。等我安排的探子送來消息再說。”
格德瓦路上便安排了一名隨行武士先行返回做準備,這時便有兩個人藉着月色摸過來,因爲格德瓦已經有話在先,林侍提的人沒有開弓放箭,而是探明身份後把他們領了過來。
格德瓦上前裝模作樣地與他們低語一番,回來對林侍提道:“情況有變,大長老吩咐,叫我們直接攻擊格哚佬的寨子。”
林侍提頓時一呆,他是來神殿“勤王”的,現在尊者被困於神殿之內,不去解神殿之圍,卻去攻擊格哚佬的本寨是何道理?”
林侍提道:“二長老,這麼做不妥吧?尊者現在等着我們去解圍,爲何我們棄神殿於不顧,反而要去攻擊格哚佬的本寨?”
格德瓦早已想好對策,板起臉道:“你道老夫不知麼?只是經過這麼長的時間,神殿第九層之外的八層已經被格哚佬完全佔領,他們倚堅而守,我們如何才能攻得進去?
一旦我們久攻不下,格哚佬本寨出兵,自我們背後襲擊,我們豈非兩面受敵?我們直接攻打格哚佬的本寨,那是他的命根子,他敢棄而不顧?族人都死光了,他還能有什麼作爲。我們這是攻其必救,這叫圍魏救趙,你懂不懂?”
林侍提聽格德瓦這麼一說,覺得確也大有道理,便道:“既如此,那林某便直取格家寨吧!”
“慢!”
格德佬又制止了他,格德佬把陰冷的目光幽幽地投向格家寨的點點燈火處,舉手試一試風向,沉聲道:“派人去自北面縱火,這是上風頭,西面也縱火,阻其逃逸,我們從南面攻過去,不教他們逃脫一個!”
這山中村寨的一切幾乎全是木製,一旦起火而又不能逃離的話,困在寨中的人是個什麼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神殿對反叛者的處治雖然一向嚴厲,卻還鮮有屠滅全族的行爲。林侍提駭然道:“二長老,火勢一起,整個寨子都要沒了。”
格德瓦獰笑道:“我要的就是滅他全寨!震懾宵小!”
林侍提抗辯道:“尊者的吩咐,只是攻擊格哚佬的本寨,引格哚佬來戰,火.焚格家寨,貌似並非尊者的命令。”
格德瓦冷冷地瞪着他道:“格哚佬狼子野心,該部上下追隨叛逆,難道不該嚴懲?尊者仁慈,這些事本就應該由我們來做!林侍提,你可要想清楚,你該站在哪一方!”
林侍提被格德瓦的話激得毛骨怵然,得罪了這位神殿二長老,將來的日子……,想至此處,林侍提終於不再堅持,拱手道:“二長老勿怪,林某知錯了,林某依了二長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