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這次仍然是一早離開了春寧小區,穿上了海蘭前兩天從江城給他買來的一身鱷魚牌休閒裝,夾着同品牌的手包,精神抖擻的走出小區大門,保安看到人家這一身的行頭,愣是沒敢過問,話說哪有小偷穿成這模樣的!
剛出小區沒多遠,就接到了一傳呼,上面顯示着一行觸目驚心的漢字:“小子,你死定了!”
張大官人有些心虛的向後看了看,然後向周圍看了看,清晨的大街上沒有一個熟人啊!這信息也太他**操蛋了,張揚鑽到公用電話亭中,先給海蘭打了一個電話,證實海蘭沒給自己打這個傳呼,他又很敏感的給左曉晴打了個傳呼,過了一會兒,電話鈴響了,拿起電話傳來左曉晴欣喜的聲音:“張揚,你來春陽了?”
張揚從聲音中沒聽出她有任何的異樣,估計這電話也不是她打得,這就放下心來了,笑着說鄉里讓自己在縣城辦事,早晨剛到。
左曉晴道:“我表哥回頭要來江城,中午說好了要一起吃飯,你晚上不走的話,我請你去知味居。”
張揚就納了悶了,這左曉晴.的表哥怎麼老來啊,嬉皮笑臉的提醒左曉晴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現在婚姻法規定近親不能通婚,你告訴你表哥先滅了那念想!”
左曉晴笑罵着:“你去死!盡會胡說.八道,大清早就沒個正形,得,我還趕着上班呢,今天我們出科考試。”
張揚跟她約定如果晚上不走.的話提前跟她聯繫,這才掛上了電話。可剛剛掛上電話,這邊傳呼又來了,這次是他妹妹趙靜打來的,張揚回了電話,趙靜叫了一聲小哥,然後就只是哭。
張揚嚇懵了,自從上次出了楊志成那檔子事他就.變得格外緊張這個妹妹,這次該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張揚嚇得連聲音都顫抖了,這可不是因爲他膽小,而是他關心則亂,心中已經下定決心,只要他楊志成敢欺負自己妹子,這次就是拼了這個計生辦主任不幹,也要把那小狗日的給廢了,廢了都不夠,還要誅他九族!
趙靜總算穩定了情緒:“哥,我模擬考試成績出來了…….全年級一百二十三名……看來上大學是沒指望了……”
張揚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爲什麼大事,原來就是.考試成績不如意啊,可趙靜還是很在意這件事的,畢竟他們老趙家最有希望上大學的就是她,這次要是考不上,恐怕遭受的責難一定會很多,小妮子的壓力空前強大。
張揚問清楚趙.靜所在的地點,馬上趕了過去,趙靜揹着書包站在學校旁的小商店外等着張揚,眼睛都哭得紅腫,看起來真是可憐的很,張揚笑着走了過去,大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小丫頭,還共青團員呢,居然哭鼻子!”這一說,趙靜哭得更加傷心了。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快到上課時間了,好言好語的勸說趙靜回去上課,可趙靜說自己請了一天病假,今天不用上學,張揚暗自嘆了一口氣,知道這個小妹被模擬考試成績打擊的不清,帶着她在學校旁邊的早點鋪吃了些早點,張大官人這一夜折騰體力上損耗不少,胃口大開,飯量格外驚人。趙靜卻是沉浸在考試成績太差的失落中,不時拿出手絹抹着眼淚,勉強喝了半碗豆漿。
“哥,我不想上學了,要不你也把我帶到黑山子,我給你當秘書行不?”趙靜眼睛紅紅的問。
張揚笑了起來:“傻丫頭,不上學怎麼成?現在到哪裡都講究學歷,沒有學歷是寸步難行啊!”
趙靜咬了咬嘴脣:“可是以我的成績恐怕連大專都考不上……”
張揚有些奇怪,其實趙靜平時的成績還能算得上中上,怎麼一到正式考試就變成了這般模樣,難道是這妮子臨場發揮有問題,對於學習這一塊兒他可沒有什麼主見,陪趙靜說了一會兒話,藉口出去回電話,到公用電話亭給海蘭打了個傳呼。
海蘭還以爲他有什麼大事,回電話之後才知道是爲了他妹妹學習的事情,張揚道:“你海主播見多識廣,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怎麼辦,我看小妹最近情緒波動挺大,要不我讓她到你那兒住兩天,你多開導開導她。”
海蘭頓時明白了這廝的真正用意,啐道:“這種事情你也找我,我又不是她嫂子!”
張大官人厚顏無恥道:“咱倆雖然沒有名份,可是有那啥……事實不是?”
海蘭聽得耳根子發熱,小聲罵了一句無恥,還是認真的幫張揚想了想:“趙靜臨場發揮不好這件事很難辦,短期內很難解決這個問題,不過還有一個辦法,每年縣中都有幾個保送名額,只要你提前活動一下,爲她爭取到一個名額,這件事不就解決了?”
張揚被海蘭這麼一點立馬就豁然開朗,是啊!考不上咱不是能保送嗎?他放下電話回到趙靜身邊,興奮的把這個主意告訴了她:“小靜,別急,哥想辦法讓你保送!”
趙靜吃驚的看着張揚,這保送名額的珍貴所有人都知道,以他們的家世和背景又怎麼能夠得到,她搖了搖頭道:“哥,你別安慰我了,我也想開了,考不上大不了就去農機廠當工人。”
張揚知道趙靜對自己的能力還沒有充分的認識,笑眯眯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儘快把這件事給你搞定!”
趙靜雖然不相信他的話,可是通過這會兒的傾談,內心中的鬱悶也減輕了不少,心情好了自然也就不想繼續裝病,在張揚的勸說下,拿起書包走入了校園。
因爲趙靜的事情,張揚決定今天先不急着返回黑山子,給王博雄打了一個電話,現在的王博雄已經把張揚視爲自己的大恩人,張揚別說要請一天事假,就算是請一個月事假他也一準批了,還慷慨的告訴張揚,有事兒儘管辦,啥時候回來補個公差的手續,人情做到這步實在到位得很。不過難免有些獻媚之嫌,人家王書記現在身在黑山子鄉,心卻早已飄向了縣稅務局,獻媚就獻媚,誰他**能獻媚出一個稅務局長乾乾?
李長宇是在第二天中午返回的春陽,途經滑坡路段的時候,他還特地讓劉海濤停車看了看,望着疏通完畢的道路,脣角不覺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無論過去他對張揚抱有怎樣的看法,可這廝的工作能力卻無法否認,想起昨晚張揚率領搶險隊冒雨搶險的情景,李長宇內心中感到一陣激盪,無論一個官員的動機如何,目的如何,只要他能踏踏實實的幫助老百姓做事,幫助國家做事,就算是撈取政績的行爲也是值得肯定的,他低聲道:“聽說昨晚小張受了點傷?”
劉海濤笑道:“我聽搶險隊說了,是爲了營救電視臺女主播海蘭受傷的,昨晚就已經被送到了縣人民醫院檢查,應該沒什麼大事。”
李長宇點了點頭:“回頭打個電話幫我問候一下。”
劉海濤痛痛快快的答應下來。
因爲暫時不打算離開春陽,張揚就去了育才駕校,杜宇峰上次來的時候已經幫他辦好報名手續,人家也答應張揚不用去駕校學習,到日子來考試就成,張揚是個不喜歡欠人情的人,他去駕校時帶了兩條紅塔山。
駕校校長叫趙新偉和杜宇峰是老同學兼老戰友,感情那非同一般,看到小張主任如此客氣,他馬上板起臉來了:“我和宇峰那可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的關係,小張主任,你這樣做根本是看不起我啊!”
張揚看到他堅持,只能作罷,眼看就是中午了,提出請趙新偉去外面吃頓飯,這次趙新偉到沒有拒絕,不過有個前提條件,來到他這裡要由他請客。
張揚也不是個放不下的人,對趙新偉的直爽和慷慨也十分欣賞,當下答應了下來,兩人來到駕校對面的海螺村吃飯,趙新偉提前訂了一個小包,兩人走入飯店,在這裡吃飯的多數都是駕校的教練和學生,看到校長進來,一羣人慌忙湊上來打招呼,趙新偉最多隻是頷首示意,在駕校的一畝三分地,趙新偉擁有絕對的權威。
看到趙新偉一覽衆山小的氣勢,張揚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官不在高,最關鍵的是要有制衡一方的權力,比如縣委書記李長宇,又如鄉委書記王博雄,在他們管轄的範圍內,他們就是王者,想通了這件事,張揚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他現在在黑山子鄉的地位多數都是靠借勢得來,就算是自己所管轄的計生這一塊兒也沒有取得絕對的權力。
趙新偉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性情豪爽,要了一瓶劍南春,和張揚喝了起來,張揚通過杜宇峰對趙新偉的性格也有所瞭解,知道趙新偉喜歡直來直去,而且向來以酒品論人品,有了這個特點,張大官人跟他溝通起來變得無比容易,一會兒兩人就把一瓶劍南春喝了個乾乾淨淨,桌上的六樣菜卻幾乎沒動,趙新偉笑道:“早就聽杜宇峰說你是海量,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張揚笑道:“我也聽杜哥說過趙校長是個痛快人,今天一見也是名不虛傳!”
趙新偉大笑起來:“你是宇峰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間還客套個啥,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說話糙了點,你別介意啊!”
“那我也不跟您客氣了,以後我就叫你趙哥!”張揚又敬了趙新偉一杯酒,這時候傳呼響了,他放下酒杯看了看居然是劉海濤打來的,本想出去回電話,趙新偉卻從手包裡拿出他的大哥大:“不用出去了,我有電話!”在九十年代初大哥大還是個新鮮玩意兒,連機帶號得兩萬多,打進打出一分鐘都要六毛,不折不扣的高消費,已經開始取代傳呼成爲身份的代表。
張揚有些羨慕的接過大哥大,他心裡清楚得很,就趙新偉那點工資根本供不起這電話,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絕對的權力等於絕對的腐化,這電話十有八九是敗來的。
劉海濤是遵照李長宇的吩咐來問候張揚病情的,張揚笑道:“沒事,一點皮外傷,小劉,你讓李書記放心,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他。”
劉海濤道:“李書記讓你週六晚上去家裡吃飯。”
張揚愉快的答應了。
聽話聽音,趙新偉表面上是個大老粗,可實際上也是個心思細密的人兒,否則他也不能擁有今天的位置,在政治嗅覺上,他要比老同學杜宇峰強得多,之前他就聽杜宇峰說過張揚縣裡有人,馬上推測到這個李書記十有八九就是縣委書記李長宇,張揚還他電話的時候,趙新偉不露痕跡的看了看號碼,果然是縣委大院的號碼,心中已經確定了這件事,李長宇能夠邀請張揚去家裡吃飯,足見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趙新偉暗暗爲自己的這個發現欣喜若狂,可表面上卻不露聲色,跟張揚幹了一杯酒,故意嘆了一口氣,重重把酒杯頓下道:“現在的社會真是讓人搞不明白,你說像杜宇峰這麼有能力的人就是得不到重用,窩在黑山子當一個小警察,真是屈才啊!”他是想接着杜宇峰的懷才不遇抒發自己內心的感慨啊。
張揚微笑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我看杜哥埋沒不了太久的時間。”
趙新偉心中一動,張揚這句話應該是暗示什麼,看來杜宇峰真是遇上貴人了,不久就會苦盡甘來,想起張揚背後的李長宇,趙新偉更升起了攀交的意思,接着這次的機會,他一定要和張揚把關係處好,那啥……最近車管所不是還缺個副職嗎,只要努力一點,自己肯定是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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