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老大張着嘴巴坐在那裡,右手舉杯,杯子半傾,酒水徐徐澆在他的臉上。老四和幾個小弟慌了,他們站起來,恐懼地看着這個年輕人,雖然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凶氣。
看不到正主兒,聽老大吹吹牛皮沒關係,可人家就在眼前,那感覺就截然不同了。
一杯酒倒光了,卓易舔了舔嘴脣,突然把牛眼一瞪,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把老四和幾個小弟嚇了一跳:老大真有種!他居然敢衝着這個大魔頭拍桌子。
卓老大何止是敢拍桌子瞪眼睛,他還敢吼:“姓葉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爲何這般羞辱於我?”
這話一出口,葉小天也愣住了,明明是你口出大言,說我不值一提,見了你就得下跪爬走,怎麼成了我欺負你?
卓老大吼得更大聲了:“不錯!我是不如你,土司老爺你想殺就殺,又怎麼可能把我這樣的一個街頭小混混放在眼裡!在你眼裡,我卓易屁都不如,那你就能如此調侃於我?
我姓卓的爛命一條,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何況你不過就是臥牛司的一個長官!我不怕你,你休想讓我給你跪~下,你休想讓我爬出酒樓,有本事你就打我!你打我啊!”
老四領着幾個小弟很沒義氣地往旁邊閃了閃,一臉欽佩地望着他們瘋掉的老大,老大就是老大,這種雞蛋碰石頭的勇氣和決心,他們再修練一輩子也是練不到家的。
葉小天何等機警的人,早就聽出了卓易的弦外之音。葉小天不禁好笑,既然他這麼說,成全他就是!葉小天的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將食指向前一點,吩咐道:“揍他!”
當即就有四個生苗勇士縱身一躍,輕盈地落在卓易的身邊。將他團團圍起。卓老大也不含糊,雙手抱頭,往地上一蹲,四隻大腳就踹到了他的身上。
……
老四和幾個小弟扶着鼻青臉腫的卓老大往外走,卓老大的腿腳已經不大靈便了,被他們拖出了八仙酒樓。
一出酒樓,老四就埋怨道:“大哥,那可是葉天魔,咱們招惹不起也不丟人,走就是了。你何必非要惹他生氣,剛剛兄弟真是爲你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他沒把你放在眼裡,要不然……”
鼻青臉腫的卓老大得意洋洋:“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不會把這樣的小人物放在眼裡,所以我纔敢罵他。”
老四一陣無語:“你那也叫罵他?明明是在罵你自己好不好?”
卓老大興致昂揚地道:“誰敢挑釁葉天魔?我敢!從此以後,溫毅言和卓一清那兩個小混混憑什麼和老子平起平坐?貴陽城黑道上老子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老四提醒道:“老大,你說反了。是你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啊!我明白了……”
老四突然一拍腦門,興奮地道:“老大你是明知道以葉天魔的身份名頭,絕不會殺你。所以你才故意使橫!”
“沒錯!”卓老大得意洋洋:“殺我?哈哈哈,他也不怕髒了他的手!”
衆小弟:……
老四也開心起來:“大哥你明知大魔頭葉小天包了八仙酒樓宴客,照樣搶佔了酒樓,吃菜喝酒。等那葉魔頭到了。大哥你夷然不懼,與他大戰三百回合,因酒醉失手。這才落敗。但大哥神勇,葉魔頭也敬你是條漢子,不忍加害,大哥乃全身而退啊!”
卓易用力一拍他的肩頭,讚道:“沒錯!老四啊,你不去說書都浪費材料了。”
衆小弟面面相覷:“原來江湖傳奇都他孃的這麼編造出來的?”
“哈哈哈哈……”
卓老大睜着烏青的眼睛,努力挺起掛着幾個腳印的胸膛,彷彿那是掛在他身上的勳章,驕傲地沿着長街走了下去,兩隻腳撇着,快要變成螃蟹了。
曹瑞雲騎在馬上,後邊跟着大隊步卒,向打聽到的八仙酒樓的所在急急而行。展伯雄手提騎盾,得勝鉤上掛着大刀,謹慎地左顧右盼,騎盾就架在鞍橋上,隨時準備護住頭面和胸脯。
曹瑞雲見展伯雄夠義氣,肯和他一起去八仙酒樓,對他的怨氣倒是消了。曹瑞雲咬着牙根問道:“那葉小天今日宴請何人,展大人可打聽到了?”
展伯雄繼續四下打量,回答道:“當然打聽到了,葉小天昨日派人去田府下請柬,今日請的必是田家的人了,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田家長公子田彬霏,曹土舍,葉小天殺也就殺了,可田家……”
曹瑞雲冷笑一聲,道:“曹大人,你做事就是喜歡前怕狼後怕虎,田家又怎麼了?田家都發了懸賞令,要取你的項上人頭了,你還顧忌田家?
再說,現在的田家算個屁!念在田家昔日的輝煌上,大家敬他三分罷了!這一次田家與你展家結仇,自己都沒能力報復,還要藉助葉小天之手,葉小天咱們都敢殺,你怕田傢什麼?”
展伯雄聽到這裡,仔細想想也是道理,只因展家屬於兩思八府之一,祖上也是田氏部下,心中不免還受幾分積威的影響,如果只衡量實力的話,田家確實不足爲慮。
曹瑞雲咬牙切齒地道:“田彬霏來得正好,咱們把他也幹掉,一了百了!”
展伯雄猶有疑慮,道:“安宋兩家會不會替田家出頭?”
曹瑞雲道:“各人自掃門前雪,安宋兩家會替田家出頭的話,也不會等到今天了。如果安宋兩家真肯替田家出頭,老子就連人帶地都投了楊天王,做楊家的世襲大頭人去!”
此時,田彬霏已經來到了八仙酒樓。葉小天是個英俊青年,但是與田彬霏坐在一起,那風頭兒就都被搶走了。論氣質論相貌,田彬霏比葉小天都要高出一籌。
田妙雯並沒有跟來,她是一個很懂得分寸的女人,葉小天請的是田彬霏,如果她強要跟來,那維護之意就太明顯了,只怕反會弄巧成拙。
現在葉小天已經殺了曹瑞希,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展伯雄,這也正符合田家的利益。所以,大哥就算想殺他,也絕不會在此時動手,她又何必跟來。
田彬霏入座,立刻有小二送上茶水,葉小天向他舉了舉杯,笑道:“有勞田兄,陳家和安家都接到貼子了?”
田彬霏道:“他們會來的。”頓了一頓,又乜着葉小天道:“爲何你不親自投貼?”
葉小天笑道:“小弟近來胡鬧的很,臬臺大人和安家那位老爺子心裡一定不太高興。如果我直接投貼,只怕他們不肯給這個面子。請田兄出面,他們有了臺階,又有與小弟溝通的必要,想必就肯派人出席了。”
田彬霏聽了不禁對葉小天高看了兩眼。陳臬臺雖對他前後不一的態度守口如瓶,但外界還是有了比較準確的猜測:恐怕陳臬臺是有了什麼把柄或者要害被葉小天拿捏住了,所以這位負責一省司法的臬臺大人喊打喊殺一陣,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可陳臬臺畢竟不是尋常人,打一巴掌那是不得已,該給個甜棗的時候也得給個甜棗。放下身段,讓陳臬臺把丟掉的面子撿回去,這仇就沒那麼不可調和了。
至於安家,安家一直袖手旁觀,並不代表安家縱容葉小天這麼做。對一向以維護貴州穩定爲己任的安家來說,動盪絕非所願。所以安家的沉默很是叫人猜度不透。
葉小天再狂妄,也該明白他並不具備挑戰安家的能力,尤其是他現在還在安家的地盤上,安家如果真想要他死,他真的不可能活着離開貴陽城。
所以,及時與安家進行溝通,聊聊他的苦衷和想法,可以避免安家的干涉不知何時會突然殺出。
之所以選在此時見安家的人而非更早的時候,是因爲當時曹瑞希還沒有死,他和展伯雄湊在一塊兒,葉小天也不確定雙方最後會打成什麼樣子。
現在只剩下一個展伯雄,葉小天有把握儘快平息事態了,這才與安家進行溝通。
想到這裡,田彬霏不禁搖頭一嘆,苦笑道:“你厲害!我從未想過一個人把貴陽攪成這般樣子後,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請來官方司法第一人的臬臺大人和地方司法第一人的安家一起飲酒。”
葉小天微笑搖頭,道:“田兄過謙了,別人都以爲田家只剩了一個空架子,但我知道並不是這樣。如果田兄願意,你搞出的亂子絕對能比小弟大的多。只是,你不能這麼做!”
葉小天同情地看着田彬霏:“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得來的容易就不怕失去,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山裡去做逍遙王,天王老子也管不到我。可你不行,你身上揹負的太多,扛着一個重重的殼,你又怎能灑脫的起來?”
田彬霏聽到葉小天這句話,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所謂知音,不過如此!他急忙端起茶仰頭喝茶,把那淚光重新隱藏起來。
“大哥,臬臺大人和安大公子聯袂而來!”華雲飛疾步上樓,向葉小天稟報了一句,葉小天緩緩站起,撣了撣衣袍,對田彬霏道:“有勞田兄,咱們一起迎一迎吧!”
: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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