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呂叔爲這件事專門請來了一個道行深厚的風水師,那個風水師看過之後,不言不語,連你呂叔給他準備的潤眼費都不要了,就慌着要走。”老馮說着,陷入了對當年的回憶中,神色也頗爲怪異:“你呂叔和我苦口婆心地相求,最後把潤眼費足足提高了十倍,那名風水師纔開口說了話。”
朱小君急切地問道:“那風水師是怎麼解釋的?”
老馮瞪了朱小君一眼:“什麼叫解釋啊?人家風水師看到的都是常人所看不到的!風水師說,這塊地的地下,住着一個修行了上千年的蛤蟆精,我們拆遷動土,驚到了這個蛤蟆精,那消失了的房屋,便是那個蛤蟆精給吞了下去。”
朱小君強忍住不笑出來:“那後來又是怎麼解決的那隻蛤蟆精呢?”
“你有沒有去過山南小鎮?”老馮沒有回答朱小君,而是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朱小君搖頭道:“路過過,但沒進去過。”
老馮點了下頭:“山南小鎮便是五年前生那件奇異事件的小區,出事之後,我們按照風水師的辦法,修改了小區的建築圖紙,在那塊地上改建了一個池塘假山,池塘挖的夠深,還養了不少的魚,算是給那個蛤蟆精賠個罪。”
朱小君終於忍不住了,笑道:“蛤蟆精有的吃有的喝,也就心平氣靜,不再出來鬧事了?”
老馮很不滿意朱小君的這種明顯帶有戲謔成分的口氣,但朱小君剛纔又答應了他的諸多委託,一時間也不好叱喝朱小君,只是嘆了口氣,道:“不管怎麼說,這五年下來,山南小鎮還算是安然無恙。”
朱小君拍了下雙腿,站起身來:“沒事,我也就是好奇而已,馮叔請放心,這些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老馮也站了起來:“要是擔心你會說出去,那馮叔也不會跟你嘮叨這麼多了!好吧,你慢走,馮叔就不送了!”
朱小君笑了笑:“該說不送的人應該是我呀,馮叔,祝你一路順風!”
告別了老馮,朱小君迫不及待地撥打了瘸四喜的電話,他需要立即瞭解九鼎公司對待這個奇異事件的處理辦法,不爲別的,就爲了滿足一下自己的那顆好奇之心。
瘸四喜接到了朱小君主動打來的電話顯得很高興,朱小君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目的,瘸四喜在那邊就嚷嚷着要請朱小君吃飯喝酒。
吃就吃,喝就喝!
朱小君的豪氣一時間彰顯出來,全然忘記了昨晚上在省城醉得是一塌糊塗。
道上的事傳播的往往比娛樂界的緋聞還要快,呂保奇出車禍的事情,瘸四喜大上午便已經得知了,少了一個山一般的對手,瘸四喜非但沒有絲毫的興奮,反而有着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一代梟雄啊!就這麼走了……”瘸四喜一見到朱小君,別的還沒說,便先唏噓起來:“不過這樣倒也痛快了,省得到老了被人嫌棄。”
朱小君在跟老馮說起呂保奇的事情的時候,也曾懷疑過呂保奇是被人在背後下了黑手,告了黑狀,才招惹了省廳的。這個被懷疑的對象,其中就有瘸四喜和他背後的九鼎房地產公司。
朱小君不相信以瘸四喜的個性,真的能放下和呂保奇之間的恩恩怨怨,更不相信來勢兇兇的九鼎公司會甘心屈從於一個地頭蛇。
但是,看到了瘸四喜的表情,朱小君隨即也就打消了這份疑慮,因爲瘸四喜在感慨呂保奇命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真摯的,是自肺腑的。
在道上混的人,可沒學過表演!
就算是當過影帝的人,也無法做到像瘸四喜那般真誠。
“人各有命!呂叔的這一劫,是上天註定了的,饒是一代梟雄,也奈何不了命運這兩字啊!”朱小君打消了對瘸四喜的懷疑,順着瘸四喜的唏噓感慨着。
瘸四喜拿起桌面上的一包大中華,自己叼上了一支,然後將剩下的煙放到了轉盤上,轉到了朱小君的面前。
“呂老大活着的時候,我做夢都盼着他早點死了,可是,他真的不在了,我這心裡卻空落落的。你給我打電話之前,我就在反覆思考一個問題,朱小君,你說我們這些人到底是圖個啥呀?在社會上,我們這種人看起來風光的很,沒人敢招沒人敢惹的,可是實際上呢?家裡的親人整天提心吊膽的不說,警察們一日三變的臉色也不說,白道上隨便哪個手上有點權勢的人,不都是把我們欺壓的要死要活的?”
菜上來之後,瘸四喜開了瓶白酒,要了兩隻大玻璃杯,一瓶酒一分爲二。
“我原以爲等混出來就可以出人頭地了,就可以有大把的錢過上好日子,現在我瘸四喜也算是彭州道上的一號人物,錢賺了也不少,可好日子呢?卻感覺******越來越遠了啊!”瘸四喜拿下一杯酒,將另一杯轉到了朱小君的面前,端起自己的那杯,一氣喝下了三分之一。
“就說我兄弟老五,好心好意地請了拆遷戶去吃飯喝茶談合同,就他媽巧了,那些拆遷戶的房子竟然蒸了,你說,這種事關老五個屁事啊?他要是有那個能耐,幹嘛還要幹這種出力不討好的營生?去當魔術師不是更好嗎?可警察卻不分青紅皁白,先抓了再說……”瘸四喜說到鬱悶之處,又端起了酒杯,灌了一大口:“我們找了律師去跟警察理論,可******警察根本不講理,一句‘再鬧事就把你們全抓了’便打了我們。操,這是哪門子王法啊!”
朱小君端起了酒杯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態,那酒精的氣味進入到了鼻腔中,頓時引了胃體的強烈不滿。朱小君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先適應着。
好在瘸四喜並不在意朱小君喝酒的表現:“老五是真******倒黴,這幫混賬警察,爲啥不去抓九鼎公司的老闆呢?那個老闆纔是最可疑的啊!是他指使了老五,安排的時間吶!”
朱小君夾了口菜,邊吃邊迴應道:“老五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剛好辦案的負責人是我的那個女同學,我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了,明天老五就能放出來。”
瘸四喜先是一個驚喜,隨後又是一個愧歉:“你說的是秦警官麼?抓老五的可不是秦警官啊!剛纔不好意思啊,情緒失控,說了粗話。”
朱小君在心裡偷着樂了,瘸四喜這個人,明明是粗人一個,卻因爲有了箇中專的學歷,就時時刻刻地充裝文化人,不是情緒激動,就絕不會爆出粗口來。
這一點並不是瘸四喜的專利,彭州江湖的老大呂保奇,也是如此。呂保奇爲了漂白,爲了充裝成有文化有品位的人,有時候還會在鼻樑上架起一副金絲邊眼鏡。
這兩位大哥級的人物影響了整個彭州江湖,各個大哥紛紛效仿,因此,彭州江湖便揚起了一道亮麗的風景:這幫混江湖的大哥在明面上,一個比一個斯文,一個比一個有禮貌。
“抓老五的人都是些小嘍囉,不知深淺,秦警官知道我跟四哥還有老五的關係,所以老五在她手上,也沒遭罪。”
瘸四喜吁了口氣,端起酒杯,跟朱小君示意了一下,然後一仰脖子,將剩下的酒全倒進了肚子裡。
朱小君端着酒杯,苦着臉道:“我昨天喝大了,今天這戰鬥力……”
瘸四喜擺了擺手:“喝酒講的是個意境,不在乎誰多誰少的,你慢慢來,投通了,喝起來也就舒服了。”
“四哥,你剛纔說老五請拆遷戶吃飯喝茶都是九鼎公司老闆指使的?還有,我還聽說九鼎公司以三千萬的價格賣給了呂保奇兩成五的股份?我就不明白了,這九鼎公司的老闆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物啊?”朱小君小口飲啜着杯中酒,適時地提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瘸四喜呵呵大笑起來:“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承認我跟九鼎公司之間的合作關係嗎?其實直到今天,我也沒答應過九鼎,只不過礙着省城朋友的面子,不好回絕九鼎公司而已。”
朱小君頗爲好奇,問道:“爲什麼呀?我一直以爲四哥你並不是一個懼怕呂保奇勢力的人。”
瘸四喜喝了一大口酒,又吃了兩夾子菜,笑着說出了答案:“那九鼎公司的渠老闆……哈哈哈,說是個軍人的後代,而且還是個根正苗紅的紅三代,可他卻是個標準的娘炮……哈哈哈,不看身份證,你真的認不出他居然還是個男人。”
“怪不得!”朱小君陪着瘸四喜大笑起來。
對朱小君來說,九鼎公司的老闆是個娘炮也好,是個純爺們也罷,這都不要,重要的是朱小君知道了這個渠老闆原來還有着這麼深厚的背景。
有着這麼深厚的背景的人物,爲什麼會屈從於呂保奇呢?朱小君難免在心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問號剛一出來便消散了,因爲朱小君馬上意識到在省廳點了呂保奇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個渠老闆。只不過在這之前,朱小君把渠老闆和瘸四喜當作了同夥來考慮,所以在排除了瘸四喜的懷疑之後,順便也帶走了對渠老闆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