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從醫院坐地鐵，趕去研究所。
推開房門，頭頂竟有一種壓迫感。桌面上，擺放着，各種器皿和文件，好像失而復得。
她拿起，桌面上擺放的一張文件。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清楚的記錄着，從實驗項目第一天開始，產生的各種想法，和發生過的各種問題。其中在一個月前，有一個關鍵步驟，總是不成功，於是，她從白天到黑夜，反覆嘗試了幾十遍，上面的叉叉勾勾和計算公式，都刻在她的心裡。
要不是，張業不得力，項目早就順利完成。她給他安排的，都是輔助性的工作，真正的核心，並沒有讓他接觸過。俗話說，貓教老虎上樹，還得留兩手，更何況她一個凡人。況且，一個連玻璃杯都拿不穩的實習生，一直讓她膽戰心驚的在工作，給他安排重要的工作？不現實也不可能。
她站在桌子旁，重新打開自己的手機。她在回研究所的路上，拿着媽媽給的現金，在通訊營業廳裡，給手機重新充費。
一條短信提示信息，閃現：發燒，23日和24日請兩天假。
是張業發的，病假信息。
接收到的時間，22日下午5點15分。也就是，她離開實驗室的那天下午，現在已經過去2天，今天26日，張業應該上班。
“師姐，你今天可來了。”
她一回頭說：“說曹操，曹操就到。”
“幾天沒做實驗，手都生疏了。”他笑呵呵的，邊說邊搓揉着雙手。
“今天，打算摔幾個？”
“我在家，專門修煉的十指神功，”他將十指張開到最大，高舉着，像兩隻鴨腳，他說：“手滑的毛病，好了。”
她坐在辦公桌內側的轉椅上，整理着桌上散亂的文件說：“你在家看電視了？”
“我不愛看電視。”他縮回兩隻手說：“我最近發燒，整天就是躺牀上，睡覺。”
“我是說，最近頒發的智新獎。”
“那個獎，是幹嘛的？”
她擡起頭，用手整理着額頭上的碎髮說：“你真的沒有事業心，你每天都在想什麼呀？”
“我想，奔月，和嫦娥姐姐，跳舞。”
“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想，”她站起身，繼續說：“項目結束，你找趙院長，重新安排吧。”
“不是，很快就要完成了？你怎麼中途放棄？”
她來到檔案櫃前，把文件分類歸檔說：“從一開始，就是在折磨和考驗，我現在被徹底打敗，我舉着雙手，繳械投降。”
“師姐，是瞧我請假，生氣，跟我開玩笑。”他笑着說。
她用力關上文件櫃的櫃門說：“是別人和我開玩笑。現在這個項目，過去了。”她噘着嘴，聲音沙啞，她鎖上櫃門，順手，把鑰匙放在衣兜裡。
第六感，讓她感覺，哪裡有些異常，於是，她把手，再次放進衣兜裡。
她轉身，站在原地。
他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沒發過脾氣，他說：“那你以後，還在研究院嗎？”
“我……”她猶豫一下說：“唉？王倩哪裡去了？”
他伸着十指的樣子，很滑稽，他的兩隻腳，向後撤了幾步。
她笑着說：“她，你的她。”
“怎麼提這個，這和項目有什麼關係？”他收回笑臉，變得嚴肅。
“我順利返回地球的第一天，有幸被警察局的人，帶去審問。”
“他們都問你什麼了？”他翹着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外側的椅子上。
“你猜不到嗎？”她坐在轉椅上，整理着桌面上的文具和紙張。
他把手機，平放在大腿上，雙眼直愣愣地看着她。
“審問了，”他淡淡地說：“發現問題了？”
“清者自清，你在懷疑我的人品，”她看着他說：“誰說審問，就一定有問題？”
他的肩膀向下一沉說：“我是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人間蒸發了。”
“我們一起吃過海鮮飯。”
“沒有。”
“可是，有我們三個一起吃飯的照片。”
“我也不知道，那張照片從哪來的，”他低下頭，圓形細腿的眼鏡架，搭在他窄短的鼻樑上，他說：“p圖，摳圖吧，修圖軟件，很容易。”
她將後背靠在椅背上，她把兩隻胳膊交叉在胸前說：“現在，咱倆都是嫌疑犯。”
“也找過我，”他小聲說：“已經排除對我的懷疑。”
“莫名其妙，你還有女朋友呢，可是——”
“可是什麼？”
“只有找到王倩這個人，才能讓警方，徹底消除懷疑，”她站起來，走到實驗室的窗戶旁，看着樓下說：“我覺得他們，一定不會放棄尋找。”
“你最好，別多管閒事，那是警察的事，我是清白的。”
“她是你女朋友，難道，你不想找到她嗎？”
他低頭，他用手指滑動着手機屏幕說：“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管不着。”
“你們倆個，分手了？”
“不是吧？你又不是我媽，這事也管？”
實驗室的大門被打開，門口站着一個人。
“王建平，快進來，”這時的她，見到研究所裡的人，都覺得格外親切，有一種恍如隔世，重生後又重逢的激動。
“我最近有點忙，有日子沒一起聊天了。”王建平坐在張業旁邊的椅子上。
“你的項目，快完工了吧。”她問道。
“唉……”王建平嘆着氣說。
“出什麼問題了？”
“項目資金被停，無法再進行。”王建平苦笑着。
“你那麼好的項目，竟然被停。”她睜大眼睛看着他。
“我覺得好，不行啊，得院長說好，纔是真的好。”
“他不支持了？”
“說我的項目，和研究所未來的發展方向，不符合。”
“之前，院長是同意的呀。這麼久了。”
“我也覺得，挺突然，剛找我談完。”
“我去找院長，幫你說說吧。”
“剛吵完一頓，我簽了終止協議。”王建平的臉色從烏黑變成煞白，如同被重錘砸斷中樞神經後的一條死魷魚。
“太可惜了。”
此時，她意識到，研究院的發展方向改變了。在現在和將來的工作中，不論是內部，還是外部，都增加了更多的阻礙因素。剛剛得到智新獎，趙院長正是春風得意，心氣高漲的時候，他將來對項目的要求，也會越來越苛刻。還有，不知道從哪來冒出來的於蕭，他利用手段，出現即是峰頂，他是擺在她面前，最大的挑戰。
現在的她，在研究院裡，只是一隻毫無功績的小白兔，她隨時，會被兇狠的大灰狼，撕碎，一口吞掉，吞到肚子裡，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你的項目呢？”王建平問。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神，嘆口氣說：“放棄，終止。”
“你會離開研究院嗎？”
“我的模樣，很像容易離開，放棄嗎？”她頓一下說：“怎麼都問我，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