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卿與雲曄到時,見欲要進城的人如蟻集蜂聚擁堵在城門前。城門上的侍衛見下面人聲鼎沸,便入內通報。
不久後高聳的大門便被敞開,有諸多侍衛從城中出來,人們也一鬨而入。他們隨着擁擠的人流入內,不料卻被門前侍衛攔住。
“你們是什麼人?”
雲曄頓住腳步,神態自若語氣淡然:
“雲某乃附近鎮上大夫,今日晨起攜徒弟上山採藥,如今正好來城中賣藥。”
侍衛打量一番兩人,見兩人皆是布衣裝束,又上前翻查趙卿卿筐中的草藥,未見有何異樣方纔給二人放行。
果然城中張貼着謝紅綃與謝嘉懿的告示,告示向百姓昭告兩人謀害城主罪大惡極,如若有人抓到二人則賞金一百兩。
此消息實乃駭人聽聞。
告示前正圍着諸多城中百姓,皆在指指點點說謝紅綃與謝嘉懿如何如何不孝,如何如何對不起老城主之類的話。
趙卿卿望着被衆人堵住的告示,胸中頓時憤懣,這個蘇晟岸太可惡了!害得謝家姐弟那般慘也就罷了,竟還這般惡毒的抹黑她們!
“蘇……”
她指着告示方纔想說什麼,手卻忽然被旁邊的人拉下來。
“走了。”雲曄不怒亦不惱只淡淡一聲,拉着她離開。
她原是怒氣滿腔,但在那一剎那頓時泄了火氣。
她的手第一回被他這樣握住,柔軟的指節觸在她的手上,有溫熱包圍。她的心中酥酥麻麻說不清滋味,脣角不自禁微微揚起。
再回頭望了那些正在將謝紅綃罵得狗血淋頭的百姓,心中很不是滋味。
雲曄怕她過於衝動暴露了身份,便將她拉到身旁。他目不斜視的望着前路,薄脣確是在與她言語。
“不許胡來。”聲音不大,但正好能被站在身側的她聽入耳中。
他知曉她一向容易衝動,需得時時提點。
趙卿卿冷靜下來後恍然大悟,方纔看告示時自己差一點衝動壞了事情。
“哦。”她乖巧的點點頭。
她瞥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不禁面上殷紅,心中滿是歡愉。
他餘光瞥見她笑臉盈盈才意識到自己的過失,便將手鬆開。
他們還未遠離告示太遠,便見人海中有一隊侍衛帶刀浩浩湯湯經過,侍衛的頭領手中拿着嶄新告示。
頭領侍衛將新告示貼在舊告示旁,聲音粗獷略微沙啞對衆人宣佈道:
“蘇公子吩咐,老城主身患重病,誰能治好老城主同樣賞金一百兩!”
霎時間百姓們紛紛討論,一百兩可是大數目,可見老城主已是危在旦夕。
趙卿卿腹誹,明明就是蘇晟岸給老城主下了毒,爲何還要給老城主找大夫?
她還在原地思索不解之事,而云曄早已上前去揭下新告示。侍衛頭領沒想到自己才貼上告示便有人前來揭下,不由得驚詫。
經解釋侯任雄方知雲曄乃大夫,正能醫治老城主的病。原本侯任雄便沒有真的想帶回大夫,可衆目睽睽之下貼了告示且又有人自稱能醫治老城主。他自然不能推脫。
侯任雄簡單詢問了幾句,便決定帶雲曄前去見蘇晟岸。
雲曄帶上揹着籮筐的趙卿卿一同前去。侯任雄沒想到又來一人,便停下腳步問道:
“他是誰?”
“此乃雲某徒弟葉兒,此番與雲某一同入城賣藥。”雲曄處變不驚,負手而立答道。
侯任雄粗粗打量她一番,見是個灰頭土臉的小徒弟便也沒再詢問。只覺得反正這個大夫都要倒黴,多拉上徒弟以絕後患也未嘗不可。
“那你們跟我來吧!”
正如雲曄所料,侯任雄果然沒有直接帶他們去見老城主,而是先去見了此時掌權的蘇晟岸。
蘇晟岸正坐在廳中閒然飲茶,老城主臥牀不起但在他面上毫無半分擔憂之情。
“公子,大夫請來了。”
侯任雄上去躬身稟告,又附在蘇晟岸耳邊說了些暗話。
趙卿卿一路走來都在悄悄觀察城主的府內,亭臺樓閣,雕欄畫柱,又有假山泉水,還真是坐好宅子。
蘇晟岸將兩人請入廳中,雲曄自然氣度非凡,可趙卿卿這小花臉卻不免令蘇晟岸嫌棄。只是他未直接道出心中所想罷了。
蘇晟岸命人上了茶,令雲曄品嚐。兩人所言無非是老城主的病情嚴重,請了諸多大夫也無力救治之類。
“不知雲大夫可有門路救我苦命的外祖父?”蘇晟岸做出一副擔憂的模樣。
“雲某還未見到城主,不知城中患的是何病,需先檢查方能做定論。”雲曄並沒有直接回答。
“既然如此,那好,雲大夫這邊請。”
蘇晟岸起身上前引路,將二人帶到老城主的屋中。
趙卿卿將背上的一筐藥草卸下放在屋外,隨後纔跟着他們入屋。
窗子並未打開,厚重的簾子遮蔽陽光,室內一片昏暗。鏤空雕花的紫檀軟榻上,老城主面色枯槁緊闔雙眼,緊皺的眉間能令人看出他的不適。他面上滿布皺紋,身子因病變得瘦骨嶙峋。
屋中有三四位婢女,正是爲伺候老城主。
站在屋中,趙卿卿只覺得壓抑非凡。
雲曄上前診脈,又檢查了一番老城主的狀況。其實這只不過是個形式,他早已知曉老城主實乃中毒所致。
在衆人面前蘇晟岸還是裝出一副關切模樣:“雲大夫,怎麼樣?”
“城主並非患病,而是中毒。”此話一出房中人紛紛震驚。
蘇晟岸面色不好,忽然長嘆一聲,悲切哽咽:“可憐的外祖父啊,都是表姐和表弟害了您,可憐您對他們這般好,他們竟還在您身患重病之時趁機下毒,好奪取城主之位。”
房中其他人亦是垂首抹淚。
蘇晟岸演得情真意切,若不是早知真相,趙卿卿恐怕早就被其矇蔽了。
戲畢他又抹了抹淚,對雲曄道:“雲大夫,此事乃家事不宜宣揚,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嗯。”雲曄被蘇晟岸請到案邊。
房中人皆被譴退,趙卿卿自然也沒有再待在裡面的理由。
站在房門外,趙卿卿好奇的四處巡視。
侯任雄正站她對面,她偶然與之目光交匯之時,正見他瞪自己。
她也懶得理他,又覺閒得無事便整理筐中的藥草。
半晌後,見筐邊地上有黑影。她擡眼一瞧,正是身材魁梧,下巴一抹黑胡茬的侯任雄。
他抱臂走上前居高臨下,粗着聲問道:
“小子,這些都是什麼藥草?”
未料到侯任雄會忽然問出這樣的話,難道是試探她?
見她不應答,侯任雄怒目瞪眼吼道:“喂,臭小子,我問你話聽到了沒有?”
趙卿卿撇撇嘴:“聽到了。”
她望着筐中雜亂的草藥,好似十分熟絡的向侯任雄介紹道:
“這是車前草、益母草、夏枯草、金銀花、白頭翁、馬莧草……”
“行了。”他粗粗的一聲打斷,好似有點失望。
哼,還想試探我?趙卿卿心中暗道。
她們南疆滿是草藥,自小她吃過的草藥比鹽還多怎麼會不認得?且從前蕭沐風一直在她身旁學醫,很多東西她也是耳濡目染。
雖然自己不精通醫術,但知曉這些已經足夠忽悠侯任雄的了。
一盞茶之後。
雲曄與蘇晟岸一同從屋內出來,蘇晟岸似乎極其滿意與雲曄的一番對話。
“侯任雄,給雲大夫和他的小徒弟安排住處,”蘇晟岸對侯任雄吩咐,還不忘囑咐他:“記住,要給雲大夫準備上好的廂房。”
“是。”
侯任雄得到命令後,便帶雲曄與趙卿卿到他們的各自房中。趙卿卿正好住在雲曄隔壁。
因着雲曄此時乃老城主的大夫,因此廂房與老城主的房間不算很遠,只過一個玄關便能到。
侯任雄走後,趙卿卿饒有興致的上去詢問雲曄,蘇晟岸在房中與他談論的內容,可雲曄避而不答。
大約傍晚之時。
蘇晟岸又命人來請雲曄和趙卿卿前去共用晚膳。說是這般,但趙卿卿也只能站在一旁陪侍。
廳中備好酒菜,桌邊只有蘇晟岸一人,見雲曄前來立即笑臉相迎讓其落座。
“雲大夫,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要是此番蘇某能成,必定不會虧待了雲大夫。”蘇晟岸欣喜舉杯,要與雲曄對飲。
雲曄飲下他敬的酒:
“只要蘇公子記得此言,雲某定義不容辭。”
蘇晟岸朗聲笑起來:“好,和雲大夫這樣聰明的人合作,蘇某真是喜出望外。”
趙卿卿在一旁聽着兩人之間的言語,她只覺得雲裡霧裡,糊塗至極。
他們的話究竟是何意思?
爲何蘇晟岸說“不會虧待”公子?
爲何公子又說“義不容辭”?
二人用完晚膳後,蘇晟岸再次帶着雲曄到老城主房中。
雲曄仔細看了之前的大夫們給老城主開的藥方,並再次替老城主診脈之後,便提筆重新寫了一張藥方交給他們。
“來人,即日起按雲大夫的方子煎藥,”蘇晟岸滿意的將藥方交給侯任雄,又對房中其他人吩咐:
“自此刻起雲大夫所言即本公子所言,你們都要聽雲大夫的安排,否則老城主的身子出現了什麼不適,我定唯你們是問。”
蘇晟岸這幾句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又展現了自己對老城主的孝心。
趙卿卿聽到蘇晟岸此言,不禁心生欽佩之意。
公子真是厲害,竟然才一日便取得了蘇晟岸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