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兒怎麼了?”
侍衛還未來得及問出口,便被身後走來的人打斷。
雲曄從不遠處走來,身旁還多了一個面如冠玉,若樹臨風的男子。男子五官精緻,身着便服,笑容和煦讓人如沐春風。
小姑娘面上不禁一熱,低下了頭。
“何事?”雲曄問道。
“公子。”碧青見他出來立即福了福身,擡眼焦急回道:
“葉兒她一直高熱不退,今早她到我的房中找我時忽然就昏了過去,至今一直在發熱,現在還沒有好轉,奴婢不知怎麼辦纔來找公子的……”
雲曄並沒有怪罪的意思,只從容道:
“過去看看。”
“雲公子,這‘葉兒’便是你剛收的小姑娘侍衛?”男子打趣道。
“正是,有勞蕭世子替葉兒診病。”雲曄也不惱道。
蕭沐風擺擺手,佯裝不願的模樣:
“雲公子,我可是世子,本世子替雲夫人診脈是看在我們的交情上,但讓本世子替你的一個小侍衛診脈,這是不是不合禮數啊?”
“你診病一向只看善惡,何時改了規矩?”
蕭沐風攬住雲曄的肩,挑眉道:
“雲公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好歹是個皇上親封的世子,一從京城回來就來此幫雲夫人診脈也就罷了,現在又要替你的小侍衛診脈,這是不是不合禮數?”
“你想要什麼?”雲曄一針見血。
蕭沐風一改方纔語氣,對他親暱笑道:“曄,你也知道我在南疆時有兩個師姐,古靈精怪的,若是他日我回去時沒個稀奇玩意兒,怕是師姐們會不悅。我聽聞青雲山莊稀罕之物衆多,世間少有可比擬者,所以自然要與你討要兩個。”
“隨你。”
“好,既然雲公子都這麼說了,本世子幫一個小侍衛診脈又如何!”蕭沐風灑脫笑道。
雲曄深知他的脾性便是如此,自然不覺稀奇。
待他們到趙卿卿的屋子時,正見她渾然沒有平日的靈動活潑,氣息奄奄的躺在牀上緊闔雙眼,身上還蓋着三牀厚重的被褥。露出的兩頰殷紅,青絲有些凌亂,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碧青上前去幫她掖了掖被子,聽到她迷迷糊糊說道:
“冷,好冷啊……我好冷……”
“都蓋了三牀被褥了怎麼還會冷呢?”碧青皺眉。
早晨時聽到趙卿卿喊冷,她將櫃中的被褥取了出來給她蓋上。可她還是喃喃着喊冷,碧青便又將她房中那一席抱來給她蓋上。
三重厚被褥疊在身上,怎的還叫冷?
雲曄望着榻上之人,眉間輕皺,忽然想起昨日那場雨。
“本神醫在還擔心什麼?”見碧青擔心的模樣,蕭沐風上前去
他方纔瞧了一眼榻上之人,霎時間愣住。眸中較之方纔竟生出了幾分焦急與心疼,立即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只覺觸手之處滾燙至極。
又聽見她咳嗽兩聲,他輕輕替她掖好被子。
蕭沐風坐在聽風剛從一旁搬來紫檀凳上,待碧青將趙卿卿的手從被褥之下拿出來,他方纔替她診脈。
半晌後他將她的手放回被褥之下,轉頭對雲曄道:
“無妨,只是受了風寒而已,待我寫個藥方子你們煎好藥給她服下便可。”
蕭沐風寫好藥方之後,雲曄便吩咐聽風前去取藥。
碧青則在一旁照顧趙卿卿,用溼布敷額,不時又幫她擦拭手掌。
“曄,她就是你的小侍衛?”蕭沐風坐在不遠處的桌邊,瞧了一眼牀上之人,正色問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雲曄道。
蕭沐風一噎又道:“可她怎麼會在這兒?”
“蕭世子難道患上了健忘之症?”他道。
“雲公子什麼時候也會這樣說笑話了?”蕭沐風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見他不語又道:
“都說耳聞不如目睹,可我覺得目睹不如雲公子親自講述。”
……
趙卿卿昏昏沉沉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櫺照射進來,屋內一片光亮。
方纔睜開眼便見榻邊坐着一個俊秀男子。他目如點漆,脣若塗脂,吹簫引鳳錦袍加身,面容十分熟悉。
“師姐,你醒了。”蕭沐風擰乾毛巾將它放到面盆上道。
趙卿卿懷疑自己定然是被燒糊塗了,竟然看到師弟坐在身邊,她晃了晃腦袋結果發現那虛影竟還在眼前。
“我不會是燒糊塗了吧?竟然瞧見師弟了……”
她摸摸額頭,燒已消退。
“師姐,真的是我。”蕭沐風溫和一笑。
她眨了眨眼,如釋重負般感覺身子輕盈不少,也再無那沉重眩暈之感。原來自己已經好了。
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觸手竟真是他如玉的面容,方纔確認他是真的。
她亦驚亦喜,眸中含淚:
“師弟你終於回來了,嗚嗚嗚,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你怎麼現在纔回來?”
從芰荷滿池至梧桐落葉,她入青雲山莊已近兩月有餘,確實等了他很久了。
眼前人笑容和煦,聲音霎時動聽:“師姐,前段時日我隨母妃一同上京探望皇祖母,誰知竟被皇祖母留了一月有餘。說起來,師姐怎麼會在青雲山莊?”
“我本來是想到江南尋你的,沒想到憶寒師姐她們竟然追到了這裡,我一不小心就到了這裡,曖,對了你怎麼會在青雲山莊?”
“我是來替你們雲公子的母親雲夫人看病的。”
她頷首,掀開身上厚重的被子從牀上躍下,穿好鞋襪:
“師弟,你這樣忽然就出現真是嚇死我了,不過你能回來真好,我就再也不用擔心那些事了。”
“師姐,我可不是突然出現的,昨日我便在此處了。”蕭沐風笑道。
兩人一年多未見,此次終於見面趙卿卿便將自己憋的一肚子話全傾訴給他。也就是期間自己遇到或是聽聞的奇聞趣事,還有此番自己來此的目的。
蕭沐風本欲將趙卿卿接出山莊,自己再前去調查此事。但趙卿卿執意留在青雲山莊說是她已是雲曄貼身侍衛,在山莊中行動較爲方便。
蕭沐風見她氣色已經大好,又是活蹦亂跳的便也就放心辭去了。
碧青告訴趙卿卿,雲曄已去了雲夫人處,因着趙卿卿受了風寒所以雲曄特准她休息一日。
可趙卿卿哪是閒得住之人,自高熱散去之後她便覺渾身舒暢,比往日還有興奮許多。又因在牀上躺了許久,恨不得立即策馬奔騰,可此時在青雲山莊也不只不過能想想罷了。
她坐在雲曄屋前等了一會兒,見他還不回來。便拿上了上一回的雞毛撣子入屋,想着先替他整理屋子。
其實每日晨起都有婢女打掃屋內,所以並無什麼需整理的。她拿着雞毛撣子隨意掃掃,可沒有哪一處東西未擺放整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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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感嘆,連打掃都這般沒樂趣。
她緩緩在屋內走了一圈,本想出去卻見櫃子上一個小抽屜竟開了一個小縫。
“婢女們真是不小心,連抽屜都沒關好。”她邊嘟囔着,邊前去關上抽屜。
只見紫檀抽屜中銀光微閃,似乎放着什麼東西。她好奇的將抽屜拉開,只見裡面躺着一個月色面具。
這個面具,她似乎見過。
她將面具取出端詳片刻,恍然想起初到江南時遇到的那個面具男子。
沒想到,竟然是他。
可他明明就見過她的模樣,爲何不告訴她那一日是他救了他呢?難道他讓她入青雲山莊,就是因爲他此前便已見過她?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他。她說過會報答他的恩情的,現在終於可以報恩了。
雲曄回來時正見她在漫不經心的打掃屋子,他腳步無聲走到她身側。
“在這裡做什麼?”聲音在身後徒然而起。
趙卿卿被嚇了一跳,將雞毛撣子抱在懷中。轉過身來對他道:
“公子,您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啊?嚇死我了。”
“若不心虛,爲何被嚇到?”他眸光一凜道。
他怎麼好像有些不悅?
她不解側頭道:“我只是在這裡打掃屋子而已,公子你忽然出現當然會嚇到了,公子今日心情不好?”
“沒有。”他轉身朝桌邊走去。
“公子,您要飲茶嗎?”她跟上他問道。
他搖搖頭,頓住腳步問道:
“病好了?”
她笑靨如花點點頭:“已經好了,多虧了有……有蕭世子在。對了,公子您餓不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現在去膳房幫您拿。”
“不必了,你待在這裡替我研磨。”
他淡淡道,隨即走到書桌前坐下,修長的手取下毛筆。
“好。”她將雞毛撣子放到一邊,欣喜走到桌邊拿起墨條有模有樣的研磨。
她不時瞧他提筆丹青,只見宣紙上字字珠璣,蒼勁有力。
只見他寫道:“僞欺不可長,空虛不可久,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
“公子,您寫的字真好看,要是我也能練成這樣便好了。”她不禁感慨。
他邊寫邊道:“臨池學書,池水盡墨。練字就如功夫,要想達到爐火純青,還需十年磨一劍。”
“你可知這句話是何意?”他忽然擡眼問她。
沒想到他竟問出這話,不過難得他會在提筆時與他說話,若是往日他可都嫌她囉嗦。
她手中的墨條驟然停住,歪頭認真讀了這話,思忖片刻後道:
“就是虛僞的欺騙最後總會被識破,虛幻的東西不可能長久,朽木已經腐朽不能再雕琢,情意消散的話感情也終將逝去,哈哈,公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