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天幕籠蓋四野,火把之光躍躍跳動,龍沐庭漸漸緩下來的呻吟更襯托出夜的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欣慰抿抿脣角,虛弱至極的月落塵艱難轉頭看向宋鏗:“王爺,你放、、、放過表哥,他其實很可憐。”
“落塵,都什麼時候啦,你還爲他求情?他一次又一次害你,現在還讓你、、、”聽到這個宋鏗就火冒三丈,雙手咯咯捏拳,在他眼裡和自己對峙良久的龍沐庭簡直罪該萬死。
“我、、、我清楚他、、、他是什麼人,也記、、、記得每件發生過的事。但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他是我在這世、、、世上唯一的表哥。如果你曾像我那樣和他、、、他生活多年,也像、、、像我一樣瞭解他的所有,也許、、、也許你就能理解我的決、、、決定。”
氣若游絲,感覺到意識正在慢慢流去的月落塵無比艱難的開口,優美雙脣毫無血色,白得像覆蓋上了層薄霜。聽到雅寧的傷心哭訴,她知道不能任由宋鏗奪去龍沐庭的命:
不僅僅因爲她始終都想原諒這個在自己生命中佔有很長一段光陰的人,也因爲她聽得出雅寧隱含在哭泣中的傷心和愛戀。自己本不想責怪他同時又能成全另一個女子的愛情,心地柔軟純淨的月落塵當然不願意讓宋鏗取龍沐庭性命。
濃眉深蹙,心存猶豫的宋鏗遲遲不答。他深知龍沐庭是個極其棘手強勁的對手,縱然他現在失去一隻眼睛,但這並不影響他動用心機,不是麼?考慮到晏國未來和其它許許多多顧及的宋鏗因此也不能像安陵泓宇那樣,只要月落塵開口他什麼都答應。也許,這就是愛到極致和深愛的區別——
在安陵泓宇心目中,月落塵的心願就是他的全部喜悅,爲此他能放下仇恨,爲此他能付出自己所擁有的全部,地位,生命甚至是尊嚴。對宋鏗來說,讓他屢次驚爲天人的月落塵猶如驚鴻掠過他的心湖,投下美麗倩影。因爲這縷前所未有的倩影,他對其念念難忘,甚至也願意付出某些來得到本來遙不可及的佳人,但感情卻終究未能濃烈到極致,因此他絕大部分時候能義無反顧,但不是任何時候。
往往來說,愛到極致和深愛只有一步之遙,這看似渺小的一步卻有天壤之別。或許正因爲渺小,所以它經常被忽略,因此世人經常覺得深愛就是愛到了骨子裡愛到極致,實質上卻根本不同;或許正因爲渺小,所以極難甄別,唯有在某些時候會露出廬山真面目,帶來無窮薄涼和巨大震撼。
將宋鏗的猶豫看在眼底,素心冰清的月落塵強撐着再度開口:“王、、、王爺,落塵知道你在擔、、、擔心什麼,不過落、、、落塵相信經過今、、、今晚之事,表哥會有所改、、、改變。求求你放過他,好麼?”
不忍心看到月落塵強撐的苦心化爲無奈流水,只想快點帶她前去找大夫的安陵泓宇怒氣陡升,不覺低吼道:“宋鏗,你猶豫什麼?趕快答應她,快點啊!”
人也許都存在比較嫉妒之心,尤其在愛上同一個人後。前去皇宮逼問雅寧的他得到跟蹤龍沐庭之人的消息,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可還是比安陵泓宇晚一步。當匆匆追上的他看到安陵泓宇正在運氣護住月落塵心脈時,擔憂之餘,不願看到安陵泓宇再爲月落塵付出任何的他心底生出些憤憤的陰暗——
如果現在爲她極力付出的是我,那她會不會更靠近我一點兒?是誰都好,怎麼偏偏是安陵泓宇呢?
不悅的睨視兩眼早已急得魂魄不齊的安陵泓宇,他緩緩起身朝雅寧道:“雅寧,看在落塵求情的份上我放過他,你們走吧,以後最好不要在晏都出現。”
如獲大赦的雅寧趕忙道謝踉踉蹌蹌跑去扶起疼痛到麻木遂掙扎站起的龍沐庭,柔聲道:“沐庭,我們走。”
右眼悲涼朝血色滿衣的月落塵投去一瞥,沉默不言瀕臨崩潰的龍沐庭轉身朝後走去,污穢的白色背影猶如白雪上被灑滿黃泥,濁得無奈,濁得悽然。受到重大創擊的他腳步虛滑,緊緊跟在後面的雅寧欲扶,卻被他再次狠狠推開。深陷愛戀的雅寧雖覺委屈,卻只能慢慢跟在後面,兩人的背影慢慢被夜色吞噬,去到衆人看不到的遠方、、、、、、
“落塵,我現在帶你去找大夫,你堅持堅持!”攔腰抱起身子越來越軟的月落塵,着急得五臟俱裂的安陵泓宇剛起身卻被宋鏗擡手攔住:“宋果精通岐黃之道,讓他給落塵把把脈吧,也許、、、”
根本沒心思考慮宋鏗是否別有用心,此時眼中心裡只有月落塵的安陵泓宇喝叱道:“還不叫他過來!”
收到宋鏗眼神的宋果快步過來按上月落塵的皓腕,也許是前後有兩個功力不弱的人給她不遺餘力的灌輸內力護住心脈,不省人事面如錫紙的她脈象微弱但不至於馬上喪生。沉吟片刻,深懂宋鏗心思的他道:
“王爺,姑娘脈息微弱,依屬下愚見須即刻送往皇宮,因爲宮裡不禁有最好的太醫還有三支皇上應該未曾用的千年人蔘。如若用千年人蔘吊住姑娘氣息,痊癒自然可能。事不宜遲,屬下建議咱們馬上回宮。”
聽到這話的安陵泓宇自然不想再多等,急急道:“既然如此,咱們趕快走,多耽擱落塵就越危險。”
然而,令他錯愕非常的是宋鏗再次出手制止他擡步,正欲咆哮而出就聽得宋鏗冷臉道:“怎麼,安陵公子也想隨本王進宮?在本王眼裡,襄國安陵泓宇從來優雅從容言出必行,難道你忘記所說過的話了嗎?”
【也許宋鏗從現在開始的表現會讓喜歡他的親覺得有些失望吧,不過在偶看來,他其實所有的表現都很真實。畢竟,是人都會有些自私,尤其在感情上。呃……所以但願親們不會覺得太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