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3 最後的地老天荒(三)
婚禮那一日,蘇米睡得很是沉,司漠喊醒她,笑着說道:“蘇小姐,今天你要起早準備結婚去的。”
蘇米有些茫然地睜眼,看着面前這個男人,剛剛她夢見他了。夢裡光怪陸離,她站在曠野之中,不知道要去何方,遠處有一道光,她看見一個逆光而來的男人,這一次她看見了他的面容。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還有代表無情的薄脣,他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低低說着什麼。
她想去聽他說了什麼,便被司漠喊醒了。
“你在夢裡想對我說什麼?”她脫口而出。
司漠猛然一愣,全然沒有想到她會夢見他,更沒有想到她再醒來的時候還會記得他,這些天來,她給他的驚喜真的算很多了,多到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我們今天要結婚的,蘇小姐。”他淺笑,將所有的情緒壓下,這往後的日子還長,他要鎮定些,不能欣喜若狂。
她點了點頭,然後跳了起來,有些目瞪口呆地問道:“結婚?”
之後便是一陣人仰馬翻的忙碌,直到司漠將日記本塞到她的手中,將她推進化妝室,蘇米這才安靜下來。
給她化妝的化妝師們很是奇特地發現,這個新娘子很是淡定,她們爲她化妝時,她坐在那裡翻看着一本很是廉價的日記本,一邊看一邊微笑,再繼而就落下淚來。
嚇得化妝師們連忙去拿紙巾,說道:“小姐,不能哭的,妝容會花掉。”
真是好看的一對。新娘長得好看,新郎也是少見的英俊,輪廓深邃,是很迷人的東方男人。
蘇米點了點頭,擦掉淚,內心複雜不可言喻。她化好妝,換上簡潔大方的婚紗後,走出來,衆人都有些驚豔。
他們的婚禮簡化了很多的流程,去教堂舉行完儀式後便是蜜月旅行,兩人丟下司家一干人等獨自逍遙去。
婚禮上,司念同學充當了花童的角色,可愛無敵瞬間秒殺了在場的叔叔阿姨們,奈何婚禮一結束,他才苦惱地意識到,老爸帶着媽媽去蜜月旅行了,他就不能和媽媽一起睡了。
可憐的司念同學只能暫時跟着太爺爺過了。
從愛爾蘭小島沿着洋流而下,輾轉走中東入亞洲。司漠帶蘇米走的蜜月旅行是她當年漂泊的道路。
中東的局勢一直是不穩定的,兩人直接到了耶路撒冷,停留了三天。
司漠帶她去看哭牆,蘇米站在哭牆前,看着那些猶太教徒虔誠地膜拜那一堵舊色城牆,有人在哭牆前小聲地哭泣着,蘇米走上前去,以額頭碰觸着城牆,然後回頭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後沉穩如山的男人,內心翻涌着各色的情感。
她伸手握住他寬厚的大掌,心情被這些教徒感染得很是沉重,低低地說道:“他們爲什麼要對着這堵城牆哭泣?”
“耶路撒冷是耶穌受難又復活的地方,他們認爲在這裡能感受到神蹟,任何的罪孽在這裡都能被洗淨。哭牆是猶太教認爲是聖城被遺留下來的唯一遺蹟。”司漠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說道,“當年你來過耶路撒冷。我那時很湊巧地也到了這裡,看見了出車禍的你。”
司漠至今不知曉,當年的車禍是蘇米抑鬱症爆發後自殺的行爲,而蘇米也不知曉,司漠若不是在耶路撒冷見到了這樣生不如死的她,也不會在回國後漸漸關注到她,一步步引導她走進司家。
“那時的我肯定很悲傷。”蘇米低低地說道,一個人若不是悲傷到極度,定然不會長途跋涉,在巴以這樣緊張的局勢下,冒着生命危險前來耶路撒冷。
司漠抱住她,沉沉地說道:“那都是過去了,以後有我在你身邊。”
她努力揚起一個微笑,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走吧。”
她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哭牆前哭泣的教徒們,看着他們悲傷而虔誠的面容,沉默不語。
他們向着哭牆左邊1500英尺長的地道走去,地道另一端連接着耶穌受難前走過的那條“悲哀之路”,地道中途有一處最接近聖石清真寺,從那裡向內100英尺,30英尺之上的地方,就是曾經供奉着“約櫃”的猶太教聖殿內殿遺址,那裡是“猶太民族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要進去嗎?”司漠低低地問道。
蘇米搖了搖頭,他們沿途經過數個軍事檢查點,返回到舊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修道士、教徒、勞動者、警察、士兵、學生、遊人、乞丐......
這便是真實的耶路撒冷,如此的矛盾:富有,貧窮;國際化,卻被一再分割;燭光爲朝聖者照亮蒼老容顏;誘惑爲旅遊者而設重重迷障;這些或許都是批評家要找的證據。無論如何,她想,再沒有什麼地方,會象耶路撒冷一樣,能夠令人陷入深思。
他們在耶路撒冷停留了三日,走過新城和舊城後離開。
離開的時候,蘇米看着滿街的武裝力量,以及這座百孔千瘡的城市,低低嘆息。她想,她不會再來耶路撒冷,她已不需要尋找救贖,她的救贖一直都在那裡,一轉身便能看見。
耶路撒冷是他們蜜月旅行中必去的一站,最後一站是拉薩。到拉薩時,兩人都沒有高原反應,在大昭寺附近密集之處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
司漠走過五大洲多處地方,卻從來沒有來過拉薩,他們到的那一天,前去大昭寺看朝聖的藏傳佛教徒,很多的遊客在大昭寺廣場曬太陽,然後有人驚呼:日暈。
蘇米擡頭,第一次感覺離天堂這般近。太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圈圈五彩的光暈,拉薩的天空上方,祥雲朵朵,遠處雪山林立,高原之上,竟唯美至廝。
遊客們紛紛拿出相機,拍攝着這樣的奇景。長居拉薩的人說道:“這樣的現象每年都會發生,這塊土地上富有奇蹟。”
她回頭看着司漠,司漠朝着她低低一笑,沒有言語。
第二日,日暈的現象在各大報紙上刊登,其中最美麗的一張照片便是在大昭寺上空拍攝的,那時司先生和蘇小姐正手牽手站在大昭寺的廣場上仰頭看着日暈。有些東西一旦定格便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