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整個定安王府都安靜了下來,燈火闌珊的書房裡,一盞明燈高照,管家遞上茶盞,茶香四溢的嫋嫋煙霧升起,染傾坐在秀椅上,用金絲繡成的梅花水袖在燈光下散發着金燦燦的光澤,染傾擡起頭,笑意淺淡的睨視着眼前這個父親,他眉心處隱約有幾處皺紋,只是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從幾位兄長的容貌看來,定安王年輕時定然是絕美。
定安王挑動了幾下燈芯,“皇上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若有若無的聲音飄進了染傾的耳朵,染傾頓時反應過來,她的話根本就不能矇騙過這個父親,染傾低着頭,平靜的擺弄着衣裙上的褶皺,“皇上將女兒認成了母親……”
她語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消失不見,她隱約感到燈芯猛地跳動,定安王沉默了良久,冷哼道,“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
染傾擡起美目,流轉的美眸帶着幾分好奇,含笑道,“母親年輕時是皇上的心上人,只是最後嫁給了父親,皇上一怒之下冊封父親心愛的女人爲皇后,所以才導致父親與皇上之間罅隙越來越深……”
她一口氣說完,擡起頭瞧見定安王的容色越來越難看,他並沒有生氣,一雙玄墨色雙眸閃過一瞬間的錯愕,只是嘆了一聲,“你都知道了。”
“女兒胡亂猜測。”二人之間瞬間靜謐下來,過了半響,染傾才便啓朱脣,“父親,皇上並未對女兒做什麼,但是女兒知道,他對母親一定不會死心,這麼多年你們二人針鋒相對,除了母親,自然還有別的緣故。”
染傾字字雪亮,定安王投過來詫異的目光,眼底劃過一絲驚恐,他面色一變,很快又恢復過來,沉默片刻才娓娓道來,“我與若嫣從小青梅竹馬,而你母親如卿與當今聖上也是,二十多年前聖上還未登基,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母妃死後,他自暴自棄,在他最潦倒的時候遇到了你母親,如卿是大慶阮家的女兒,而當時明國後宮之中有一位貴妃是如卿的親姑姑,如卿她是阮家的旁系女兒,在明國無依無靠,所以進了宮作爲那位貴妃的貼身女官。”
染傾點點頭,她傾世的面孔顯得格外的平靜,繼續聽定安王說。
“後來你母親在皇上最失意的時候安撫了他,可以說與皇上是一同長大,直到那位貴妃去世,你母親才被送出了宮,就遇到了我……”定安王眉目憂思深沉,高高皺起眉頭,顯然是在會議當年的事,“皇上登基爲帝,要娶你母親爲妃,如卿不肯,她執意要嫁給我,她從來沒有喜歡過皇上,她也不願入宮爲妃,甚至連皇后之位她也不稀罕,我雖說與若嫣青梅竹馬,但只是從小到大的情分,真正深愛的人還是你母親……”
染傾面上一震,那麼當年爲何王妃懷有自己還要遠赴大慶,難道不是因爲父親的緣故?
她疑惑的蹙起秀眉,微微道,“父親,那女兒的失蹤……”
定安王凝思的眼底涌現更多的無奈,“這一切都是因爲皇上在從中作梗,他冊封若嫣爲後,若嫣的父親是定國公,權力極大,皇上剛剛登基,一方面要拉攏定國公,一方面也是爲了對付我,他利用我跟若嫣的舊情,挑撥我與如卿之間的關係,後來逼得如卿負氣出走。”
定安王長嘆了一聲,說不出的無可奈何,染傾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眼神交雜着無盡諷刺,“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看來皇上爲了得到心愛的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定安王恢復了平靜,目光深處夾雜着無盡的深意,“染傾,你是如卿的女兒,長得像她,不知是你的福,還是你的孽。”
染傾冷冷嗤笑,挑眉道,“至少現在還是我的福氣。”因爲她能利用這個長相,幫她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情,而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定安王仔細的瞧着眼前這個女兒,她真的很聰明,卻又讓人無法揣測,看不透她的心,究竟藏着什麼,事實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染傾已經無法回頭。
“恐怕麗妃的死,皇上還要大做文章呢。”染傾清冷的彎起美眸,悠然笑道,“皇上今日只是暫且將這件事拋諸腦後,明日等他想起來,父親你與沈大將軍殿前刀劍相搏之事,恐怕皇上也要一起算賬。”
定安王沒有任何吃驚的反應,淡淡道,“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付定安王府的機會。”
染傾低着頭,仔細的思量着,只聽定安王
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踟躕許久才道,“你與齊楚王……關係不一般呢。”
染傾微微一愣,臉色略帶幾分慘白,倏然擡眸直視着定安王,“父親……”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定安王長嘆了一聲,“傾兒,楚王這個人,並不好對付。”
染傾冷冷一笑,低下頭勾起嬌脣,“女兒明白。”
她的手緊緊我成一團,感到袖長的指甲死死鉗着肉,她才鬆開,忽然長舒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我的事,與定安王府無關,父親只管放心就是。”
定安王嘆了一聲,擺了擺手,“罷了,你出去吧。”
染傾微微施了一禮,淺笑嫣然,款步走出了書房,定安王緊緊凝視着她的背影,目光變得犀利黯然起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下了朝,皇上便傳召染傾入宮,連同着一干與此事有關的大臣,統統傳召。
偏殿裡,皇上坐在預案前,幽黑的眼底深不可測,他隨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那扳指晶瑩剔透,竟無絲毫纖塵,一旁時候的管事蘇公公低着頭,忐忑不安的滲着冷汗。
這時候大臣們撩開層層簾幔走了進來,紛紛跪倒在地,其中以定安王與沈大將軍爲首,涇渭分明的分成兩邊,二人穿着官府,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而顧離與楚祈雲還有太子三人站在一側,整個大殿最平靜的莫過於顧離與楚祈雲二人,連太子都不敢直視皇上,心裡莫名的擔憂惶恐。
偏殿的地上跪滿了人,皇帝隨意的將桌上的奏摺統統摔倒地上,冷哼道,“昨日那事還未解決,你們倒是說說,殿前拔劍相對,你覺得真該如何處置你們?”
所有人急忙的跪下低着頭,沈大將軍誠惶誠恐的匍匐在地上,“皇上恕罪,臣罪該萬死,只是這定安王實在太過囂張,臣一心爲了江山社稷,一時惱怒之下才會犯下這不可原諒的大罪!”
定安王相反顯得平靜,只是行了禮,“臣有罪。”
對此他什麼話也不再多說,皇帝的目光挪到他的身上,神秘莫測的睥睨了他一眼,道,“把昭月郡主帶上來,朕先料理了麗妃的事,再回頭跟你們算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