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發現自己是孤獨的,自從弟弟死後,這種孤獨的感覺就一天比一天變得強烈,這個世界上,他沒有真正意義的的朋友,當年驅使他不斷賺錢改變境遇的動力是林雪娟,可當他擁有財富和曾經夢想中一切的時候,他卻失去了這個女人,然後他又失去了弟弟,他發誓要爲祁峰報仇,當他終於殺掉安德淵,心中卻沒有報仇後的快感。他曾經想要得到這個世界,並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努力,可如今他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得到。
袁孝商的落網讓他感到了一種迫切的危機感,正是這種危機感,促使祁山做出了結束國內所有生意,離開這裡的決定,對祁山而言,他心中最爲牽掛的那個人始終都是林雪娟,過去他和林雪娟之間還存在霍雲忠這個障礙,可如今霍雲忠和林雪娟已經離婚了,林雪娟恢復了自由身,他們之間本不應該再存在任何的問題纔對,可林雪娟今晚的回答徹底擊碎了祁山的所有幻想。
汽車靜靜行駛在東江的大街之上,隨着擁擠的車流,祁山沒有說往哪裡去,五哥默默往前開。
“錯過的事是不是永遠都回不去了?”祁山低聲道,像是詢問五哥,但又像是自言自語。
五哥沒有回答,仍然聚精會神地看着前面的道路。
祁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居然是林雪娟打來的,祁山的內心一陣激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接通了電話,林雪娟在這個時候打來,或許終於想通,或許可以給他一個想要的答案。
電話中傳來的卻並非是林雪娟的聲音。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道:“祁總,想跟您談點生意可真是不容易。”
祁山的脊背變得僵硬,他的左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他的情緒變化並沒有反應到聲音上,微笑道:“老湯,這麼晚打電話有事?”
老湯道:“沒什麼要緊事,就是準備了一桌酒菜,只等祁總入席,不知祁總今晚肯不肯給我這個面子。”
祁山笑道:“好說。我馬上就到!”
祁山合上手機,目光投向車窗外:“五哥,悅水樓!”
五哥低聲道:“有事?”
祁山淡然道:“沒什麼大事!”
悅水樓的生意一向很好,可今晚卻顯得有些特別,門前的停車場內只有五六輛車停在那裡。因爲今晚悅水樓被一個人全都包下來了。
祁山走下汽車,向五哥低聲道:“我一個人上去就行了,你在這裡等我!”
五哥道:“如果你二十分鐘還不出來,我就上去。”
祁山微笑道:“這裡是東江,對面就是東江市公安局,他敢在這裡擺龍門陣,就不會鬧事。放心吧!”
祁山走入悅水樓的大堂,兩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已經等在那裡,看到祁山進來,同時向他鞠了一躬。招呼道:“祁總好!”
祁山道:“老湯呢?”
老湯坐在悅水樓三層天字號包間內,足可以容納二十個人的紅木雕花餐桌上擺滿了菜,落座者卻只有他一個人,老湯體型肥碩。體重二百餘斤,難免會給人一種蠢笨的印象。他的臉上始終堆着笑,看起來就像一尊彌勒佛,小眼睛不時眨動,爲這廝看似忠厚的面相增添了許多的狡黠。
在老湯的身後站着四名身材高大的保鏢,清一色的黑色西裝,看起來頗爲煞氣威風。
老湯請客,請的是祁山,沒有陪客,原本用不着這麼大的桌子。
祁山看了看眼前的場面,微笑道:“老湯,太鋪張了吧?”
老湯笑眯眯道:“不隆重點怎麼能顯出我的誠意?坐,快請坐!”他並沒有想到祁山敢一個人過來,老湯之所以選擇這麼大的圓桌,是因爲他心底欠缺安全感,總覺得隨時都會有人算計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和別人保持距離。
祁山在老湯的對面坐下,兩人的距離很遠,隔着一張圓桌的直徑。
老湯道:“都說祁總膽色過人,今天我算見識到了。”
祁山微笑道:“敢走這條道,就得不怕死!”
老湯使了個眼色,手下人上前去給祁山倒酒,祁山伸手掩住杯口,淡然道:“我的時間很寶貴,而且我從不喝酒,老湯,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老湯道:“不急,先喝杯酒再說,祁總該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祁山冷冷望着老湯。
老湯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喝了:“先乾爲敬!”他以空杯示人,顯然是要祁山喝一杯。
祁山道:“老湯,認識你這麼久,我才知道你喜歡勉強別人。”
老湯笑道:“不是勉強,只是要個面子!”
祁山點了點頭,將手掌移開,讓人將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他皺了皺眉頭,不由自主咳嗽了一聲。空杯剛剛落下,馬上有人給他倒上了第二杯。
老湯道:“聽說祁總要走!”
祁山道:“聽說的事情多數都是不靠譜的!”
老湯笑道:“祁總就是祁總,氣魄和別人不一樣,就算是當面說謊話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祁山道:“你要什麼?”
老湯仍然滿臉笑容:“四海既然不做了,我打算全部接下來。”
祁山握住茶杯,喝了口茶道:“多少?”
老湯伸出五根手指。
祁山不屑道:“五千萬?”
“五塊!”老湯說出這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在這一刻,他的兇悍和霸氣才倏然迸發出來。
祁山笑了,他微笑的時候,居然還點了點頭:“好!很公平的價格!”
“我要的是全部!三天之內,把人、設備和配方全部交給我!”老湯的語氣不容置疑。
祁山點了點頭:“不用三天,給我十二個小時準備。”
這次論到老湯驚奇了。
祁山道:“如果她斷了一根指甲,你會知道後果!”祁山說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將空杯狠狠扔到了地上,空杯摔得粉碎,藏在屏風後的十名黑衣人迅速衝了出來。
祁山環視了一下房間,不屑道:“好大的場面!老湯,這次的車馬費恐怕要花上不少吧!”他站起身,來到衣帽架前拿起了自己的風衣,穿上風衣,旁若無人地抖了抖,大步走出門去。
祁山剛一走出悅水樓的大門,五哥就將車開了過去,祁山進入汽車內,閉上眼睛道:“送我去我舅舅家裡。”
五哥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酒味兒,低聲道:“您喝酒了?”
祁山沒有說話,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
東江市長方知達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自己這個外甥,自從祁峰死後,警方圍繞祁峰調查出了他生前的許多罪行,這讓方知達的臉上很難堪,他因此對祁山也產生了不小的看法,以他對這兩個外甥的瞭解,祁山成熟穩重,心機深沉,祁峰只是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半吊子,雖然警方並沒有發現祁山有過任何的犯罪事實,可是方知達仍然堅持認爲祁峰做過的事情,祁山一定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有關。
從那時起,方知達就開始有意疏遠這個外甥,在生意上他沒有給過祁山太大的助力,所以也不想被有朝一日祁山可能惹上的禍端連累。
祁山的來訪有些出乎方知達的意料之外,甚至今年的中秋他們都沒有一起度過,祁山只是讓人送來了禮物,祁山爲人精明,當然能夠看出舅舅對他的有意疏遠,因此他也很少打擾方知達,儘量不給他增添麻煩,默默劃清和他之間的界線。
方知達坐在客廳內,手裡拿着當天的東江晚報。祁山進來打招呼的時候,他只是眼光離開報紙一會兒,嗯了一聲,緊接着又回到了報紙上:“來了!”
祁山笑了笑,在舅舅的身邊坐下:“舅舅,我今晚不走了!”
方知達放下了報紙,取下老花鏡,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你好像很久都沒在我這裡住過了!”
祁山道:“有點事兒跟您說!”
方知達點了點頭。
祁山道:“我準備結束這邊的生意,移民去澳洲。”
方知達道:“好好的,爲什麼要走?”
祁山道:“一個地方呆久了會感到厭煩,所以想換個環境。”
“也好!”方知達點了點頭,心中卻明白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兩人之間也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說了幾句,方知達打了個哈欠起身去睡。
祁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看到四下無人,他拿起了一旁的電話,撥通了張揚的號碼。
張大官人剛剛回到賓館不久,正準備去洗澡,手機就響了起來,看了看號碼並不熟悉,接通之後方纔知道是祁山用座機打來的。
祁山道:“張揚,我可以幫你找到那個人,但是你必須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祁山看了看四周,聲音依然平靜:“雪娟被人綁架了!”
張大官人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不由得一驚,他當然知道林雪娟在祁山心中的地位,祁山在林雪娟失蹤之後仍然能夠表現出這樣的冷靜,其心理素質實在超越常人,張揚道:“也許你應該報警!”心中琢磨着祁山找上自己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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