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所有的吳人都是軟骨頭。
胡遵所召集的這些人裡,就有幾個硬骨頭。
此刻,坐在胡遵的宴席裡,他們尚且是怒目而視,看不出對胡遵的多少敬意。
胡遵坐在上位,神色看起來極爲的張狂。
“哈哈哈,諸位何以要這般悲傷呢?”
“此番,老夫領兵二十萬,勢不可擋,誓要滅吳!”
“天下間誰人還能有老夫這般氣魄呢?!”
聽到這番話,衆人更是不敢言語,皆低着頭。
這是一個極大的府邸,本是屬於當地大族所有,胡遵到達這裡後,就乾脆搶了這府邸作爲自己臨時的住所。
而府邸內的衆人,也是受到了他的欺辱。
此府的會客堂也是非常的大,能容納數十人,胡遵就在此處大擺宴席。
廣陵以及海陵等諸多城池的大族領袖以及名士都被他邀請到了府邸內,還是強制性的邀請,周圍站滿了胡遵的甲士,就連胡遵本人,都是披着甲的。
這模樣讓前來赴宴的人是又驚又懼。
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曹珍驚疑不定的坐在胡遵的身邊,此刻的他真的是有些懼怕,他不知道自家將軍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自從攻破了兩處縣城之後,自家將軍忽然就變得很張狂了起來。
當然,他以往也很張狂,但是沒如今這般張狂啊。
胡遵命令面前的衆人給自己敬酒。
他說道:“如今讓你們敬酒,那是我對你們的恩賜,這次我滅掉吳國,升爲大將軍之後,你們便是想要敬酒,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聽到這番話,坐在他面前的這些人神色各異。
有人覺得開心,臉上堆滿了諂媚,有人覺得憤怒,死死咬着牙,有人覺得傷心,只是擦拭着眼淚。
胡遵卻不在乎這些,他狠狠講述着自己想要當大將軍的想法。
曹珍終於忍不住了,他低聲提醒道:“將軍,不可失言啊,勿要忘了那鄧艾的下場!”
胡遵勃然大怒,“你怎麼敢拿他與我相提並論呢?他也般配嘛?”
“倘若不是看在你過去的功勞上,我今日便要將你處置了!”
曹珍再也不敢說話。
等到宴會散去,胡遵讓曹珍扶着自己回內屋,曹珍無奈的帶着他回到了內屋,剛剛走進來,胡遵便一把推開了曹珍,整了整衣袖,滿臉的清醒。
曹珍都驚呆了。
“將軍您這是?”
“伱這廝我這次要是當不上大將軍,我就把你給剁嘍!”
胡遵罵罵咧咧的坐在上位,曹珍趕忙靠近了他,“將軍,您是故意的?”
“不然呢,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我會因爲攻佔了兩座城池就如此得意忘形嘛?”
曹珍皺着眉頭,“可爲什麼要如此呢?”
“呵,你就別問這個了,爲了大事,只能犧牲一下你了,來,靠近點。”
胡遵摩擦了幾下巴掌,曹珍頓時知道了他想做什麼,他趕忙後退了一步,“將軍,我直接捂着臉出去,回到帳內都不放手行嘛?”
“那好吧,這裡是吳人的境內,將宴會上所看到的事情多給他們去說知道了嘛?”
“唯!”
“還有一件事,選幾個可靠的將領們,讓他們帶着軍隊在廬江各個縣城周圍來回的走動,每次都換上不同的旗幟”
這場本該轟轟烈烈的戰事忽然陷入了對峙階段,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文欽忽然停止了進攻,開始整頓自己的軍隊。
而胡遵和毌丘儉還在廬江東部開始圍城,那邊不斷的出現大量軍隊活動的跡象,有點大軍壓境的感覺。
丁奉領着軍隊率先離開了蘄春,按着原定計劃朝着臨湖方向前進。
而施績也是進入了蘄春境內,準備接過丁奉手裡的防務,防守蘄春,潯陽等重要縣城。
魏國內部的動亂,已經被施績等人所知曉。
施績很認可丁奉的想法,魏國每次有不同戰區聯合作戰,都會出現失敗,主要就是各部戰區的統帥們都想着自己的利益,彼此配合不當。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都習以爲常了。
得知文欽與胡遵之間出現了隔閡,施績等人非常的開心,他們決定利用好這一點。
他們的想法就是迅速出擊,將軍隊的主力從蘄春轉移到廬江郡的烏江縣,在胡遵率領大軍開始渡江的時候給予他們致命的打擊。
就算胡遵沒有渡江的想法也無大礙,施績甚至想到了可以切斷他們的後路,將他們圍困在江邊,通過與水軍的配合來消滅他們。
總體而言,施績覺得戰局對自己是有利的。
而爲了防止荊州的曹軍破壞自己的佈局,他又寫信給陸抗,讓陸抗幫忙王基等人,勿要讓他們的軍隊參與進來。
一切準備就緒,大軍出發。
當陸抗接到書信的時候,已經是在施績開始跟隨丁奉朝着烏江出兵的時候了。
陸抗這裡的局勢很是複雜。
交州發生了戰爭,石苞想要徹底收回交州,而陸抗需要操心的地方實在太多,無奈之下只好又對交州進行了一部分的割捨,而其餘的部分,不能再割捨了,再割捨就特麼到江東了!
就在陸抗想着如何擊退石苞霍弋等人的時候,施績的書信姍姍來遲。
陸抗笑着接過書信,只是看了幾眼,便跳了起來。
“快!快!取我紙筆來!!”
看到陸抗如此慌亂的模樣,幾個副將也是不敢輕視,急忙拿來了東西。
陸抗拿出筆就開始迅速書寫了起來。
他寫了許久,終於寫完,趕忙交給了一旁的斥候,“以最快的速度給我送到施將軍的手裡!記住,越快越好!!”
斥候瞬間衝了出去。
隨即,他又再次埋頭書寫了起來,寫了很多,然後交給了另外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手裡去!!不可耽誤!!”
那人也一併離開。
陸抗跟着他走了幾步,忽然踉蹌了一下,幾個副將趕忙圍在了他的周圍。
“將軍?!您無礙?”
陸抗揉了揉額頭,眼裡滿是擔憂,“施將軍和丁將軍錯誤的判斷了局勢。”
“啊?”
陸抗解釋道:“魏人的主攻方向一直都在蘄春,這不會改變,胡遵就是再急着建立功勳,也不可能渡江去強攻建業,他們的準備根本就沒有做好,就算胡遵願意,曹髦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胡遵便利用自己過往的形象,做出一副要跟毌丘儉一同強攻建業的假相干擾丁將軍的判斷。”
“若是我沒有猜錯,毌丘儉應當是領兵在堂邑周圍出現,然後便馬不停蹄的返回,並且朝着蘄春出發,施將軍以爲敵人在廬江,可當他們的主力離開蘄春之後,這裡就會遭遇毌丘儉與文欽的聯手進攻,蘄春不可能抵擋住他們兩路大軍的進攻甚至,會發生更加糟糕的事情。”
副將瞪圓了雙眼,這戰局將他也給繞暈了,他問道:“您的意思是?”
“毌丘儉可能不會滿足攻佔蘄春,我覺得毌丘儉可能會直接從蘄春攻打武昌,對陛下不利”
“蘄春跟武昌非常近,若是毌丘儉出兵攻打兵力薄弱的邾縣,那從這裡到武昌連一天都不用,早上出發,中午就能到達”
陸抗自顧自的說了幾句,頓時大驚失色。
“傳我命令!讓增援交州的軍隊返回!即刻召集大軍,我要前往武昌!!”
陸抗這裡迅速開始準備了起來
邾縣。
鎮守在此處的將軍孫述剛剛入眠,就被外頭的吵鬧聲給弄醒了。
孫述睜開了雙眼,只覺得有些頭疼。
昨晚他吃了點孫皓所賞賜的美酒,款待了當地的幾個名士,沒想到,這酒吃着有點上頭。
“外頭在吵什麼?!”
“將軍!!有賊攻城啊!!將軍!!”
聽到外頭的嘶吼聲,孫述瞬間清酒,他猛地跳了起來,渾身赤裸,開始急忙在周圍找起衣服來,兩個模樣極好的美人此刻也是醒了過來,抱在一起,嚇得瑟瑟發抖。
孫述不記得她們是誰送進來的了,他手忙腳亂的穿上了衣裳,便衝出了內屋。
當從內屋衝出來之後,他便看到了那漫天的火光,他甚至都來不及披甲,在幾個甲士的簇擁下迅速衝向了城牆的方向。
在馬車上他更換了衣裳,終於披上了甲,到達城牆邊上,他便急匆匆的往城牆上走。
只聽到這裡喊殺聲震耳欲聾,箭矢如雨,孫述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當他偷偷探出頭來觀望的時候,一旁的將領卻將他給拉了上來。
“將軍!!敵人忽然發動襲擊!!”
孫述往城外一看,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城外的火把猶如一團團火海,整個邾縣都被火海所籠罩,這氣勢是那麼的嚇人,箭矢不斷的朝着城牆上飛來,根本就不間斷,吳國將士們完全不敢起身,躲在盾牌下瑟瑟發抖,而敵人的攻城車以及雲梯正在不斷的靠近鋪設。
遠處的城牆上甚至能看到雙方已經開始交手廝殺。
孫述渾身一軟,險些摔在地上。
“這是多少人??”
“不知道。”
“我們還有多少人??”
“四千”
孫述的眼裡滿是絕望,他轉身看向了武昌方向,“倘若現在突圍”
他只是開了頭,便說不下去了,這縣城守不住了,若是自己跑回去,孫皓不得活剝了自己??
想起自家那可怕的皇帝,孫述忽然就不抖了。
他堅定的看向了城外。
“開門,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