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朱雀舞陽裳

蘇璃笑的十分高傲,光彩照人,她的衣服也是硃紅色的,和其他妃子一樣,都是紅色的底色,然而這其中的些許變化卻很明顯。在她進來那一刻,笙簫的聲音緩緩響起。

水湄和顏燼的水紅在衆多硃紅的正色中顯得脆弱,不過她們本來也不是適合這種大紅大紫顏色的人,或許水紅還是對的。映襯着自己本來的光輝,卻不得不承認,這份光輝別別人的豔麗打壓的喘不上氣。

玄妃的紅衣一如既往繡滿朱藻,配合着林寒汐的面容,高貴妖嬈。四妃的紅裳更是制式相似,好像炫耀着自己的地位一樣。

然而這時候,這種多紅裳中最奪目的還是蘇璃所穿的這件了。

蘇璃穿的紅裳是有名頭的,叫做朱雀舞陽裳,那一隻展翅的朱雀紅色的羽翼上綴着金色的絲線,彷彿朝着那璀璨奪目的炎陽高翔。它的每一羽羽毛都那麼柔順,硃紅,沒有一絲雜色,閃耀着光輝,折射着殿堂之內的燈火,熠熠生輝。

她的裙裾從每一個座位前劃過,疊着白曲黑色的長衫,猶如股東的波瀾,衝擊着每一個人的視網膜。

公輸溫笑了,池衛也笑了。

蘇璃頭上挽着高高的髮髻,鳳凰金步搖在她的步子中振翅欲飛,那種高華深深地刺痛了水湄的眼眸。

再閉眼。

大殿裡的寂靜凸顯着蘇璃的腳步聲,那麼清晰,清脆,輕盈……然而這一聲聲青石板上的迴響,聽在易水湄的耳中都是無比的沉重。猶如生命最後時刻響起的及時,一聲聲的恐懼,在說你的生命即將結束,走到盡頭。

事實上,不是她的生命不能久遠,而是她的心,再也眺不起來。沒有活力,猶如死灰,不過是機械的做着運動,機械的供血,然而這又是那麼殘酷的告訴她,她快是行屍走肉了。

蘇璃已經在江白曲的倍加呵護中,衆人的注視之下緩緩地走到了金座之前,江白曲笑着,殷勤的看着她,他沒有坐下,而是等待着那個女子先坐下,無比的關懷。深深地刺痛着其他妃子們的神經。

都在痛,甚至江白曲也知道,自己再痛。

但是他依舊笑的那麼從容,等待着那個華裝的女子坐下。

蘇璃有些不解,或者說猶豫,她擡起眸子,看了一下白曲,目光之中充滿着疑惑,或者說是擔憂。但是江白曲笑的依舊和煦,似乎永遠都如春日的太陽一樣讓人安心。

江白曲笑着輕輕扶上蘇璃的肩膀,絲毫不顧忌殿內到底有多少人看着自己,而是柔聲道:“坐下。”他一邊說着,手上一邊微微用力。

蘇璃感覺到他的溫度,膝蓋一曲,

坐在金座之上,蘇璃感到心底的溫暖,卻又是一把利刃,一刀刀割着易水湄的神經,不過她自己知道,她麻木了。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僵硬的笑,然後無語。

顏燼坐在易水湄的後面,也只有暗自神傷了。

江白曲還在笑,不知道是笑給蘇璃看,笑給易水湄和顏燼了。只是這種悠然溫柔的姿態,深深刺痛了她們的心。

易水湄,顏燼,林寒汐,花已然,乃至於飛絮。

飛絮看着皇兄所有的目光和關懷都投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上的時候,也被刺痛了。只少易水湄得到了自己的認同,不論她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她起碼還知道她的父親是誰,而蘇璃呢?蘇璃的父親是誰?蘇璃到底又是誰家的孩子?自己一無所知。

事實上蘇璃也是世家的,而且是左右兩相精心挑選的世家之後,蘇門的後人。蘇門沒落了,卻是沒落的貴族吧,不會失身份,不會爭權。蘇門沒落了,卻還在近些年出過一些名動九州的人物。

好像魔教的少主蘇婉容,蘇門公子展顏,雖然她們不是

直系的親屬,但是若然論起輩分來,蘇璃,可以算是她們的妹妹了。

又何況蘇璃有着如柳葉的雙眉,還有泛着輕易的眼波呢?不需要動情,卻就是風情萬種的樣子,眼梢的嫵媚只不過在美目的顧盼之間就已經流露的淋漓盡致。

飛絮輕輕咳嗽了一下,然後行禮道:“皇兄……”她本想提醒一下江白曲,然而這個稱呼剛剛出進口,江白曲已經搶先用笑聲壓住了飛絮的聲音:“呵呵,飛絮,我知道的。”他似乎知道費需要說什麼,卻不說出來。

然後竟又是挑釁水湄一般的撫了一下蘇璃的下顎,然後笑道:“我們開始吧。”

他的聲音如同一紙赦令,解放了大殿內籠罩着的沉悶的氣息。不少大臣紛紛站起來祝酒,口中說着各式各樣卻都是官話的賀詞,毫無新意。

而江白曲更是拉着蘇璃如同一對新人一般接下一杯杯的酒,彷彿這是屬於兩個人的婚宴,而不是除夕的晚宴。

一時之間,似乎除了顏燼之外,所有人都將易水湄遺落了。飛絮被許多大臣們圍住,不停地接下酒杯,飲酒,推酒,就這麼重複着這種應酬的動作。

而易水湄卻木然在那裡,不知道做什麼,而玄妃她們只能坐在位子上和自家的親戚們應酬幾杯,然後等着的也是門庭冷落。

這個時候的林寒汐嘆了一口氣對其他的妃子們道:“姐妹們,我們喝一杯吧……”她的聲音掩蓋不了心中深深的落寞,幾乎所有的妃子在這一事件都沉默了,這意味着什麼,最善妒的妃子也在那個叫做蘇璃的女子面前低下了驕傲的頭,知道一切早已不復,甚至是比對待易水湄的出現還要消極。

她們沒有說話,卻都舉起了杯子,道理很簡單了,當易水湄拒絕了白曲的愛,甚至侮辱了這份愛時候,蘇璃,卻在迎合白曲,不論心裡是否願意。

這時候的水湄好像入定了一樣,木着眼光。除了她,顏燼是最後一個舉起杯子的妃子,花已然的臉色也暗下來了,大家似乎約定好了一樣,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或者說,是默契。

如顏燼一般美麗,智慧,擁有着絕代風華的女子,也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戰爭中輸掉了。縱使她一直在順着白曲的心意,但還是不行,他,喜歡好擺佈的女子吧?

她們都在心裡轉着各自的心思,顏燼拉了一下易水湄,然後從她的桌子上拿起那個跟她們一樣的白瓷酒杯,閉上了眼。

沒有碰杯,沒有言語,沒有笑容,除夕亦如清明。

酒過三巡,易鈞天沒有來與易水湄飲酒,沒有祝詞,一語不交,形同陌路人。

而這個時候,卻是有個大臣打破了僅僅飲酒的乾澀,輕聲笑道:“陛下,今日大喜之日,應當請諸位娘娘爲陛下獻禮,以彰佳期。”

江白曲笑了笑,衝那個大臣揮了揮手,然後看着他身邊的蘇璃,右手一把把她摟在懷裡,旁若無人的親密。她笑着撲他懷裡,白臂環住了他的腰身,將面頰貼在他的胸膛之上,好像在撒嬌一般。

而江白曲拂着她的長髮,低下頭看着蘇璃的面頰,兩個人的脣離的很近,他緩緩將脣移到她的耳邊道:“璃兒,爲我跳一支舞……”

這句話彷彿請求,又彷彿命令。

蘇璃笑了笑,然後膩膩的站起身子來,輕柔的道:“好,我爲你跳。”她的手勾過她的脖子,猶如挑逗。

她緩緩地走下金階,卻是每一步都刺痛着那些妃子高傲的心。她緩緩置身於這個大殿的正中。旋動身體,帶動了十三褶的衣袂,宛如深冬綻放的花朵。

她懶洋洋的舞起手臂,卻是那麼的嫵媚,她笑的那麼自在,彷彿內心深處的喜悅,青絲騰起,亦如飛舞的彩練,華麗炫目。

他在高

高的王座之上,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舞蹈模糊了她的五官面容,而這翩翩起舞的一幕確實如此的熟悉。彷彿心底塵封的記憶在這此刻被喚醒。

被喚醒的記憶自然是不止他一個人,還有王座之下冷漠不語的易水湄。

蘇璃離她那麼近,然而她的眼光卻只是掃過了她絢麗的舞蹈。

蘇璃和易水湄的舞甚至有些相似,可能是她們都那麼的美麗,而且跳舞的時候,都是那麼的自如,起碼不是違背了心意的。然而此刻易水湄那麼滄顏憔悴,蘇璃卻如同當初的她,整個宮殿成爲了她的舞場。

那一刻,樂姬們停止奏樂,這個舞臺,只屬於蘇璃一個人。

更甚過易水湄,萬衆矚目。

江白曲看着蘇璃舞動的身體,竟慢慢模糊了,他一時之間,滿眼裡充滿的已經只剩下這個女子,周遭的精緻模糊了,大殿裡似乎只剩下蘇璃一個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眼中的蘇璃,早已經不是蘇璃了。

他看着那個妖嬈的舞姿,竟然再也分不出來,這個舞蹈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究竟拭易水湄,還是蘇璃了……

他的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層霧,而口微微開闔,卻能讓人看出她說的是水湄,僅僅是沒有聲音,而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集中在蘇璃身上。

誰又能知道他曾在這個時候在心底呼喊水湄的名字?

此刻,唯獨易水湄的眼光躲避着蘇璃,她不想看,對她來說,這個情節無比的熟悉,她突然覺得那個在水之湄的匾額或許是給了這個女子……

你們都沒有告訴我呵……其他的妃子們也爲蘇璃的舞蹈沉醉,她們不得不承認,這一支舞,極爲醉人。

易水湄避開她的身姿,有一次將目光投向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她的眼光中沒有霧,她的眼眸在這些天第一次如此明亮,穿過大殿的目光彷彿穿過了千山萬水的阻隔,纔看到這個久違的男子。

她問自己,你想他的什麼?卻無以回答。

她看到他的目光癡癡地望着那個叫做蘇璃的女子,一如不久之前望着自己的眼光一般。種種言語猶在耳邊,他對她一直沒有相愛的誓言,但是那卻是呼之欲出的言語,現在想去接受,她卻絕望的知道,沒有機會了。

原來自己已經愛上這個曾經深愛自己的男子,只是時間錯位,自己曾經親手毀滅他給的愛,如今,他再狠狠的報復自己。把愛再送給別人。

多麼的諷刺。

所謂的刻骨銘心,只不過是所謂的罷了。曾經她自己以爲自己是勝者,然而如今也成了帝王的舊愛。

易水湄突然明白了顏燼的痛苦,看着心愛失去,無論如何無法挽回,那麼不要與那個女子作對,是了,顏燼放下了驕傲,不過還是輸給自己,她突然明白了那時候,顏燼爲什麼會對着自己,半晌吐出了輸了兩個字。那種曾經懵懂不知,在這一刻,水湄也體悟的十分徹骨了。

曾經自己是新歡,現在自己是舊愛。哈哈,易水湄看着他癡了的眸子,直到他已經深深愛上舞蹈的這個女子了,本來這是猜測,但是還有兩個人毫不避諱別人的親暱,難道不是真的麼?

易水湄覺得心死了,或者說涼的徹底。

本來以爲即使無力爲母親報仇,她還有一個男子全心全意的愛,然而她此刻卻彷彿被江白曲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一樣。

原來他所謂的愛,也是這麼脆弱,禁不起別人的挑戰。

她突然覺得剛纔與其他妃子飲盡的酒在腹內翻騰,猶如蛟龍在腹中翻飛,肆虐。

哈哈,風流,薄倖。還要談什麼鍾情?

她看着江白曲的眸子,只能冷冷的笑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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