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改嫁

女人具有天生的優勢,這種優勢具體表現在女人具有繁殖後代的能力,只要一個女人還能喘口氣,還有繁殖後代的能力,這樣的女人就不用擔心自己嫁不出去的。婷婷的外婆自從離開了我表叔的父親,回到孃家居住不到兩個月,就被我們這裡另一個更爲窮困而又更爲老實巴交的一個男人看上並娶進家門了。

聽我的父親講,這戶人家姓張,他家是解放前逃荒落難而流浪到此的,他們到底來自哪裡,誰也說不清楚,誰也不知道,問題的關鍵是,就是連他們自己也都說不清楚他們到底來自哪裡,他們只是含混不清的說自己來自北方的山東,但是具體到市、縣、鄉鎮、村莊,他們是一概不知的。是呀,在那個兵荒馬亂、戰火紛飛的年代,人們能夠活着就已經算是天大的造化了,至於家鄉,常年的輾轉與漂泊,加之這些人普遍沒有文化,連一句前後連貫邏輯清楚的話都說不出來的,他們又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家鄉的具體方位與名稱呢。求生的本能已經讓他們變得麻木而又木訥,他們躲避着正常人的正常生活,只是在另一個角落裡頑強而又執着的活着,活着就是他們唯一的目標和追求。他們開始流浪到我們這裡的時候,以拾荒爲生,後來解放了,他們也就落戶在此了。

落戶在此的這戶張姓人家,其實也算不上一個標準的人家,他們也就是父子兩人,妻子已經在逃荒的路上餓死了。父子兩人的個子都很高大,但是很瘦,眼窩深陷,那是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而造成的。但是深陷的眼窩倒還顯得他們的眼睛很大,只是呆滯木訥而又無神,這對父子很是勤勞,他們就像喜鵲搭窩一樣經過幾年的努力,竟然在我們這裡山腳下的一個角落搭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房子雖小,也很低矮,但是有堂屋,有廚房,有個小院子,還有一個簡易的木棍捆綁起來的院子的外門,這樣的小房子足可以給他們遮風擋雨,安居樂業,從此不再四處漂泊。

這戶人家因爲是外來人口,加之他們不善言談,所以他們的到來彷彿和這個世界沒有半點關係。不過,後來實行了戶戶編組、組組編隊的基層組織管理,這戶人家和我們當地的人家一樣被編入了生產小組、生產小隊,從此這戶人家才漸漸地進入到了大家的視野,這戶人家也開始像正常的一戶人家那樣參與到集體的生產生活中,雖然他們還是那麼木訥不善言談,但是漸漸地這戶人家還是融入到了我們這個大家庭中。

婷婷的外婆自從離開我表叔的父親之後,立馬就有好事的媒婆去她家張羅着準備幫她再找個男人家。那個年代像婷婷外婆這樣的女人是很難再找到一戶正常人家的,況且她的眼睛瞎了,而且又因爲自己幹了一點醜事被逐出家門,何況她又替別人生了一個孩子。

媒婆的到來讓這一切重新變得生氣盎然而又充滿了無限的希望與可能。只見媒婆一個一個的排查適合能夠娶婷婷外婆進家門的人家,這個村莊已經沒有人再願意娶這樣的女人回家了,靈光一閃,媒婆想到了這戶外來的張姓人家。雖說他家很是貧窮,但是在那個年代其實大家半斤八兩都差不多,沒有特好的,也沒有特差的。這戶張姓人家的兒子已經有三十歲了,因爲原來貧窮的原因,一直沒有人願意嫁給他,雖說是外來的,但是現在畢竟他家已經在我們這裡安家落戶了,而且也漸漸地融入到了我們的這個大集體中,媒婆也沒有把握這戶人家到底願不願意娶這樣的一個瞎子回家爲妻。

當媒婆心情忐忑的到這戶張姓人家說媒時,只見這戶張姓人家只是考慮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急不可耐的同意娶婷婷的外婆。處於社會最低層的人是沒有權利去選擇婚配對象的,只要是一個能夠正常生育的女人就可以了,哪還管那麼多一婚還是二婚的破事,能娶到老婆生兒育女就是他們最大的人生目標和追求。

那個年代因爲實在太窮,大家對於婚姻也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許多結婚物品都是借的,借牀比較乾淨的被子,借身比較合身的衣服,甚至大米、白麪都是借的,就這樣,婷婷的外婆第二次嫁人了,嫁給了我們這裡一戶外來張姓人家的兒子,此時,張姓人家的兒子已經三十歲了,而婷婷的外婆也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一切都是嶄新的樣子,生機勃勃而又充滿希望,生活並沒有因爲苦難、貧窮而故意刁難這戶人家。婚後兩三年,眼睛已經瞎的婷婷的外婆竟然替這戶人家生育了一雙兒女。

那個時候識字的人很少,人們給孩子起名字也就是隨便一叫,因爲這戶人家姓張,所以婷婷外婆生育的第一胎的這個男孩,取名叫做“小張小”,這個人就是現在婷婷的舅舅;第二胎生的是個女孩,娶名叫做“小張女”,這個人就是現在婷婷的媽媽。

一個人的命運往往不是因爲一個人後天的努力奮鬥,而是在這個母親受孕的那一刻起,孩子的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有的孩子遺傳父親強大基因的比較多,有的孩子遺傳母親強大基因的比較多,有的孩子可以集父母的所有精華於一體,而有的孩子卻是那麼悲催的集父母所有不好的基因於一身。這都是命,命中註定的,是後天很難改變的一種結果,這種命運的安排是在一個母親受孕的剎那就已經被安排好的,後天很難改變!

“爲母則剛”,真的很佩服婷婷外婆強大而又神聖無比的母性,雖然她是個瞎子,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能把兩個孩子打理的乾乾淨淨,孩子也因爲她奶水的充足而長得活潑可愛,健健康康。

但是這一切隨着孩子爺爺的去世,而變得不再那麼幸福。孩子的爺爺看到這個瞎眼女人竟然替他家續上了香火,別提多高興了,孩子的撫養除了要感謝婷婷外婆的付出以外,更應該感謝的是孩子的爺爺,孩子的爺爺如獲至寶的幫着婷婷的外婆打理照顧着兩個孩子,白天還要出去拼死累活的幹活掙錢,終於在這兩個孩子才五六歲的時候撒手人寰。

從此,一家四口的所有花銷,只能靠婷婷外公一個人苦苦支撐着,那樣的生活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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