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
陰鬱了許久的王府傳了一陣陣熱鬧的聲音,時不時還伴着一兩道笑鬧,將王府幾乎凝成實質的陰沉驅散不少。
寧王妃李雪珠緊張地看着寧王,目中帶着幾分期盼與緊張。“王爺,您還好吧……”
寧王沉下臉來,說:“本王沒事,你們閃開一邊。”
李雪珠提起了心兒,但在寧王的強硬態度下,不得不帶人走到一邊,緊張地盯着寧王的一舉一動。
見所有人都散開一邊了,寧王望着面前空曠而平坦的院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他雙手緊緊地握住椅手,雙腿慢慢踩在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久違的站立讓寧王猛然地激動了起來,不等站穩就往前走了去。
然而,只走了兩步就因身子大晃,控制不住平衡,叭的一聲狠狠摔倒在地上。
李雪珠大吃一驚,連忙跑過去扶寧王起來:“王爺,您沒摔疼吧?”
寧王卻坐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來,最後哈哈大笑,笑得如瘋似狂,笑得兩行眼淚流了下來。李雪珠嚇得不輕,忙喚內侍過來扶寧王起來。
寧王掙脫他們的攙扶,試圖靠自己爬起來,說道:“不用管本王,本王還能站起來,本王還能走!”
陶子陽拿着一副柺杖走過來,見寧王倔強地要爬起來,說道:“王爺,欲速則不達,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陶子陽蹲到寧王面前,將寧王的衣襬挽起,檢查寧王腿上的兩個假肢,發現接口處的皮肉因這一摔擦傷了皮肉。
寧王絲毫不覺得疼,他在牀上躺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站起來,可以走了,就算是靠着兩條假腿,但重新站起來的感覺,就像是嶄新的人生。
他不用再躺在牀上等死,他可以再次看到外面的天空,可以重新走出去——
這兩條假肢帶給寧王的,是重生,是新生,是對生命的一次渴望。
“陶大夫,你再讓本王走兩步。就走兩步,走完兩步,本王就聽你的話,歇息着。”寧王帶着懇求地跟陶子陽說。
陶子陽能理解寧王的心情,點了點頭,說:“王爺方纔太急躁了,您若是配上這這副柺杖,就能多走幾步。”
寧王臉上帶上一絲赧然,“本王一時情急……”
自從這假肢與柺杖送到寧王府,寧王就等着重新站起來的這一天。可陶子陽說他在牀上躺了太久,氣血不流暢,需要做一段時間的復健。
用了半年的時間,寧王的身體纔得到陶子陽的肯定,今天才特地挑了這個清爽的天氣,來試假肢。
在陶子陽的解說和幫忙下,寧王用上兩個柺杖,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果然,這樣走比方纔輕鬆了許多,寧王足足了六步這才滿頭大汗地停下。
陶子陽讓人把椅子推過來,扶寧王坐上去。“這張會動的椅子叫輪椅,也是皇上與皇后琢磨出來的,專門給王爺做的。”
寧王在陶子陽的教導之下,慢慢地轉着輪椅,屆然憑着他自己椅子就能動了。他心頭喜悅難擋,露出笑容來。只是,他好幾年沒有笑過了,這笑容顯得僵硬古怪。但他由衷的喜悅之情,旁人都感受到了。
李雪珠看到了寧王臉上的笑容,也看到了他重新生起的希望,他不再像以前那麻木地躺在牀上,那樣生不如死,不由地,她的眼眶微微地熱了起來。
雖然嫁給寧王之後,她就權當沒有了這個夫君,有了兒子之後,更是把所有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
但是,看到寧王重新站了起來,重新露出笑容,這一刻,李雪珠本來如枯井的心,像是悄悄地被注入了活水。
寧王又將自己折騰得氣喘吁吁才停下,他愛不釋手地撫摸着身下的輪椅,這一張大靖第一把的輪椅。“陶大夫。”
寧王目光從輪椅中擡起來,忍着眼中的熱意說道:“替本王向皇上與皇后說聲謝謝。”
寧王聽到孩童歡悅的笑聲,轉動着輪椅,看到花園處,小世子韓梓天真爛漫地跑過來,衝到李雪珠面前,抱着李雪珠的腿快樂地喚着母妃。
望着笑容清淺的妻子,天真無邪的兒子,寧王抓着輪椅的手緊了緊:他欠他們母子似乎太多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既然他能夠重新站了起來,那麼,他也應該開始他新的人生……
擡起頭,看着頭頂那片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寧王的心情就像那高高飛過的鳥兒一般,暢快了起來。
陶子陽將如何使用假肢和輪椅的事交待了寧王府的人,然後就進了宮,向夏靜月稟報。
夏靜月剛聽了康郡王府的事,心情正鬱悶着,現在得知寧王府的事情往好的方向轉變,心情好轉了許多。等韓瀟處理完政事回來,將此事說給韓瀟聽。
韓瀟換上常服,攜了妻子的手坐在窗前,說:“假肢與輪椅的事都是你的功勞,怎麼把我也提上了?”
夏靜月將窗推開來,正可看到窗外的園子鮮花怒放,“有上一代的事情在,你的幾位皇兄弟未免會多想,朝中曾經是其他王爺一派的官員也會惴惴不安,生恐你事後算賬。如今咱們聯名送這東西過去,不單能安幾位王爺的心,也能安朝中官員的心,往後你做起事來也會順遂許多。”
“皇后真乃朕之賢內助也。”
“你這才知道,娶了我,是你賺到了。”
“皇后說的是,朕賺到的可多了。”夫妻二人互相打趣一陣後,韓瀟又說道:“我聽說,康郡王府又出事了?”
提起這一件事,夏靜月就覺得糟心。
半年康郡王在郡王府鬧得太兇,活活將下人抽筋抽皮,手段殘暴,駭人聽聞。韓瀟知道後,將康郡王送去寺廟,讓他吃齋唸佛,修心養性。
不想,纔回到郡王府,只因聽到下人一句無意的話,又生生地將人打死了。
“那下人不過在園子裡跟人吵架,說了一句不會下蛋的老母雞,這話被康郡王聽到,當時就衝上去將那下人拳打腳踢,活活地打死了。”夏靜月將下面稟來的事給韓瀟說了起來。
身體的病可以治,但靈魂病了,這就難治了。
韓瀟當時將康郡王送去寺廟吃齋唸佛,本是想救一救他的,誰知道——
韓瀟沉下臉來,“我這就下旨送他去宗人府,由宗人府的人看管着。”
皇親宗室中,凡是犯了錯的,一律由宗人府看管。至於康郡王能不能改過來,以後的人生怎麼樣,只能看他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