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何忽然會生氣呢?
因爲我給自己定下一個原則,只要星期天,無論偵探所多忙,都要給自己放假一天。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本打算出去釣魚的。
對於星期天,我喜歡出去釣魚這個愛好,賴傑當然是相當清楚的。
確實,賴傑今天叫我來,如果就爲說他要抓捕飛虎的事,我當然要發怒,因爲飛虎的事和我半毛錢關係沒有,我就算知道了又有何用?
賴傑見我生氣,一臉的無可奈何。
這次他主動將咖啡送到我手中,要我消消火氣。
我實在是哭笑不得,儘管我很生氣,對於這個好友,我卻始終不能發作起來,只能接過咖啡,瞪大眼睛看着他。
賴傑見我接了他的咖啡,心寬許多。
只見他由襟懷取出一個信封來,信已經封了口,只是封面上並沒有署名地址或者收信人的姓名。
他將信封交到我手中,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裡邊裝的什麼,更不知他此舉爲何。
我不解地道:“ 這是做什麼?”
他幽幽地道:“這封信是我寫給父親的,假如我這次真的不幸光榮了,希望有一天,你能將這封信交到我父親手中,這裡邊是我對他老人家的全部懺悔。”
他一臉肅穆之色,眼神帶着迷離。
我知道賴傑的父親,在十多年前就去了新加坡,再也沒有回國。
自從他父親出國後,賴傑就進了孤兒院,他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
而他的母親,則是在賴傑五歲的時候就去了新加坡,至於他的父母爲何要拋棄他於不顧,我不知原因。
我曾試探性問過賴傑,關於他父母的事,但他矢口不說,而且顯得非常傷心,所以我只有不多管閒事,以免戳痛人家心中的傷疤。
從他的一些言語中,我卻已經有點眉目,我知道他很恨他父親。
但這次他卻給父親留下遺書,表明懺悔,這一點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當然不願接這封信,極度推卻,說道:“你怎麼老是說不吉利的話?我真不希望令尊看到這封信。”
賴傑一本正色道:“子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相信你一個人,所以你一定要先替我保管好這封信,假如我這次能順利抓捕飛虎,安然無恙,那麼這封信就不用寄出去了,我願意收回。我這樣做,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我大聲道:“沒有萬一,你必須全身而退。”
賴傑苦笑,“我當然會盡力抓捕飛虎,如果是朋友,你就別推了。”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也很爲難,只有先替他保管這封信。
他又另外給了我一張摺疊的紙箋,道:“這上面是我父親的聯繫方式,我如果真的光榮了,我希望他將我的骨灰,帶回農村老家安葬,萬事拜託了。”
他的臉色已經逐漸變得蒼白,眼神漠然無光,似乎前途無路,他這次非要犧牲不可了。
看到他這樣子,我鼻子發酸,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我將信封和紙箋握在手中,說不出話來。
我們對坐沉默好一會兒,我才道:“兄弟,兩個多月不見,我覺得你的精神狀態大不如前了,你也越來越悲觀了,我想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
賴傑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他忽然冒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話出來。
他喃喃說道:“子龍,我昨晚又夢見了那個洞,那個很深很深的洞,我同樣是墜進了那個洞中,但不同的是,這次,我終於墜落了洞底。”
先前,我們剛剛來到咖啡廳的時候,賴傑便神經兮兮,向我講述昨晚他又做那個相同怪夢一事。
哪知中途他忽然扯開了話題,講起飛虎現身這件事情來,於是,我也沒有繼續追問他做那個相同怪夢一事。
現在,他再次提及怪夢一事,我肯定有些驚訝。
當他這番話出口,我全身不由自主顫動了一下,背脊骨也似乎一陣發涼。
記得他已經向我講述過很多次,他近幾年常常會做一個同樣的夢,夢見自己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地洞中,一個很深的地洞。
而每一次,他都會在掉到洞的一半時驚醒,還會嚇出一身冷汗。
這次他居然夢見掉進了洞底,我也覺得匪夷所思。
但一個夢,並不能代表什麼。
先前我也說過,人睡着了就會做夢,這是一種非常正常的心理現象。
可是,如果一個人常常做一個相同的夢,一做就是很多年,這自然就奇怪了,而且叫人不解。
這次他既然沒有夢見掉到洞的一半時驚醒,而且落到了洞底,我自然急切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便道:“墜到洞底後,又怎麼樣了?”
賴傑的神色忽然變得極度緊張,像受到了一場驚嚇後,不由自主的全身發抖,他說話的聲音同樣顫抖。
他道:“當我墜到洞底後,我覺得渾身疼痛,可是我並沒有因洞深而摔死。我的身子剛剛接觸到地面後,我本能地一躍而起,站直了身子。”
我道:“那只是在做夢,你自然不會摔死。”
賴傑向我點頭,“但是雖然是在做夢,我忽然掉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洞,就好比是掉進了地獄一樣,我的潛意識中,仍然感到恐懼萬分。因爲洞中的光線太暗淡了,我眼睛觸目所及的地方,全是光禿禿的石壁,就像被關進了地牢一般。”
他講到此處,稍微停頓了一下,才接着道:“雖然是夢境,但自己置身在了一個詭異的空間裡,自然感到害怕。於是我不停轉動身子,立即沿着石壁探尋出路。就在慌亂之間,我的腳下驀地發出喀嚓一聲脆響,似乎我的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當我低頭看時,竟然是......”
他陡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再也說不下去,一臉慘淡無色。
雖說是夢境之中,可想他腳下踩到的東西,着實把他嚇得不輕。
我見他情緒激動,不便急着追問,只有呆呆看着他。
可是,好奇心實在按捺不住,真希望他快點講出,他究竟看見了什麼?
隔了大約兩分鐘,賴傑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只是呼吸明顯還帶着急促。
我迫不及待追問:“你究竟看見了什麼?”
賴傑定了定神,面無表情地道:“一具骷髏,我的腳不小心踩斷了骷髏胸腔的一排肋骨,所以發出喀嚓一響。”
我聽了這個答案,忍不住笑了,而且哈哈笑出聲來,“兄弟,真想不到你會被一具骷髏嚇成這個樣子,你難道見過的死人還少麼?何況,那只是一具沒有血肉的白骨而已!”
賴傑並不將我的冷笑放在眼裡,一本正色道:“骷髏自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在踩到骷髏的同時,還聽見一陣淒厲的慘叫聲,而且那個聲音,竟然和我說話的聲音一模一樣。我聽到一個聲音在慘叫‘我死得好慘’,接連叫了三遍。那叫聲在山洞中久久迴盪,我至今記憶猶新,我是被那種慘叫聲從夢中驚醒的,當時就嚇得我背脊骨發涼。”
我聽賴傑說完,心中總算爲之震驚,而且隱隱覺得他做的這個夢確實有些蹊蹺,可是究竟有什麼蹊蹺,我一時也說不上來。
我的表情變得茫然無措,逐漸進入沉思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