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看過這本書。
那小夥子一見我這個動作,他面上反倒顯現出一種覺得非常遺憾的表情。
他又道:“這本書我剛剛纔看完,既然你沒看過,我就送給你了。”
我更是吃驚,不由得啼笑皆非,忙問:“無緣無故,爲何要送書給我?”
小夥子一笑,“沒別的意思,因爲這本書寫得太好了,所以也想推薦給你分享分享。”
聽他誇讚書寫得好,我又得意地笑了,饒有興趣地問:“這書寫得好在哪裡了?”
小夥子道:“故事撲朔迷離,張馳有度,文筆也好,結局更讓人意想不到,文章結構非常引人入勝,這確實是一本好書。”
雖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相信這小夥子對此書的誇讚,卻絕不是阿臾奉承,因爲他根本就不認識我,所以,也就沒有了拍馬屁的需要,我相信他那些恭維的話是由衷發出。
我還是第一次親耳聽見讀者誇讚我的文章寫得好,當時心中那得意勁兒,別提有多高了。
這時,我漸漸覺得和這小夥子有了話題,隨道:“看這題目倒是很吸引人。”
小夥子道:“情節更吸引人了,只不知鐵子龍先生講的故事,到底是自己的親身經歷,還是他胡亂杜撰的?書中居然還提到了外星人,太不可思議了。”
我笑道:“鐵子龍的名字我倒是聽說過,也在報紙上看過一些關於他的簡歷資料。聽說他是一個怪人,就像衛斯理一樣,總對一些怪異的事情感興趣,喜歡探險,他們的一生都有過許多有趣的、奇特的經歷。由此看來,他的這個故事,該是通過自己的一些親身經歷事情,來改編寫成的。”
關於《無頭屍案》那個故事,確實是我的親身經歷,我之所以要如此對小夥子解釋,是希望他更多的瞭解我,不想旁人誤會我的故事純屬虛構,沒有半點兒真實性。
小夥子點了點頭,表示他相信我說的話。
小夥子又道:“那麼你想看看這本書麼?”
我清楚此時如果回答他,我對此書不感興趣,我想那小夥子一定會失望的。
人都是一樣,往往自己喜歡的東西,那麼他更希望更多的人也喜歡,這是人類心理上的一個通病,不足爲奇。
所以我答道:“我很想看看這本書。”
小夥子笑了,“那你就拿去看吧。”
後來,每當我向朋友提及讀者送書給我這件事來,大家也笑了,還有人開玩笑說:“既然是讀者送書給你,雖又是你自己的作品,但你還是得多看幾遍,別辜負了讀者的一番美意!”
聽了這話,我無語。
正當我和小夥子有了共同語言時,遺憾的是,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我們只有分手。
付了車費後,我收下了小夥子送我的書。
小夥子有禮貌地說了句“後會有期”,然後開車離去。
我暗自好笑,“這分明就是後會無期,怎麼可能有期?”
我將書收放在了衣服口袋裡,照着地址上的戶牌號尋去。
在我面前,是一片碩大的別墅住宅區,一眼望去,觸目盡是密密麻麻的別墅房子,煞是壯觀。
但有戶牌,我沒花多少時間,很容易就找到了怪人的住所。
這個地方的別墅建造,幾乎都是一個模樣,戶與戶之間的道路繁雜多變,很容易迷路,我卻輕易就找到了怪人的住宅,也算是運氣好。
我站在鐵閘門外按了門鈴,不幾便有一中年婦女來打開鐵閘。
我知道怪人孑然一生,無妻無嗣,看了那婦人的打扮,想來該是怪人僱的女傭。
婦人打量了我一番,顯然不認識我,便問道:“先生,請問你找誰?”
我對着婦人點頭行禮,表示恭敬,隨報了怪人的名字。
婦人乍聽我說出的名字,眼光中閃過一絲詫異。
但聽我能道出怪人的名字,知道我是他的朋友,她馬上和氣春風地笑了,將我迎進屋裡。
婦人把我安排在客廳暫坐,然後幫我沏了杯武陵山有名的大紅袍茶,隨道:“老先生正在午睡,我這就去叫醒他。”
我連忙打住,“別別別,讓他睡吧,反正今天我不急着走,等他睡醒以後再說。”
我早知道怪人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吃過午飯後,必須午睡兩小時,他睡覺期間,最忌有人打擾他。
如果有人驚擾了他,定要捱罵。
我曾經就無意冒犯過他一次,結果捱了一頓痛罵,所以當婦人說要去叫醒他時,我只有打住。
不過由此看出,這婦人想來一點兒也不瞭解怪人的脾氣。
我隨口問道:“大姐,你是專門在此照顧老先生的麼?”
婦人回答“是的。”
我又問:“你照顧老先生多久了?”
婦人的回答很簡短,“五年了。”
我心頭在想,“看來怪人一到此地隱居,就僱了這名女傭,五年的時間也不算短,這女傭居然一點兒也不瞭解怪人的脾氣,難道平常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來找過他嗎?”
便道:“平常有外人來找過老先生麼?”
婦人道:“我來此五年了,從沒見過一個人來找過老先生,你是第一個人。”
我又道:“難道老先生在此沒什麼朋友?”
婦人道:“老先生有許多附近的朋友,只是從不帶回家裡來,他頂多平常出去走走,陪附近的一些朋友聊聊天下下棋。”
我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心想,“看來怪人果真已經隱姓埋名了,但這女傭爲何又知道怪人的真實姓名呢?難道他不怕她對別人說出他的名字麼?”
我又問,“老先生的名字,是他自己告訴你的麼?”
婦人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這個問題有些突兀。
但她沒有多想,答道:“是的,但是老先生不准我對別人說出他的真實姓名,我雖不清楚原因,卻也不敢多問,只有照做。對着外人,就稱他叫老王。”
我再沒有什麼疑問了,笑道:“你先去忙吧。”
婦人點點頭,卻道:“先生,你吃過午飯沒有,如果還沒吃,我去替你準備?”
她這一提醒,我纔想起自己確實還沒有吃午飯,肚子正好有些餓了,便道:“那就有勞你了。”
婦人笑道:“不客氣。”便去準備飯菜了。
我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客廳,發現這大廳中除了一張沙發、一張茶几,再沒什麼其它擺設,極爲簡陋寒酸。
一棟豪華的別墅,內中卻連幾件像樣的傢俱擺設都沒有,這要是說了出去,實在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清楚怪人並不缺錢,他之所以這樣做,也許只是想過反璞歸真的生活罷了,反正他是一個古怪的人,他的所作所爲往往會出人意表。
吃過午飯後,時間纔剛好兩點,我知道怪人至少要三點後纔會睡醒,左右無事,便掏出自己寫的《無頭屍案》來,翻開閱讀。
雖說這是自己寫的書,這個時候,我卻兀自看得津津有味兒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一個腳步聲向客廳走了過來,我連忙合上書,站起了身子。
只見面前站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那不是怪人又是誰?
只不過多年不見,怪人明顯比以前老了許多,如今他已是鶴髮銀眉、滿面皺紋,早逾古稀之年。
好在他臉色紅潤,雙眼精光矍爍,看起來依舊健朗,風采不減昔日。
一時之間,我心中很是感慨,真是歲月催人老,一日不見就如隔三秋;十年不見,對我而言,似乎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遙遠。
現在我也是由當年的懵懂少年,到了中年時代,人生實在無常。
我見了怪人,心中自然高興,提高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並迎上前去。
怪人顯然也認出了我來,哈哈一笑,“小龍,什麼風把你這臭小子吹來啦?”
我們相互擁抱了一下才放開。
“小龍”這個稱呼,也只有怪人才一直這麼叫我,十多年沒聽人叫過,此時聽及,倍感親切。
怪人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又笑道:“十幾年不見,你小子依然沒變模樣,更是長出了人才。”
我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啦?”
怪人哈哈一笑,似乎覺得“馬屁”二字極爲有意思。
但他不再接話,而是拉了我和他一起在沙發上坐下。
他瞥了一眼我手中拿着的書,忽然“噫”了一聲,“你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讀自己的書啦?是不是你的小說書讀者少,不好賣,所以只好留着自己讀啊?”
我當然知道他是在和我開玩笑,但還是撅嘴道:“那纔不是呢,這可是我的讀者送我的書。”
說這話時,還帶了三分自豪感。
於是興致勃勃講述了一番,剛纔小夥子送書給我的經歷。
怪人聽後樂了,“看來你小子挺有本事,隨處都能遇到你的讀者,老夫算是小看你了。”
我們多年不見面,一見面自然有許多的閒話要聊,既然是無關緊要的閒話,我自然不用一一記錄。
直到敘舊的話道完,這時總算轉上了正題。
怪人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次千里迢迢跑到雲南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不會是專程來看我那麼簡單吧?”
我一笑,“這次來雲南,一是爲了看望你老人家,另外確實是有一件事要求教於你。”
怪人道:“你小子自稱神通廣大,居然也有求人的地方啊?不過我除了會解夢外,再沒什麼特長,倒不知你究竟有什麼事要求教於我?”
我道:“你說對了,這次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幫我解一個夢。”
一聽這話,怪人頓時來了興趣,“既然勞你不遠千里來找我,想來這該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怪夢吧?”
怪人雖怪,卻很聰明,有些事情一猜即中。
我道:“這確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夢。”
怪人臉上馬上浮現出躍躍欲試的色彩,“快說快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怪夢?”
看到他那個猴急的樣子,我忽然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雖說我可以直呼他的名字,我卻一直當他是長輩,作爲一個晚輩,怎麼可以隨便取笑長輩?
再說,我清楚他的性情反覆無常,喜笑怒罵皆由當時的心情而生,他一時間返老還童,做出些小孩子的舉動來,對於這一點,我是見怪不怪了。
我頓了一頓,於是將賴傑所做那個怪夢講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