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溯吶吶的看着婉曦,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嘴角帶着苦澀的笑意,伸出去抓着婉曦的手有些無力,“婉曦,你要相信我,不全是書酬說的那樣。”
至少,他出手的目的,是爲了婉曦這個人,即使,他只是爲了將婉曦給困在身邊。
他得到消息,鳳墨已經離宮,那次擾亂宮闈事件,沒有傳開,只是秘密處置了他,也不知伏深是怎麼想的,竟然只是將人打了板子。
他不確定如果鳳墨來找婉曦,她是否會跟着那個人走。在鳳墨還是質子,還是伏深的胯下之臣時,婉曦都能不計較鳳墨的身份,與他在一起。
那當鳳墨逃出晉夷國,成爲鳳止國新一任的王時呢?
伏溯雖然確定將十二安排在婉曦身邊,就能過將她身邊發生的大小事都掌控了,可不確定,如果是婉曦執意要走,十二他們是否能夠懶得住,畢竟,連他自己也都沒有把握。
伏溯苦笑,情之一字當真是害人不淺,當年,即使是柳如夢,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時,他也能夠狠着心利用她,將自己想要的得到,可現在,在面對婉曦時,連婉曦的心意都沒有確定,他怎麼就、怎麼就下不了手了呢。
被婉曦憎惡的看着,心臟如同被一隻手狠狠的揪住了一般,痛苦的要命,伏溯自嘲的笑笑,誰知他竟然也有如此的時候。
婉曦狠狠閉上眼,將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給逼進去,再睜開眼時,她手中已經握了一樣東西,正是被她包在懷中的丹心。
看了伏溯一眼,婉曦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將油紙給解開,起身,一步步的向房間裡的火燭走去。
站在胸口高的燭臺邊上時,婉曦又看了原地站着的伏溯一眼,沒有理會他眼中能夠刺痛自己的祈求,狠心將裡面的粉末給倒在了燭火上。
一股無味的氣體在書房中飄蕩而起,闌珊的火燭好似燃燒的更旺了一些。
伏溯眼睜睜的看着婉曦的動作,不是來不及阻止,而是他心中希冀着,婉曦其實並沒有那麼恨他,將丹心拿出來,不過是裝裝樣子,要威脅他而已。
但是,當那些粉末飛灑而下,當那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聞到的迷人香味升起,當身子漸漸軟到在桌椅上時,伏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趴伏在椅子上,忍受着渾身無力的感覺,最讓他難受的是此時婉曦臉上報復的快感,就真的那麼恨他嗎?
不是說一日夫妻白日恩,他們夫妻至少也有了百天,從夏初到冬天,兩個季節的輪迴,竟然沒有抵過他對她的一點算計,呵呵。
婉曦看着伏溯軟倒下來,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冷冷的瞥了伏溯最後一眼,也不再往他身邊走去,只是道了聲,“再見。”
就轉身朝着門外走去,打開的房門,猛然間吹過來的寒風,飄揚而起的發,就此遠去的背影。
再見,再也不見。
婉曦將口哨吹起,她早已同莫言約定好了,只要哨聲響起,就讓他趕緊離開府上,而哨聲響起,也是楊墨予派人來接她的暗號,等在王府周圍的人,會掩護着她撤退。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眼看着月亮在天空中
的角度越來越大,婉曦再也忍不住了,爲什麼那些人還沒有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婉曦皺起眉頭,她踏下臺階,不管了,不能再等了,如果沒有人來,那她就自己走出去,自己離開。
她已經點燃了丹心,而伏溯體內的白芷已經生效,該做的已經做到,至於太子府中的事,婉曦默默的道了一聲歉意,走出京城後,她會找人,讓人帶話給伏璣的,希望他和太子妃在剩餘的日子裡,能夠安安生生的度過。
府中之人好似在熄燈後就歇息了,點燃着蠟燭的院子裡,有着寒風呼嘯時發出的怪音,還有枝椏搖曳相撞時的嘩嘩聲,另外就是婉曦自己的腳步聲了,連一隻蟲子鳴叫都沒有,在這冬日的夜晚裡,縱然月光在美好,也沒有人願意乘着月光來着涼。
這時光是可以用靜謐來形容的,然而婉曦心砰砰的跳着,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異樣的感覺揮之不去,她抿了抿嘴脣,無聲的加快了腳步。
而書房中,剛剛大敞開的房門已經被關閉,裡面,方書酬跪在地上,另外一人筆直的坐着,挺拔的身姿,有力的腰背,逼人的氣勢,正是已經軟到在地的伏溯,可惜,他此時一點事都沒有。
婉曦不知道,伏玠身上的藥物,那麼長時間沒有直接要了他的命,是因爲有伏溯的血養着,就是因爲他被金蟬子浸泡過的血液,才能夠延緩伏玠身上的病症,乃至到了她過來,藥物和心理治療互相輔助,徹底將伏玠給治好。
方書酬跪在地上,有些佝僂的要被盡力挺得直,他直直的看着伏溯,“我只是想要讓王妃知道,您爲她下了許多心思,並不是存心逼她離開的。”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畢竟,我不知道,王妃會離開。”
最後一句是真的,也直擊了伏溯的痛處。
白芷丹心雖然不會在他身上有常人那般大的效果,但也是需要時間來剋制化解的,然而,就是那麼短的時候,婉曦出了府,並且在別人的幫助下,順利離開。
伏溯臉色陰沉着,黑黢黢的眼睛望着晃盪的燭火,方書酬跪在下面,臉色一白,伏溯竟然不聽他的解釋,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解釋其實是有些過於牽強附會。
伏溯知道在他的心思往婉曦身上放時,方書酬不喜歡,但他沒有想到,方書酬竟然趕在他眼皮子底下說出那番話,是仗着他需要他,所以,纔有這膽量的嗎?
“方書酬,你回軍中吧,不要再出差錯了。”連名帶姓的喊,雖然聲音冷靜,卻已經是伏溯怒極的象徵。
方書酬本就比常人搖擺的臉色更是蒼白了許多,毫無血色的磕了一個頭,起身,失魂落魄的離開。
王爺早晚會明白,他是爲了他好。
次日,天大亮的時候,婉曦再次出現在了溯王府,不是她一個人,還有王府的侍衛,以及另外的四個黑衣人,雖然未曾蒙面,但一身的裝扮和精神氣,就可知不是普通人。
婉曦心中氣憤,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被抓了回來,簡直可惡至極。
因爲伏溯對她的重視,那些人沒有對她採取暴力手段,她是坐着轎子被送回來的,但另外四個黑衣人,卻是被一根粗麻繩束縛
了全身,給推着回來的。
婉曦在看到伏溯悠哉的坐在那裡用早膳時,就氣的急紅了眼,“伏溯,你放老孃離開,我們兩不相欠!”
伏溯咬入嘴中的油條差點噎到自己,“老孃?”婉曦這是在稱呼自己?她也會有這麼粗俗的時候?是氣的很了罷。
婉曦哼哼了兩聲,不答話。
伏溯用溼熱的帕子擦了擦手,“我昨晚已經給了你機會,既然沒有走出去,那就留下吧,我王府裡,不缺你一個人的飯錢。”
婉曦憤怒,“怎麼可以這樣?我不用你施捨,放我離開!”
“你真要走?”伏溯眯了眯眼睛,放在桌子下的腿差點將對面的椅子給踢翻。
婉曦心中的震怒不可言語,她對於伏溯漫不經心的樣子實在是恨極,“我當然要走!”
不走幹嘛,伏溯沒有將她當做王妃,當做妻子,只是一枚任他擺佈的棋子,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況且,她早就存了離開的心思,此時不過是提前而已。
伏溯看出她眼中的堅定,不由暗恨婉曦不識擡舉,只要軟一軟口氣,他就會將她給他下藥的事揭過,就此留在府中,有什麼不好?婉曦卻是偏偏不,氣性上來,伏溯一時間也失去了理智。
他大步上前,捏住婉曦的下巴,用力的往旁邊一甩,婉曦身子飛出,撞上了柱子,伏溯眼睛一閃,口中冷聲問道,“還要離開嗎?”
婉曦緩緩坐起身子,胸腔中一陣陣悶痛,好似是傷着了五臟,她盯着伏溯,不顧口中吐出的一縷鮮血,“離開!”
伏溯氣急,想要再狠狠的踢一腳,卻終是不忍心,他猛地背過身去,“既然你要走,本王也不攔你,不過,楊婉曦,你膽敢以白芷丹心之毒藥謀害本王,就要有受到懲罰的覺悟。”
狠狠的說了一通,伏溯長聲喝道,“來人,給我拉下去打一百大板,沒有打殘疾了,你們就不用再留在府中。”
他怒極的聲音夾雜着渾厚無邊的內力,傳出去老遠,伏玠騎在馬上,快馬奔馳而來,本要在大門口下馬的動作被他硬生生止住,又跳了上去。
高頭大馬不停反而加速,衝過王府主幹道,將一個個走在期間的僕人給嚇得不輕,一片兵荒馬亂之中,伏玠騎馬衝了進來,恰好看到婉曦被兩個侍衛壓着,往下面走去。
他立刻高聲呼喝,“且慢——”
兩個侍衛被阻攔,本是惱怒,王爺吩咐的命令,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攬着?擡頭卻是看到許久不曾回府的世子,趕忙跪了下來,又看到婉曦挺直的身子,一個侍衛伸手在她的後膝蓋彎處敲了一下,“還不跪下給世子爺行禮。”
婉曦往前踉蹌一下,差點栽倒。
伏玠眼疾手快的將人給扶住,“我來晚了。”他被伏溯送到軍營中歷練,已經有近兩個月未曾回來,卻不想剛進城門,就被莫言給攔住了,一番解說,才知道婉曦竟然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我去找父王說話。”伏玠放開婉曦的手臂,又對着地上的兩個侍衛道,“你們先不要動手,不然小爺我讓人砍斷你們的手。”
婉曦虛弱一笑,心中激動,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