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或許我還能饒你一命。”
男子緩緩從地上起身,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再一次道。
看你的模樣恐怕還對付不了我,趙卿卿心中得意不以爲然。
她沒有回答,只趁着他再一次發作之前,風馳電掣般拔出匕首向他刺去,可雖然他身子有些不適卻還是順利的擋住了她的匕首,反手朝她手腕上擊了一掌,將匕首拍落地面。
眼見匕首鏗然一聲落地,朝遠處滑行而去,她心頭一緊,這人竟然這麼厲害!
須臾之間,她的長腿飛快朝他踢去,然而卻被他飛快抓住腳踝。她奮力掙脫他卻越抓越緊,仿若要將她的腳踝捏碎一般。
他們正在溫泉旁邊,煙霧繚繞,雖有月光在,可她凌亂的長髮披下擋住臉,讓他看不清模樣。
“說,你是誰?”男子寒聲道。
她將身上的幔帳往面上拉了拉,掩住面容,她怎麼可能讓她知曉自己的身份?此次偷跑出來已是罪過,若讓家中那位知曉自己還惹了禍,她定然不能再逍遙了。
忽然見他眉間一皺,抓住自己腳踝的手驀然鬆了幾分,她趁機將他的手踢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週圍的幔帳將其團團裹住,讓其動彈不得。眼見他試圖掙扎,方纔又已然見識過他的厲害,生怕他再掙脫出來,便迅疾一躍到他身後,將他一掌打暈。
見他健碩的身子被厚厚的幔帳包裹,只露出頭來,宛如一個新織的蠶繭般轟然倒地,與方纔模樣相悖。
她試探着踢了踢倒在地上闔緊雙眼的他,見沒什麼反應,這才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誰讓你遇到本姑娘呢!功夫倒是還不錯嘛,但是想扒本姑娘的衣裳,你還嫩了點!”她看着如今安靜躺在自己腳邊的男子,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雙手叉腰掃視一週,倒是有些疑惑,方纔這裡頭的動靜應當不小,可怎麼竟然沒有一個侍衛進來?
不過她也不管,只取來一根蠟燭照了照那男子的臉。
濃黑的眉宛若墨色渲染過一般,高挺的山根聳立,薄脣緊閉,最重要的還是這閉着的眼上長長的睫毛,猶如小扇。
她纖長的手抵住下巴,凝視着他好看的眉眼不禁暗自感嘆道:
“長相倒是還不賴嘛,這睫毛簡直可與流星的媲美啊!”
沒錯,流星便是她的坐騎,她一直覺得她們家中簡直無人可與流星的睫毛媲美的。此番竟找着了這麼一個,當然這比較自然不是真的看長度,而是看比例。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幔帳,她撇撇嘴就仿若他真的能聽見一般,對着面前之人說道:
“可本姑娘纔不會原諒你呢,你就好好躺在這兒吧!”
話音剛落,便聽到從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她知道定然是這裡的侍衛進來了。
她慌忙吹熄了蠟燭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和匕首,凌空一躍出來這露天溫泉宮殿,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之中。
侍衛們從外面追逐刺客方纔回來,便立即衝進來看公子的情況。
待到一團幔帳之前他們方纔停住了腳步,只見公子被重重幔帳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像極了還未羽化成蝶的蟲繭。
若不是烏髮落在外頭,恐怕不會那麼快尋到他。
本應當是極其嚴肅之事,可侍衛們卻不禁偷笑。
公子往日最注重禮節,還從未有過這般模樣。
聽風掩住了笑意,輕咳了幾聲對一旁的幾個侍衛道:
“別笑了,快解開公子,將公子擡到榻上。”
良久之後,男子方纔在榻上醒來。
“公子,您醒了。”聽風上前將男子扶起,讓他靠在柔軟的枕上。
男子淡淡“嗯”了一聲,神情冷然的掃視了一眼面前的一衆護衛,只見他們紛紛撲通跪地,抱拳請罪方纔失職,就連聽風也不例外。
經解釋方纔知曉,方纔有人故意引誘衆侍衛離去,讓溫泉宮殿失守,而溫泉宮殿本就寬廣,傳聲並不良好。且在男子進來前曾吩咐他們不要進來打攪,他們自當遵從。
男子靠在榻上,經方纔大夫診治過後面色已然大好。
他幽潭般的眸子不知醞釀着什麼情緒,薄脣輕啓只問道:
“那方纔的刺客呢?”
“公子,刺客兵分兩路,一路引我們離去,一路來行刺公子,引我們而去的那一行刺客將我們困在林中,還在林中放了毒氣,還好我們機靈才得以逃脫,可他們早已消失無蹤,而方纔行刺公子的刺客逃走不久,我已命人前去追捕。”聽風擡起頭,墨色的眸子透着認真。
男子微微頷首,沒有言語。
“公子,是否要屬下請蕭世子來爲公子診脈?”經方纔一事,聽風不大放心他的身體便道。
男子深邃的眸子望向燭臺:
“不必了,我並無大礙,況且蕭世子並不在城中,你們先下去吧。”
“是。”
一衆侍衛退下。
室內燈火幽微,燭光微動,燭臺上落下滴滴燭淚。
在那女子以匕首挾制着他時,他目光一瞥藉着月光可見,那是一把金色小巧的匕首,猶如柳葉形狀。
那女子若是藉機刺殺又爲何沒有殺他?若不是,她到這裡的目的難得只是爲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正如溫泉中的水霧遮擋了視線,真相模模糊糊,那女子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得而知。
自那一日從溫泉池水中出來後,趙卿卿便發現自己的外衣被撕了一道口子。於是她便將身上的衣裳換了去,只是仍舊是那一身紫衣,不過倒不是南疆的衣裳而是中原的衣裳,自然是多了幾分中原女子的韻味。正好與這中原契合。
她將流星留在客棧之中,便獨自出來逛一逛。從前只聽她師弟蕭沐風說起這江南與南疆如何如何不同,又是如何如何風光旖旎,山水纏綿,可謂是“堆金積玉地,溫柔富貴鄉“,若她不來定然後悔。
如今親自到了這江南,她才發現果如蕭沐風所說的一般,江南風景婉轉旖旎,與南疆截然不同。
這裡一片水碧似染,楊柳依依,湖邊烏篷船不時停靠岸邊,漁家釣得一條紫鱖魚送還家中。岸上粉牆黛瓦,寶馬香車川流不息,粉黛玉釵摩肩接踵,帶來一陣香氣撲鼻。街市之上氤氳着淡淡茶香,混合着醇香的酒氣,讓整個街道籠罩在香氣之間。除小攤販的叫賣聲,吳儂軟語小調也不絕如縷,咿咿呀呀的唱着佳人才子的風流韻事。
其實她最喜愛的還是這裡精緻的糕點,噴香可口卻甜而不膩。在街上游走,不只是糕點,看到各種新奇的東西她都忍不住買下來,不多時兜中銀兩便又少了不少。
但既然已到江南,蕭沐風正在此處她又有何懼?
想着她便心情愉悅,懷抱着一堆好玩的玩意兒和香甜的糕點悠閒的邁步在街道上。見不遠處旌旗迎風飄搖,上頭寫着兩個墨色大字“餛鈍”,又勾起了她的好奇。
她也只是聽說過還未親口嘗過這餛鈍的滋味,自然感覺新奇,便往小攤的長椅上一坐,向熱情的小二要了一碗熱騰騰的餛鈍。
她歡喜的嘗着皮薄肉鮮的餛鈍,眼睛卻一瞥鄰桌的三個布衣男人。其實她早已注意到這三個男人從在街上開始,便刻意的跟隨着自己,直至到了此處還時不時的瞧她,想來定然是有所圖謀。
她喜滋滋的吃着餛鈍,仿若不知曉那三人的舉動一般。不多時,她便已將餛鈍吃得乾淨,放下碗連桌上的東西都未曾拿便離去了。
那三個男人見她灑脫離去,便立即放下筷子,收起了方纔一副裝模作樣的姿態,尾隨而去。
原本還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方纔進到一個小巷後便不見了蹤跡,三個男人在巷中急得直跺腳。
其中一個較爲削瘦的男人,左臉有一顆黑痣,不僅看起來賊眉鼠眼還是個駝背的模樣。他恨恨的道:
“這人呢?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剛纔明明還跟着竟然讓她給跑了!”
“是啊,這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要是這一次再辦砸了不能將功贖罪,宗主肯定饒不了我們!”
其中一個身材最臃腫的男子面上神情愧疚道。
另一個較之稍壯碩一些的男子皮膚黝黑,眉宇之間帶着戾氣,反駁道:
“什麼我們兩個,明明就是我們三個一起跟的,現在跟丟了你就知道怪我們!”
“就怪你們怎麼了!要不是帶着你們兩個那麼蠢的,我能落到如此境地嗎?”
“我們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幾斤幾兩!”
兩個人針鋒相對,差一點就打了起來,還好被那中間的人勸住。
趙卿卿閒然坐在牆頭之上,托腮猶如看戲般看着三人急得跳腳欲要動手的模樣。
看他們的衣着打扮與來往的百姓無異,可不知爲何竟一直跟蹤她,還提到什麼宗主。她能看出三人皆會武功,想來並不是街上簡單的地痞流氓,而是歸屬於某個門派的弟子。
可她卻不知,自己爲何能成爲他們的目標。
她從牆頭一躍而下,動作乾淨利落,落在他們面前。
三人先驚後喜,方纔還以爲跟丟了,現在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轉過身來,眉梢一挑:“你們跟着本姑娘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