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是心善,尤其對百姓和士兵,那是非常愛護。民政上的事不說了,大人您應該有所體會,咱就說軍隊上的事。虎石山大戰的時候,每次打完仗,皇上總是先去看望傷兵,安慰他們,提振他們的士氣,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您說皇上這麼親力親爲了,哪個將領還敢剋扣士兵的餉銀?那不是找死嗎?”郝存忠把心事放下,開始吹噓,好像自己跟皇上多親近似的。
袁寶恆點點頭附和道:“是啊,皇上愛兵如子,愛民也是如子啊,新政的核心不就是爲百姓着想嗎?袁將軍,還有嗎?”
聽到二人的談話,有幾名離得近的官員湊了過來。
郝存忠更是得意了,眉飛色舞、口吐蓮花接着吹:“還有就是護短。皇上兩次下必殺令是爲了什麼?是爲了楊國棟大人的事還有李顒李大人的事。皇上對很多罪大惡極的降將都會包容,爲什麼對三順王和滿達海下必殺令?表面上看是對忠臣良將的褒揚,事實上就是護短。袁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是是,確實如此。”袁寶恆自是點頭不迭。
“袁將軍,你曾親睹龍顏,能否給我們描述一二?”旁聽的府丞用非常羨慕的目光看着郝存忠,抱拳問道。
“呵呵呵,王大人,等你見了皇上就知道什麼叫玉樹臨風,什麼叫貌比潘安了。”郝存忠笑道。
他記得那位府丞大人姓王。
“郝將軍,不可妄議皇上!”袁寶恆正色道。
“是是是,袁大人教訓的是。”郝存忠躬身道。
心裡卻是不以爲然:“都是好詞,怎麼就成了妄議了?這些文官真是特麼的事多。”
等啊,盼啊,站得腰痠腿痛了,吹得口乾舌燥了,官員們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等來聖駕,但誰也不敢稍有懈怠。
一直到午時,官員們又累又餓,連郝存忠這等漢子都快暈了,纔看到三名軍士策馬趕來。
這三名軍士找到袁寶恆,單膝跪地稟報:“袁大人,小的乃陳大人所遣,聖駕已到三州鎮。”
三州鎮距岳陽只有二十多裡,再慢一個時辰也就到了。
袁寶恆聞之一振,回頭道:“諸位大人,打起精神來,聖駕就要到了。”
衆官員聞言趕緊整理整理裝容,依官職大小,分列於道路兩旁。
與別人的精神振奮不同,郝存忠越發感到不安。
一直沒有郝子建的消息,郝存忠慢慢意識到:子建出事了!
雖然沒有跡象表明,郝子建的出事與皇上來岳陽有關,但郝存忠潛意識裡已經把兩件事聯繫在了一起。
“子建未有消息,而自己又被羈留於此地,這不會是巧合,一定是皇上已經知道了羅寧的事,弄不好子建已經被捉了,皇上來岳陽,很有可能就是要問罪於我。怎麼辦?怎麼辦?”郝存忠滿頭大汗,緊張地思考着對策。
“逃?”郝存忠首先冒出一個念頭。
他四處看了看,如果此際自己找個藉口,一定可以從其它城門逃走。
可是,也只能是自己一人逃走而已,家人和家財不可能帶走。
“不行,就算逃了又能如何?逃到哪裡去?去找李過麼?李過一定不會跟着自己造反的,極有可能還會把自己綁縛獻給皇上。除了李過,就無人可能投奔了,只能是亡命天涯了。亡命天涯就亡命天涯吧,總比把性命交待了好。”
想到這裡,強烈的保命意識讓郝存忠往後退了一步,想以如廁爲藉口隻身逃走。
剛退了一步,郝存忠又站住了,“必殺令”三個字出現在腦海之中。
“若是逃了,皇上會不會下必殺令?不用想,這幾乎是肯定的,皇上的性子怎容臣子背叛?若是下了必殺令,我能逃到哪裡去?逃到哪裡都是死啊。”
“不行,不能逃。若是逃了,自己活不了不說,家人也跟着遭殃,兒子也會沒命,那樣的話,可就斷了子嗣了。”
“罷了,見了皇上好生認罪,或許能逃過一命也說不定,再說了,不是還有陳伯爺呢嗎?若不是當場處死,估計陳伯爺會爲我說話。”
郝存忠心裡七上八下,轉着各種念頭,最後終於下定決心,不躲不逃,就這麼着吧。
……
不到一個時辰,皇上到了。
岳陽的官員們驚異地發現,皇上並不是微服私訪至此,而是浩浩蕩蕩,有大隊人馬隨行保護,帶兵將領正是陳匡夏。
“怎麼回事?不是禁軍也不是山地軍,怎麼是陳將軍護駕?這裡面肯定有文章!”袁寶恆見到這種陣仗,立即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而郝存忠見此,如同墜入冰窖,渾身顫抖。他知道,皇上只所以用陳匡夏,那就是防備自己的。
兩隊騎兵迅速過來,驅趕行人,將西門控制住,隨後現出皇上的儀仗——三輛轎車。
“皇上駕到!”
一名侍衛騎馬走到岳陽文武官員跟前,大聲喊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以袁寶恆、郝存忠爲首的岳陽官員齊刷刷地跪倒磕頭行禮。
轎簾掀開,朱由榔從馬車上下來,揹着手慢慢踱到袁寶恆、郝存忠跟前。
“衆位愛卿,平身。”朱由榔朗聲道。
“萬歲萬歲萬萬歲!”袁寶恆等官員再次行禮,站起身來,躬身肅立。
袁寶恆起身之後,發現郝存忠並沒有起身,仍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郝存忠,怎麼,你沒聽到朕的口諭?”朱由榔淡淡地問道。
別人沒有從他的語調中聽不出什麼,但郝存忠卻是聽出了透骨的寒意。
連“愛卿”二字都懶得稱呼了,這不是東窗事發是什麼?
算了,承認了吧,在皇上面前,還是少耍小聰明的好。
“陛陛……下,臣有負聖恩,雖萬死莫贖已罪,請皇上降罪!”郝存忠顫聲回道。
郝存忠的這個反應,還真是出乎朱由榔意料之外。
爲了防止郝存忠作亂,他採納了陳貞慧的建議,一大早就令人騎馬趕到岳陽傳旨,製造了很多假像,目的就是穩住他。等到陳匡夏的軍隊趕到,他才往岳陽趕來。
沒想到郝存忠壓根就沒有打算率兵造反,更沒有巧言如簧地掩飾罪責,直接就認了。
“這樣好麼,讓老子先前的佈置顯得很多餘。你特麼這不是閃人麼?”朱由榔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