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再無任何動靜,只有一片死寂。
趙卿卿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她拍了拍他的衣裳,訕訕笑着胡亂找了個理由道:
“公子,我看到你的衣服上有蟑螂,所以便幫你拍拍。”
擡眼只見某人一臉不以爲然的黑着一張臉。
“真的,你看,蟑螂走了。”她再次拍怕他潔白的衣裳,好似真的在幫他趕蟑螂一般,隨後順勢從他身上移開。
“……”
有搖曳的燈火逐漸接近,黑暗中有一個身影若隱若現。
“吃飯了。”獄卒打開牢房,沒好氣的將飯盒丟在地上便嫌棄的出去將門鎖上。
正在打瞌睡的獄卒看到有人來,嚇得立刻清醒。
蘇晟岸還算人道,還給她們送吃的,趙卿卿暗想。
送飯的獄卒見看守的獄卒已經醒來,又覺得這牢房中的味道實在受不住便離開了,殊不知才走那看守獄卒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日與雲曄一同到街上游玩,吃了好些東西。趙卿卿雖然還不算很餓,可既然有飯爲何不吃?反正呆坐着也無事可做。
她打開食盒,發現菜色還不錯,菜品也很是豐富。四菜一湯,是她離開青雲山莊後吃得最豐富的一頓了。
原來犯人也有這樣的待遇啊!
她先用瓷碗乘出一碗湯,湯水香氣撲鼻引起她的餓意,可是卻有些不對勁。原本是想將湯水遞給雲曄,但爲保險起見她背對着雲曄偷偷試了一口。
湯裡果然有毒,只是可惜了這碗好湯啊!
她惋惜的將飯盒蓋上,對雲曄惆悵道:
“公子,看來我們沒有飯吃了。”
雲曄擡眼看她,竟未十分驚訝只淡淡問道:“飯菜有毒?”
“你怎麼知道?”他連碰都沒碰過,怎麼知道的?
“我們此時死就是畏罪自殺,這個好機會他不會放過。”他的薄脣一張一闔,眸子冷了幾分:
“況且,牢中犯人從不會有好待遇。”
要是他們死了那麼蘇晟岸便可以理所當然的說是兩人畏罪自殺,安葬老城主之後順利坐上城主之位。
“原來蘇晟岸還想要害我們!”蘇晟岸爲了一個城主之位,害了這麼多人還不夠,現在更是變本加厲。
她還以爲蘇晟岸人道呢,原來是自己看得簡單了。
等等……
“公子,爲何要在我問了你之後才說,你就不怕我吃了被毒死?”其實她剛剛確實已經嚐了一口,只是這毒對她而言不起作用罷了。
“難道不是讓本公子先用?”雲曄反問道。
“……”
大家都一起蹲進牢裡了,還這麼講究呢!
“要是公子先用,那豈不是公子先……”後面的話她自然沒有說出來。
“本公子早就料到飯菜有毒。”
“……”
哦,是她唐突。
夜半。
有獄卒悄悄到蘇晟岸房中稟告。燭影搖曳中,蘇晟岸的面色陰暗了幾分,有些瘮人。
他聽聞雲曄與趙卿卿還健在的消息,氣得一掌拍在桌子上,震起桌上的茶杯。
“他們怎麼會沒死?你們究竟是怎麼辦事的?”
侯任雄見地上的獄卒畏畏縮縮的,便上前解釋道:“公子,食盒裡的飯菜他們連動都不動,好歹那個雲大夫是個大夫,可能是發現飯菜中有毒了。”
“愚蠢!在飯菜裡面下毒難道他會看不出來?”蘇晟岸想着自己手下的愚蠢,破壞了自己的計劃簡直怒不可遏。
跪着的獄卒見自己面前的地上有一片黑影,他才擡眼卻見蘇晟岸已經到自己面前。
蘇晟岸的手不由自主掐住獄卒的脖子,獄卒滿臉漲紅,不過半晌白眼一翻沒了氣息。
蘇晟岸將他往地上一丟,眸中沒有絲毫情緒,此時的他臉漲紅,手上青筋暴起,霎時間身上的血液沸騰好像停不下來。幽微的燭光裡,他面目猙獰。
此時的他,只想殺人。
“公……公子……您不可再生氣了,再如此恐怕會走火入魔……”
侯任雄看到地上獄卒的慘狀,覺得近日蘇晟岸極易發怒,一怒便要殺人。
他心中實在瘮得慌,嚇得直髮抖,只怕下一個便是自己。
蘇晟岸聽到他的提醒,運功將身上的東西逼下,又飲了一口茶平息自己心中怒氣,方纔覺得平靜不少。
良久後他稍稍平靜的開口:
“既然如此,那就換另一個方法,我就不信還有人能阻止我。”
翌日晨起。
光束從小窗折射而下,落在她光潔的面上。濃密的睫毛撲扇,趙卿卿睡夢中覺得甚餓,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初冬天氣已然步入寒冷,昨夜她冷得蜷成一團睡不安穩,不知何時覺得一陣暖意將自己包裹才又沉沉睡去。
因着半日未用膳她有些餓,但身上的暖意讓她委實不想醒來,翻了身又繼續睡。
她的手搭在一塊厚實而溫暖的東西上,半晌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宛如白雪的衣裳,自己的手正搭在某人腹上。
她蹙眉,自己怎麼會在這兒?昨夜明明離他還有好些距離呢!
擡眼正見他望着那個小窗,並未看自己。她驟然直起身子,赧然從他懷中移出來,不敢看他的眼。
獄卒見趙卿卿是個男子,自然便也不覺得稀奇。
但趙卿卿着實羞怯,又念及有獄卒在一旁,“師傅,對不起,我也不知爲何昨晚竟壓着你了。”
若只是壓着就好了。
雲曄風輕雲淡:“嗯。”
公子真是面不紅心不跳的!
正在此時,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正是侯任雄帶着一衆侍衛前來,他命獄卒將牢房打開。而後帶着侍衛將趙卿卿與雲曄帶走。
“喂,你們又要幹什麼?又要帶我們去哪兒?”趙卿卿掙開侍衛問道。
只要看到侯任雄,她就覺得沒什麼好事兒。
一路上趙卿卿問了許多回,侯任雄頗爲不耐煩轉頭吼道:
“臭小子,再吵我就把你綁了再堵上你的嘴!”
“壞蛋!”若不是雲曄叫她暫時不動聲色,掩藏自己懂武之事,她早就按捺不住了。
侯任雄冷哼一聲:“反正你也活不久,本大爺懶得與你這個毛頭小子計較!”
“嘁。”她撇撇嘴。
明明就是她不與他們計較。
她還不知雲曄的計劃究竟如何,但云曄曾說他們一定不會有事,她便相信他們一定不會有事。他說讓她隱藏武功她亦是聽其所言,不用武力。
府中掛滿白綢,婢女小廝也盡數換上素縞,顯然是老城主已然逝世。
趙卿卿輕嘆一聲,原本要來救老城主可卻還是讓他過世了,她心中滿是愧疚。
侯任雄將兩人帶出府外,城中心臺下百姓摩肩接踵,圍觀臺上之事。臺上放置兩個木架,木架周圍則堆着柴火,不遠處則是白衣的蘇晟岸。
蘇晟岸坐在椅子上以手帕抹淚,看似哀傷至極。見兩人被帶來,他立即起身走到臺中。
“城中的百姓們,老城主逝世乃衆人所不願,蘇某亦是痛心不已,外祖父這般好的人爲何竟這樣去了!天道不公啊!”蘇晟岸聲音激顫,聽得百姓們不禁潸然淚下。
“外祖父不明不白逝世,蘇某自然必須徹查到底,經調查才知原來是庸醫害人,”蘇晟岸指向雲曄與趙卿卿:
“這兩人其心可誅!爲了得到佣金毒害老城主!心腸之歹毒可見一斑!”
城中百姓聞言議論紛紛,臺下霎時炸開了鍋。
“竟敢毒害老城主,必須要讓兩人給老城主償命!”人羣中不知何人突然喊了一聲。
此言一出,其他百姓亦是附和。
“是啊,必須要他們給老城主償命!”
“爲老城主報仇!”
……
此乃蘇晟岸早就預料到的,聽到百姓所言他心中暗喜。
侯任雄上前作揖:“公子,大小姐和二公子的事情敗露已逃出城外,老城主又被這兩個奸人所害,此時城中無主,只有您才能爲老城主討回公道,請您爲老城主報仇!”
侯任雄此言,其實便是暗示百姓們,只有蘇晟岸才能勝任城主。
“我們沒有毒害老城主,是他們誣陷我們!”趙卿卿焦急的向百姓解釋。
但百姓們全然被兩人所言蠱惑,對趙卿卿和雲曄毒害老城主之事深信不疑。
“別狡辯了!我們要替老城主報仇!”侯任雄鼓動百姓。
百姓們立即附和侯任雄所言,喊着處置趙卿卿與雲曄。
蘇晟岸命侯任雄將兩人綁在木架子之上,趙卿卿下意識想以武力掙扎。但看到雲曄眼神示意,她知曉自己此時不能輕舉妄動,只能任他們將自己綁在木架子上。
侯任雄點起火把,拿到趙卿卿與雲曄身旁。
趙卿卿看着他手中燃燒的火把,心中十分焦灼難安。她轉頭,眉間輕蹙,低聲叫雲曄:
“公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們不會真的要燒死我們吧?”
“稍安勿躁。”雲曄處變不驚道。
“他們都要燒死我們了,我還怎麼‘稍安勿躁’?”她眼見侯任雄命人給周圍的火柴潑上油,再將其點燃,嫋嫋青煙在四周飄起。
雲曄睨了她一眼:“再等等。”
趙卿卿嘆了一口氣,垂頭獨自嘀咕:“說好的若是兩日我們還未出城就來的,聽風大哥他們怎麼還不來?而且公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此時的希望只寄託在了聽風身上,只希望他們快些前來營救。
火柴俞燒俞烈,黑煙將兩人包圍,趙卿卿被煙嗆到,不禁咳嗽幾聲。
侯任雄見勢頭正合自己之意,便走到火堆旁對臺下的百姓道:“老城主先逝,城中不可一日無主。”
經侯任雄一提,百姓們了悟其意,自然無頭無腦的跟着起鬨。
“蘇公子對老城主盡心盡力,應當讓蘇公子做下一任城主!”
“是啊是啊,城不可一日無主,蘇公子乃最佳人選!”
事情全然在自己的掌握中進行,蘇晟岸得意洋洋,準備接任下一任城主之位。
正在此時,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響起,讓臺下頓時鴉雀無聲。
“慢着!老城主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