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十”
“十一”
“......”
年齡不過十六的少年狗兒,此時側倚着門邊,嘴裡叼着一根綠枝,晃動着大腿,斜着眼睛,目光中充滿了狡黠。
他念着的每個數字,在眼中都是一堆堆明晃晃的真金白銀。
一副小混混模樣的狗兒,正是燕十郎轉世,因被一名妓女從小收養,成爲青樓鎮內燕春樓的小夥計。
他身材修長,面相俊俏,爲人處事仗義,當然不屑整天爲客人端茶送水,阿諛奉承,活成這樣的低賤下人。
一年前,燕春樓來了兩撥江湖上巨梟,其中一人名震青牛州西北之地。
江湖人稱屠一刀,殺人時向來出手一刀,多年來與各路高手惡戰數千場,未嘗一敗。
黑白兩道有名之人無不知曉,可謂是聲名赫赫。
至於本來姓名,早就無人提起。
他年約四旬,身材較矮,長相兇惡,皮膚如同黑炭,卻是身法矯健,四肢粗壯有力,麾下追隨着數千名亡命之徒。
另外一人則是身材修長,年約三旬左右,皮膚白皙,手搖一柄青色羽扇,細眉長眼,面相陰柔,渾身散發寒冷之氣。
這種冷,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寒,彷彿一塊從不融化的寒冰。
他在江湖中素喜歡獨來獨往,殺人越貨,出手狠毒,從不留活口,被人稱之爲葉無常。
兩者之前只是相互聞知聽方,卻從未謀面過,誰知卻是青樓鎮如此偏僻之地相逢。
更是爲一個二八芳齡的嬌美青樓女子起了爭執,各不相讓之下,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雙方在青樓的大廳內,相隔而立,目光中隱含殺機。
“小白臉,沒想到你還有膽量,在這裡跟老子搶女人,看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屠一刀說完之後,手腕微微翻轉,右掌中驀然多了一柄鋒利的柳葉刀,此刀又薄又快,刀體幽黑,透着股凌厲之意。
“呵呵,今天殺了你,吾葉無常就不用在江湖中到處遊蕩,尋找肥羊了!聽說你老窩裡堆滿了金銀財寶,可真是一舉多得啊!”
葉無常羽扇啪地一收,陰慘慘地針鋒相對道。
燕春樓內的客人們,自然聽說過江湖中的兩人威名,見之雙方要火併,恨不得身下多生兩條腿,急忙閃身躲避。
一些賣唱陪酒的女子,自認爲見多識廣,誰來了都喊聲大爺。
這些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每年都要發生幾次,剛開始時,她們還能尖叫着逃離,手捂着小胸口直說害怕。
待雙方打完架後,自然該尋樂的尋樂,該打賞的打賞。
開始有些不知所謂,她們早就司空見慣了這樣的事,懶得動彈一下。
老鴇子勸說雙方無果,又恐怕傷及無辜,連連催促手下這些姐妹,這才一個個不情願地站起身來,緩緩向邊上走去。
這時葉無常,看似將羽扇隨意輕拍了幾下手心,卻突然朝對面輕輕一揚。
“叮叮叮”
幾顆閃動着青光的鐵釘,在柳葉刀的揮擋下,聲音輕脆掉落在地上。
葉無常見狀,瞳孔微縮,神情有些不自然,顯然沒有想到,對方看似粗獷,卻如此小心翼翼。
“哼,跟老子玩陰的,你還嫩!”
屠一刀將手中的柳葉刀橫向拿起,張口露出一排焦黃的大牙,輕輕一吹。
“沾了無花毒的追魂釘,別髒了本大爺的寶刀。”
說話間,他右腳一踏地面,整個矮壯的身軀,如同皮球般彈起,飛似地朝對方衝了過去。
同時一把柳葉刀,朝前揮舞得如同風拂擺柳,神出鬼沒,只見寒光,不見刀影。
葉無常見狀,也不甘示弱,接連從扇中揮出數十道寒光打去,同時身體後發先至,幾乎與暗器同時撲向對方。
轉眼間,在場衆人只聽見“叮叮噹噹”,雙方快速身形交錯,刀光扇影,搞不清楚誰是誰。
未多時,一聲悶哼傳來,臉色慘白的葉無常,手捂胸口,跌跌撞撞連退數步。
剛想張口說些什麼,突然嘴角溢出鮮血,倒地不起,顯然已經命喪黃泉。
屠一刀此戰顯然成了勝者,得意地一揚柳葉刀,朝着遠處站立的一名體型嬌小,美貌異常的少女吼道:
“今晚,你是老子的了,哈哈哈!”
這名少女見狀,目光恐懼地看了一眼,屍體冰涼的葉無常,身體開始變得瑟瑟發抖起來。
任誰接待這種窮兇極惡之輩,都難免心中恐慌,更何況她這種未經人事的雛女。
少女越是表現異常,屠一刀神情越是興奮,得意地踏步向前走去,一手持刀,另一隻手如同鷹抓小雞般伸向對方。
此刻,在燕春樓後堂幫着燒水沏茶的狗兒,正端着一壺燒開的水,急急忙忙往前廳走去。
並未目睹整個打鬥過程的他,只是踏入前廳拐角的一處屏風時,心中感覺熱鬧異常的大廳內,怎麼此刻變得寂靜無聲起來。
正待心中猜想之時,耳邊只聽老鴇一聲疾呼。
“小心!”
屠一刀得意正往前走,準備伸手抓向那名少女時,哪曾想到旁邊的屏風後面是條通往後堂廚房的路,還冷不丁鑽出來一個少年來。
更可氣的是,這個少年手中高舉着一個裝滿開水的銅壺。
一般青樓裡客人較多,拎水的小廝,都要一邊高聲叫喊着過往人小心,一邊要將水壺高舉,目的就怕灑到人身上。
誰知,狗兒不但沒有高聲提醒,反而心裡想着事,早忘記了這些規矩。
哪怕屠一刀身手敏捷,反應超快,也不可能時刻都在防備着意外發生,更何況他正處於斬殺一名高手後的得意之時。
不偏不巧,狗兒高舉的水壺,正好一驚之下,大半壺水都傾斜灑了下來。
屠一刀努力的閃躲,依然有小半壺的開水,淋在了身上。
“嘶!”
被澆到的地方,除了升起一股蒸汽般的熱霧外,便是屠一刀忍痛時的發音。
本來長相醜陋的屠一刀,在被開水澆淋後,五官抽搐,齜牙咧嘴更是猙獰三分。
“嘶!!!”
此聲是在場的衆人發出,他們親眼目睹了剛纔屠一刀出手殺人的時刻,見到狗兒如此莽撞,對方生性又是如此兇殘。
後果用腳丫子想都知曉,頓時替他惋惜起來。
老鴇子見狀,大驚失色。
她不是痛惜又要死一個人,而是瞬間想到以後再無免費工可用,更無人替他養母還債了。
屠一刀死死地盯着狗兒,目光凌厲如刀。
他此刻對這個少年的恨意,遠超死去的葉無常。
偏偏在他春風得意之際,讓這個少年攪了好事,壞了如此氣氛,心中之惱,可想而知。
狗兒也有些傻了,看着一壺開水淋在了對方身上,心中自然知道對方肯定會大怒,正想着如何上前賠禮之時。
突然間,面前寒光一閃,一柄鋒利的刀鋒沒入胸口,直露出刀柄在外。
痛,一股痛入心扉的痛!
胸口汩汩而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上半身。
狗兒神情痛苦,目光中帶着不解。
他感覺體力在迅速的消逝,眼前一片模糊,反應過來的身體,晃晃悠悠地往後倒退數步。
客人們都不忍之下紛紛側目,一些相熟的青樓女子和下人,低頭掩目不敢相看。
狗兒如同喝醉了酒般,晃晃悠悠幾下後,猛然擡手拔出柳葉刀,帶出一片血花,又開始看着刀直楞楞地發呆。
屠一刀獰笑着上前,準備伸手拔刀,然後一腳踢飛這個少年時,卻見到對方竟然如此舉動,頓時有些一怔。
“小崽子,命還挺硬!”
如此致命的一刀,就是神仙也得給我倒下,屠一刀上前伸手準備收回之際。
只見狗兒,朝他就是順手一劈,如此近的距離,出其不意,快如閃電。
屠一刀不虧是老江湖,更是高手中高手。
他閃身極快地一躲,從身後又取出一柄匕首,左手又一次刺入狗兒的胸口。
一般人胸口致命之處,接連被刺入兩刀,恐怕早就倒地伸死,更何況出手之人,乃是武林大家,無論部位、深度都是恰到好處。
這是屠一刀成名之後對敵所使出的第二刀。
誰知狗兒卻毫不在意,如同無事人一般,左手死死抓住對方的手腕。
身體又是晃了一晃,右手中的柳葉刀,幾乎在對刺入的同時,也朝對方的脖頸一抹而過。
“唔!”
屠一刀滿臉的不可思議,手捂着咽喉,瞪大着眼睛,連倒地死後都未曾閉上。
他顯然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結局,對方還能出手反殺於他,讓他死不瞑目。
殺了人的狗兒,初始還有些不適和後怕,手中的刀和身體顫抖不止。
不過他心中更想弄清楚,爲何自己身中數刀,卻會無事人一般。
他當時只覺得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入身體,剛有股痛入心扉之感後,體內便驟然升起一股微涼舒適之流。
瞬間將痛感化解不說,更是讓創口修復,鮮血止住。
狗兒這才拔出刀來,報復性地一擊,畢竟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憑白讓人隨意砍殺,如同牛馬一般,任誰也會心生怨氣。
就待在場的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之時,老鴇子瞬間反應了過來,她跑到屠一刀屍身前,開始翻找起來。
不一會從其懷裡,摸出一大把金銀珠寶首飾,頓時變得喜笑顏開起來,至於誰殺了誰,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有錢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