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裝面癱裝了許久,終於垮了,揉着發僵的臉,底氣不足地說道:“這會不會把人家給得罪了?”
王總管霸氣地說道:“得罪了就得罪了唄,天底下這麼多人,哪有個個都跟他哥倆好的,總會得罪那麼幾個。若真是得罪了,就往死裡得罪,甭給他面子。”
王總管教了老太太如何擺架子,又如何看人,對地位高者如何做到不卑不亢,對地位低者如何做到不驕不躁。
然後又教老太太怎麼走路有氣勢,怎麼站着有威儀,聽得夏靜月嘖嘖稱奇。
與韓瀟打了一個眼色後,兩人悄悄地離開了。
老太太吃苦耐勞地跟王總管學了半個月的禮儀,又學了說話的藝術,終於有了些官家老太太的威儀。
王總管讚賞說道:“這就對了,老太太您這一走出去,保準沒人能看得出您是從鄉下來的,還道您是哪個貴門貴府養尊處優的老夫人呢!”
老太太擺手笑道:“老夫人就罷了,我只願往後不得不出去宴會時,別給我家月兒丟人現眼。”
以前還罷,兒子只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可將來,孫女要是做了親王妃,那些不得不去的應酬就多了。老太太可不想跟從前一樣,被人偷偷地在背後笑話,笑她是個粗俗無禮的鄉下老太婆。
王總管教得如此賣力,也正是想到這一點,這位將來就是睿王妃的祖母。祖母被人取笑,於睿王與王妃的臉面都不好看,總不能讓老太太天天躲在府裡不出門吧?就算不出門,也有那些好事之徒笑話說老太太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鄉下老太婆,所以這才天天縮在府裡不出門。
而且王總管也心細地看出一些東西來了,顯然夏靜月也是不想老太太天天悶在家裡,希望老太太多出去走一走,這樣纔不會悶出病來。因此,王總管這也是在成全夏靜月的一片孝心。
除了外表要教的東西,王總管還仔細地給老太太分析京中各豪門貴族,還有皇親國戚,王公大臣等等的門門道道。
譬如哪一家官位爵位雖高,卻是不掌權的;哪一家又是遭了貴人的忌諱,遲早要敗落的;
譬如哪一家看着官位不顯,但實力卻不容小覷的,深受皇恩的。
還有,哪一府跟哪一府是姻親關係,哪一府跟哪一府有舊仇舊怨。
王總管詳細地給老太太數起那些只有閒職閒爵,並沒有實職,早脫離了權勢圈的。這些不用的人家若是看他不順眼就不用理會,看他討厭也可以不用給臉面。
老太太聽到這一系列的名單中,赫然有寧陽伯府的名字,問道:“這寧陽伯府不是伯爵嗎?不是貴族嗎?怎麼也可以不用給他們臉面?”
“什麼貴族呀,那已經是襲到最後一代了,等這一任寧陽伯爺死了,他們一家就成庶人了,跟那些平民百姓沒什麼區別。”
“庶民?”老太太一愣:“那些爵位傳完後的貴族,都會變成庶人嗎?”
“這倒不會。”王總管詳細給老太太解釋說:“襲爵都有數,極少有世襲罔替的,至少本朝是沒有的,一般都是三代而終,或者五代而終。還有那減等世襲的,第一代是公爵,兒子承爵就是侯爵,孫子是伯爵,曾孫是子爵,一直到曾曾孫子是男爵便終止了。寧陽伯原本只能世襲三代伯爵,可第二任寧陽伯爺是個有本事的人,立下了汗馬功勞,曾祖皇帝就恩賜加了他們一代爵,可傳四代,如今的寧陽伯爺已是第四代了。如若這一任寧陽伯爺是個有本事的,即使沒了這爵位,也可以給子孫另謀出路,讓子孫或者從文,或者從武,都是不錯的選擇。可現在寧陽伯府的那些人,沒一個長進的,嫡子養殘了,只知道吃喝玩樂,還得罪不少人。庶子又養廢了,據說還有連字都不認識的。這樣的人家,還有何出息?一旦沒了伯府的招牌,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可不就是隻能做庶民嗎?”
老太太恍然大悟,困惑了她十幾年的一個疑問終於解開了。“我當年就覺得奇怪嘛,你說那好端端的伯府小姐,貴族人家,什麼男人找不到?怎麼寧願嫁給一個娶過親的男人做平妻?敢情那一家子的榮光已過不了幾年,快要連我們夏家都不如了?”
“可不是,等過幾年,怎麼說你們夏家也是官家,他們呢?呵呵,照他們那廢材的樣,估計啃完了老本就得要飯去了。”王總管對夏家的事瞭解得不少,畢竟是未來睿王妃的孃家。瞭解夏府,難免會去關注一下寧陽伯府的事,便把其中一些事與老太太說起來:“老太太您恐怕不知道,如今在士子中德高望重,又在文武百官中吃得開的顧太傅原先是個落魄才子。因顧太傅在科舉中脫穎而出,摘下狀元之冠,又迎娶了一位侯府的小姐,這才一步步地有了今日的威望。顧太傅夫人的侯府,也只襲了三代,如今早沒了爵位。但因爲有顧太傅的幫襯,顧老夫人的孃家兄弟都在朝中站穩了腳步,權勢比有侯爵的時候還更大呢。”
王總管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有了顧太傅這個榜樣,京中許多沒落的豪門都喜歡招那些才子爲婿,尤其是殿試的前三名,簡直是一家有子百家搶。只可惜,能考到前三名的,大多是有家室孩子,甚至是三、四十歲的半老頭子。因而當年夏哲翰大人不到二十,卻是探花之名,是非常難得的,也中極爲少見的。若不是打聽到夏大人老家早有原配,也輪不到寧陽伯府來搶,早被那些侯府、公府的小姐們給搶了作女婿。”
老太太這下子什麼都明白了,以前還道是兒子長得好看,被梅氏看中了,這才寧願委屈做了平妻的。敢情寧陽伯府是把她兒子當成第二個顧太傅來投資?他自個的兒子孫子沒出息,就把本押在女婿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