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香蘭端着一小碗鮮血,看着倚靠在門框上的長清,“她怎麼這麼老實?”
按照普通人來說也會掙扎一下,不然也會下個半死,怎麼會乖乖地割出這麼多血來……
長清嗤笑一聲,“這女人膽子小!”
香蘭也柔柔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血來,穿過走廊,邁入門檻之中,穿過外殿,走進了內殿。
“娘娘,已經弄好了。”
寧輕顏面色清寒,點了點頭,將那藥材放入乾淨的茶盞之中,又接過那一碗血,灑在藥材上,灌滿了整個茶盞。
“好了,你下去吧,另外密切關注了皇上的動向,若是要出征的話務必要通知本宮!”
香蘭點了點頭,便下去了。
這血真的能催動這藥材開花嗎?
寧輕顏的心糾起來,有些發疼,也有些難受,她面色有些清冷,看着那花瓶中綻放的寒梅,那般嫣紅動人。
她多希望這百里花也能綻放。
儘管她知道百里花開放以後,她須得用花瓣淬成汁液,之後便要雙手變成色,中毒,再也無法貼近自己的孩兒。
原本就平淡的天氣紛爭如雪一般。
寧輕顏走到門外,看着紛紛落下的雪花,那般的動人心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上,來不及細看,便立即融化了。
彷彿沒有存在過一樣。
奶孃過來,打算抱着煦兒與曦兒給皇后娘娘瞧瞧,但是寧輕顏拒絕了,讓奶孃抱着大皇子與小公主退下。
殿內的香爐燃燒着,但是寧輕顏的心中卻是一片清冷。
與此同時,寒府內。
寫意正在熬煮着湯藥,散發着濃濃的藥香。
林淑兒看了一眼,說道,“寫意,你下去吧,這藥我來熬便是。義父的身子弱,耐不住這快火燉的湯藥。”
寫意一聽,將手中的蒲扇扔在了一邊,神色不悅。
“好好好,什麼都你來吧!”
林淑兒面色有些掛不住,但是仍舊坐下來,拿着扇子輕輕地閃動着,不時地撥弄一下炭火來。
她心裡面滋味自然不好受,寒墨白去坤水峰尋藥材種子,足足有幾日沒回來,一回來便渾身是傷。
這還沒好全,前些日子寒墨白又是中劍,差不多喪了半條命,還沒等養好身體,又出去了。
不過他這次回來成日裡抱着一個空白的牌位,也不知道犯得什麼邪,林淑兒心裡滿滿的都是擔憂。
過了一個時辰,這藥纔算是熬煮好。
林淑兒將藥細心地盛出來,又在碗裡面放了一顆蜜餞,臉上才盪漾着淡淡的笑意來,方纔提起粉色的繡襦夾襖的裙襬,漫步走了過去。
咚咚咚……
門內沒有聲響。
林淑兒早已經習以爲常,推門進去了,映入眼簾地便是寒墨白對着那牌位發呆,臉上還殘留着些許的笑意。
“義父近幾日心情很好?”
林淑兒將那碗藥放了下來,心裡面泛起了嘀咕,不禁問道,“這牌位好生奇怪,怎麼沒有刻人名,一片空白?”
寒墨白嘴角勾起邪笑,淡然說道,“正是一片空白。這是我的牌位!”
他的牌位?
林淑兒頓時皺着眉頭來,一臉不悅,“這什麼人呀,居然給活人立牌位,當真是大膽!還是扔了吧!”
她說罷便伸過手去了,卻被寒墨白一手打落。
“這牌位任何人都動不得,我不在的時候就放在案几上!聽明白了嗎?”
林淑兒點了點頭,手上還殘留着他的溫度,“聽明白了!”
她雖然心裡面擔心,但卻不能多說什麼,因爲寒墨白看樣子是看在寧輕顏的份上才照顧她的,因爲這些日子他從不多看自己一眼,只有在說寧輕顏的時候,他才願意與自己多說幾句。
“義父,您這傷是怎麼傷的?”
林淑兒雖然心裡面記掛着,但是面上仍舊是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這樣淺顯地流露出來。
寒墨白摸了一下身上的厚厚的毛絨長袍來,這裡面有一道傷口,是那個男人刺得!
“被個賤男人傷的,不過不礙事,我欠他一條命,算是還清了!”
林淑兒眼底裡仍舊是抑制不住地心疼,眸子泛着淡淡幽光,“這麼厲害的傷口,那人當真是心狠!也不知道是誰!”
她旁敲測問,自然是想知道這些日子他都去哪裡了,傷了好幾次,這命都丟了好幾次了。
能讓他如此上心的是不是……
可是那女人如今已經成爲皇后,還誕下了龍鳳胎,一個皇子一個公主,皇上還許諾三宮六院,唯她一人。
如此殊榮,如此寵幸,難道寒墨白還不明白嗎?
那女人活得很好。
寒墨白冷着眸子,看了碗底的蜜餞,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麼發衝的語氣,只是說,“你先下去吧,另外吩咐寫意準備些銀兩,我就要出去。”
聽着這話來,林淑兒臉色有些難堪,因爲她剛跟寫意翻臉了,隨即便說道,“嗯,淑兒記下了。”
寒墨白點了點頭,眸中仍舊無波動,看着那空白的牌位一時間愣神。
他本來是給她送百里花的種子,可惜剛從熱河邊游過去,便被侍衛發現了,正巧被那賤男人知道了,所以便被刺了一劍。
幸好他水性比較好,能夠游出來,不過也是去了半條命,真是夠嗆。
這一生一死,他在臨死之前只想着一個畫面。
那就是寧輕顏在聖泉節那一日露出的笑顏,明媚動人。
那時候她還與秦涼逸老死不相往來。
只是他沒抓住機會。
是他懦弱,纔將她拱手讓人!
寒墨白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手裡緊緊地捏着那牌位來,他不甘心……
直到他打探到她的行蹤,才知道她去過珈藍寺,這才發現她給自己立的牌位!
她肯定是對他有情,否則怎會如此?
可惜她現在肯定以爲他已經死掉了……
寒墨白捏着那空白的牌位來,心思恍然,他暗暗地下了決定,一定要再入宮一次,哪怕是告訴她自己沒死。
就告訴她這個消息,算不算過分?
寒墨白推開那藥碗,看着桌前的酒壺來,一把端起來仰頭便喝下了,酒味充斥着鼻息,讓他能夠找個理由不去想她。
若是一開始就沒遇見她該多好?
他還是心心掛念着元柳,就不會有愧疚,就不會有糾結,就不會有遺憾……
寒墨白的大掌猛地叩擊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劇烈的響聲來,他眼神中燃燒着熊熊烈火,似乎這酒就像是劇烈的燃品一樣,砰地一聲,發出劇烈的燃燒。
寒墨白就這樣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似乎想將自己灌醉。
可是這世間卻常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哪來這麼容易的事情,就這般輕易喝醉了?
他苦笑了一聲來,眉眼之處皆是深深的愁索。
外面又落下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落下,遮住了天地之間原有的顏色來。
寫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來,裹了裹身上的長袍來,手中的暖爐還散發着點點溫熱來,她快步走到了屋內,輕輕地閉上門來。
“族長,北炎帝明日便要啓程了。”
聽着這話來,很顯然寒墨白身形一顫,臉上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寫意隨即便站起身來了,徐徐地走了過去來,柔聲說道,“怎麼又喝上酒了?”
寒墨白冷嘲一聲,“怎麼又喊我族長了,如今我可沒有那權利!”
寫意只是搖了搖頭,淡淡的笑了,將桌子上那一碗藥又推了過去來,柔聲道,“族長還是喝了吧。這些事情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寫意。您這是隱藏實力,若是族長之名,唾手可得!”
寒墨白這才定住眸子來,認真地看了看寫意,發現她面色清然。
“你懂什麼?以後還是喊公子吧!”
雖然寫意以前伺候過元柳,所以才待她不一樣,可是這火雲族內的事情也不是容許一個女人插嘴的!
寫意笑了笑,“既然公子執意如此,寫意便不再說些什麼。不過這林淑兒公子打算什麼時候送走,這皇上的女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聽聞此言,寒墨白眯着魅惑的眸子,冷聲說道,“寫意,我倒是沒發現,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寫意淡然一笑,“多謝公子誇獎,這林淑兒是名門閨秀,不能幹活,出口成章,儀態大方,明媚不可方物,就連說話可是動人的京城口音,帶着襦軟的感覺。寫意還以爲公子會動心。”
動心?
寒墨白一怔,一陣心痛,嘆息了一口氣,仰天說道,“我寒墨白,從此無心……”
他的心給了一個女人,可是那個女人呢?應該有半點喜歡過他把……
寒墨白定定地看了一眼那空白的牌位,緊攥着拳頭,他要奪回那個女人!
他必須保存實力,不能再這樣成日喝醉了,這樣就算是寧輕顏回到他身邊也看不上他!
嘩啦一聲,寒墨白將桌子上的酒壺推翻了。
寫意早就見過他這樣子,只不過過了許多年以後他收斂了許多,沒成想今日還能夠再見到。
寫意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只是眉眼之處仍舊擰起來,擡頭問道,“公子,你這番樣子還是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