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處,椰葉搭建的寮棚,還有很多帳篷,這便是臨地,雖然簡陋,但辛苦跋涉的人們在這裡喝到了熱水,吃到了熱飯,身體和精神都得到了休息。
幾個大喇叭正在重複播放着“獨立宣言”、“告馬來亞人民書”、“宣戰文告”,馬來語、華語、英語,將這些激昂的言語送入每個人的耳朵裡。
“累壞了吧?”劉成笑着對營地負責人趙陽說道:“我們這是最後一批了,你也能休息一下了。”
“累點這心裡也高興啊!”趙陽剛剛去看過被俘虜的英國總督,臉上的興奮還沒褪去,“高高在上的英國佬也有今天,你瞧瞧他們,一個個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哪還有紳士的派頭。”
“這一路上可沒給他們好果子吃。”劉成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
吳銘在一旁輕輕笑了笑,也沒插言,手裡拿着一份文件在仔細地看着,思考着。
民族解放軍現在總軍力爲七千餘人,主力四千五百餘人匯聚在馬來亞半島中部的吉保山脈,其餘的成小規模散佈在整個馬來亞,此次反擊行動也是以這裡爲主,其它的地方都是些小打小鬧,壯壯聲勢而已。如今大獲全勝之後,吳銘想的是下一步的行動,按照原計劃,民族解放軍應趁英軍是屯駐軍,分散於各處,再度開展攻勢,採取個個擊破的策略。現在英軍在馬來亞駐軍約有四萬至五萬人,即便全部集結起來。對躲在深山裡的解放軍也構不成大地威脅,反倒容易顧此失彼,爲活動在各地的小股游擊隊創造戰機。
而且據統計,在英國人實施緊急狀態的前後,已經有不少當年的華人抗日軍陸陸續續地走進深山,拿起武器進行自衛鬥爭。有很多工會和社團的骨幹份子在反白皮書和藍皮書的鬥爭中已認清英國遲早會下毒手,在大搜捕前已轉移他處。現在的民族解放軍已經擴充到一萬兩千餘人,但是這部分後加入的部隊正在進行包括思想和作戰技能的短期急訓,在三個月內無法參戰。只能留在根據地腹心進行看押俘虜,運輸物資地工作。也就是說,除去訓練部隊的教官和安插進新部隊的中、下級軍官外,民族解放軍能夠再次出戰的兵力只有三千餘人。如何把這三千人運用得充分得當。該向哪裡進攻,英軍地反應是怎麼樣的?這些便是現在擺在吳銘等人面前的問題。
“我想知道英國人現在的反應。”吳銘擡起頭,嚴肅地說道:“參謀長,麻煩你催問一下情報機構,從廣播和英國媒體能夠得到什麼消息?”
“好的。”劉成點了點頭,“部隊已經在附近集結駐紮,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給新軍,英軍的反應再快。調動兵力也需要時間,我們還有時間慎重部署。”
“我知道,但是行動越快。越會讓英國人來不及反應。”吳銘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這場戰爭將會持續很長時間,我們要保存實力對付英國人的反撲和報復,所以進攻一定要慎重。對了,參謀長。這是我地一些設想和建議,你來看看,如果沒意見。就發給中央吧!”
“我就知道您留有後手。”劉成笑着接了過來,“這一點點往外擠,不嫌麻煩哪?”
“這是一步一步緊密相連的,如果此次不是戰果巨大,這建議也就拿不出來了。”吳銘解釋道:“這就象是下棋,走一步看三步,先要有個大概的計算,具體地招法主要還是要看對手的應對和你走出這一步的結果嗎!”
“人肉盾牌?”劉成剛看到題目便是一愣,擡頭奇怪地看了吳銘一眼,坐下來仔細閱讀起來。
民族解放軍的根據地在大山深處,本身便有很多小村子,如今又加上軍隊和前來投奔的平民,要安置他們,不僅小村子要擴大,還會新增很多聚居點,這樣地話,如何防範英國人的飛機轟炸便是一個很頭痛的問題。雖然參謀部制定了一些防範措施,比如設置防空哨,村子裡地居民家家挖小型防空洞等等,但吳銘這次提出的,卻是借鑑了伊拉克對付美國人的招數,將英國俘虜分散關押,每個村子都豎起紅十字旗幟,讓英國飛機轟炸時投鼠忌器。當然,吳銘還有更狠更毒的一招,卻沒在字面上寫出來。
“這樣是不是有違反國際公法的嫌疑?”劉成猶豫着放下文件,不無疑慮地問道:“當然,這個設想和建議非常好,英國人總不會炸自己人吧,而且炸死了自己人,只要我們一對外公佈,英國國內的輿論也不會放過軍方。”
“這你就多慮了。”吳銘搖了搖頭,解釋道:“第一,轟炸平民本來就是違反國際公法的,英國人應該知道這點;第二,我們分散關押也是可以找出理由的,而且我們樹起了紅十字旗幟,英國人再無理轟炸,造成的人員損失當然由他們自己負責。於情於理,我們這麼做都能佔住理兒,難道你非說是把這些俘虜當作人質,來抵擋英國人的轟炸不成?”
劉成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自嘲地笑了,“我又犯了毛病,現在是戰爭,只要有利於取勝,還考慮什麼手段問題,真是愚不可及。只要不被國際社會指責,只要不陷入孤立,我贊成您的想法和建議。”說着,劉成掏出筆,鄭重地在文件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也能考驗一個羣體的智慧和魄力。”吳銘寬慰地拍了拍劉成的肩膀,“死道友莫死貧道,要想保住大多數來投奔咱們的人的性命,什麼歪門斜道都是可以的,你看着吧,上面或許會爭論一下。但最後肯定會通過,而且想出的理由會非常充分,非常動聽。只要英國人敢炸,甭管炸沒炸死他們自己人,就算是他們地炸彈長着眼睛,我也能讓他們國內輿論紛紛。”
“您是意思是……”劉成瞪大了眼睛,盯着吳銘好一會兒,才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件事不應該由您來幹。命令還是我來下達吧!”
“怎麼?這罵名也來跟我
.我的小辮子的。”
……
在短暫的等待後。吳銘等人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英國人的反應還算是比較迅速的,他們把馬來亞民族解放軍誣衊爲”土匪”,把吉隆坡反擊戰稱爲暴亂,把這場鎮壓以華人爲主的戰爭描繪成維持治安的”警察行動”。並聲稱,將在十天後發動剿匪月行動,要調動數萬正規軍,以飛機大炮、坦克、裝甲車等現代化軍事裝備在一個月內將以華人爲主地馬來亞民族解放軍徹底消滅。
“牛皮吹得挺大。”劉成讀完情報,輕篾地扔到桌上。“那咱們就給英國佬開個利市吧!”
“英軍在軍事裝備上佔據上風,我們就要揚長避短,打夜戰。叢林戰,伏擊戰。”吳銘接着說道:“英國人以爲我們會老老實實地縮進深山老林,等着他們做好部署,我們偏偏要再次出乎他們的預料,主動進攻。爭取聚殲新古毛的守軍。現在由參謀長來佈置任務。”
“新古毛的英國守軍約有一千五百人。”劉成用木棍指點着地圖說道:“一旦英軍調動完畢,那裡必將是進攻我們地前哨,趁其兵力還沒有完全到位。我軍要力爭拔掉這個釘子。如果說吉隆坡反擊戰的意義更多是側重於政治效應,那麼急攻新古毛就是出於真正軍事上的考慮。各部於今夜出發,在叢林中秘密急進,在後天夜間應該全部到位。記住,作戰時間只有一夜,無論戰果如何,在拂曉前都要撤出戰鬥,以躲避英國飛機的轟炸。”
“快打快撤,這將是今後我們作戰的一個主要特點。”劉成繼續說道:“英國人有飛機,但我們就是要讓他們始終跟不上我們的節奏,我們不僅要打擊敵人,更要保存好自己,這將是一個長期的、艱苦的過程,諸位不要存着速勝地想法,存了速勝的想法,就很容易造成軍事行動上的冒進和衝動。英軍即將發動所謂地剿匪月,這以後還會不斷向馬來亞增兵,我們採取的策略,用形象一點的話來說,就是零敲牛皮糖。每天都要殺傷英軍,每天都要有所行動,哪怕是派一個組,派一個狙擊手進行的行動,就是要不斷地打擊英軍,讓死亡擊垮英國人長期打下去的信心。
”
“爲了策應此次行動,一團一營將抽調出來,分散成小隊,進行多方位地騷擾遊擊,以混亂敵人的視線和注意力。”劉成開始分派任務,指着一個黝黑的將領說道。
“是,分散成小隊,騷擾襲擊。”一營營長起身回答。
“這是一團、二團、三團地行進路線和進攻位置。”劉成將三張紙分別遞了過去,“圍三闕一,如果敵人逃跑,就由特種大隊在路上截擊。”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馬上問參謀長。”吳銘笑着說道:“我再補充一條命令,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要儘量將被擊斃的英軍身上的身份證明給我帶回來,統一交給宣傳隊。”
幾個團、營長都愣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對這個奇怪的命令感到迷惑不解,但最後還是表示堅決執行。
“總指揮呀,您的奇思妙想真是讓人…嘿嘿。”等衆人領命下去準備,劉成乾笑了兩聲對吳銘說道:“這又給廣播電臺增加了一個節目,我看就叫每日死亡得了。”
“甭管它叫什麼,每天把英軍的死亡名單向各地廣播,順便再給外界媒體來上一份,單是這種心理的壓力就夠英國政府受的了。”吳銘說道:“我們要把宣傳隊變成戰地記者,並且要邀請世界各地勇敢的新聞工作者,把血淋淋的戰爭場景拉到那些見到耗子都會尖叫害怕的婦女兒童面前,把戰爭的慘烈之狀推到全世界乃至英國觀衆面前,這是一場沒有界限的全方位的戰爭,我們將爲世界創造一種新穎、特殊的戰爭,讓英國人自己嚇自己,隔着遠洋大海,看他們能堅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七年,八年,只要我們堅持戰鬥下去,這場遙遙無期的戰爭就會拖垮英國佬,當然,如果能打敗他們就更好了。”
“我記得您以前說過所謂的超限戰,這是不是其中的一個方面呢?”劉成示意身後的參謀把吳銘的話記下來,很感興趣地問道。
“對,超限戰這一概念涵括了戰爭與戰法兩個方面,這是一種可以超越實力侷限和制約的戰爭方式。”吳銘點了點頭,使勁搜索着關於這方面的後世理論,“換句話說,新的戰爭原理將不再是‘用武力手段強迫敵方接受自己的意志’,而是‘用一切手段,包括武力和非武力、軍事和非軍事、殺傷和非殺傷的手段,強迫敵方接受自己的利益’。”
“超越一切界線和限度的戰爭,簡而言之:就是超限戰。如果這一命名能夠成立的話,那麼,這種戰爭意味着手段無所不備,信息無所不至,戰場無所不在;意味着一切武器和技術都可以任意疊加;意味着橫亙在戰爭與非戰爭、軍事與非軍事兩個世界間的全部界限統統都要被打破;還意味着已有的許多作戰原則將會被修改,甚至連戰爭法也需要重新修訂。”吳銘瞟了一眼正在聚精會神作紀錄的參謀,喝了口水笑着繼續說道:“如果可能,戰後我想安靜地呆在一座海邊別墅裡,當一個作家,可不是坐在家裡哦。所以,你們現在做的記錄參謀部的人自己看看就行了,要是流出去,小心我告你們侵權啊!”
“稿費和別墅等勝利後,由國家解決好了。”劉成調侃道:“不過,這些記錄我會複印一份送到中央,對新式戰爭的思考和建議,如果可行,必將伴隨着總體戰略思想的轉變,而且這將是我們黨的一份寶貴的思想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