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穆陽匆忙穿上衣服,拿了手機跟錢包就衝出家門。一邊跑一邊按手機,晃眼看到了未接電話幾個字也沒心思看,急着撥媽媽的電話:
“媽,我爸在家昏倒了,你趕快來一趟!”
舒清看着在家身旁的老公,下一秒立刻明白,心抽地一下就涼了,然後篤篤篤跳得飛快:“怎麼回事兒?”
“現在的情況還不清楚,家裡就耀陽在,打了120,他家樓上住了個醫生我讓他上樓找了,現在在等他電話,我先掛了。”
舒清還沒緩過神“啊……啊……”幾聲電話已經掛斷。莊慕容看她臉色不對,問道:“出什麼事兒啦?”舒清才緩過神來:“老李在家裡昏倒了,家裡就孩子在。”莊慕容立即道:“這可不得了,我們馬上去一趟!”
舒清跟莊慕容趕到N市醫院的時候,穆陽跟耀陽守在門口,穆陽緊緊拉着耀陽的手,坐得筆直。大概又過了一個小時,醫生走出來,後面跟着急救牀,穆陽跟耀陽立刻跑到牀邊,爸爸已經醒了,就是面色很差。
莊慕容問:“醫生,是什麼情況?”
醫生說:“目前病人意識清醒,情況也比較穩定,具體等結果出來吧。”
後來李淮川陸續接受各種檢查,但各項指標都屬於正常範圍之內。至於昏倒的原因,李淮川自己也說不上,就感覺頭昏心跳很快雙腿一麻就沒知覺了。可醫院檢查的結果,除了發病當天的心跳達到140之外,之後的心跳血壓血糖血脂腦部身體各器官都沒存在大問題。
醫生說:“可能是太疲勞了,精神壓力過大,造成了忽然性的昏厥。”
大家還是不大放心,換了家醫院繼續檢查。
如此兜轉,春節就過去了。
李淮川出院的那天,陽光特別好。耀陽跟穆陽還有耀陽的母親去接他出院。回到小區時,李淮川說:“穆陽,陪爸走走吧。”
耀陽的母親對耀陽說:“耀陽,我們回家做飯等爸爸跟姐姐回來。”
穆陽扶着李淮川在樓下的公園一邊散步一邊曬太陽,冬天的太陽曬的人還挺多的,因爲暖和。
“穆陽,說實話,你怪爸爸嗎?”
穆陽想了想,笑着說:“小時候算不算?”小時候確實討厭過爸媽,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離婚,後來……接受了,習慣了,看淡了也就漸漸
好了,特別是現在兩家重組成的家庭都很和睦。
“我不是問你這個,是關於楊程。”
穆陽搖頭:“那是您的工作嘛。”小時候她的夢想是跟爸一樣當律師,可因爲楊程父親的事件後,她選擇放棄了那個夢想。
“那如果我說,楊程的父親確實是清白的呢?”
穆陽完全震住。
“我不僅知道楊程父親清白,而且也掌握了他清白的證據,可我還是當了他的反方律師,辯訴他罪名成立。”
她並不是不相信楊程說他父親被冤枉的事,可也沒想過爸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用法律的手段將楊程父親送入監獄。
穆陽無法釋懷,她有些明白楊程的怨與恨。
“爸你後悔嗎?”
“後悔啊,但就在我想用這個證據還他清白的時候,他在獄中自殺了。”
穆陽再次震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感覺這冬天的陽光如此刺眼又如此冰冷。忽然之間,她覺得楊程那麼可憐,覺得楊程沒有再聯繫她,是對的。
時間,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
楊程冷冷地凝視了她半晌,然後沉默跑開,然後他的背影就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再回來過。跟他十年後的再次相聚恍若一場夢,夢醒了,她又看到十年前那個離開的背影,在慢慢消失。
李淮川看着穆陽,眼裡有歉疚。
“穆陽。”
“嗯?爸。”
“如果我再告訴,讓我當楊宗澤反方律師的人,就是楊宗澤本人,你相信嗎?”
穆陽看着爸爸的眼睛,她頓時明白那時候楊程那麼相信他父親的原因。
“爸我信。”
李淮川眼眶竟然有些溼了,他也明白當年楊程那麼堅信他父親清白的原因了。
這是血濃於水的信任。
“楊宗澤跟我也算君子之交,他請求我無論如何都要讓他罪名成立。”李淮川笑得苦澀,“我辦到了,但過後後悔了。只是沒想到這一悔,要了他的命。是我,畢竟是我。所以穆陽,楊程對我做什麼,你都不要埋怨他。我老了,也該退了。”
“爸……”穆陽抱着爸爸的手臂,很想問楊宗澤爲什麼一定要讓自己罪名成立,可看到爸眉間深深的皺紋時,放棄了追問,“我們回家吧。”
那天,穆陽在父親家
留宿了一晚上。次日早上,隻身一人去了醫院做檢查。電視上常演醫生會問孩子的父親什麼之類的,可這醫生什麼都沒問填了資料就開始檢查,說了寶寶有多大了,基本情況怎樣,媽媽的情況怎樣,日後應該注意什麼,多吃什麼,日後的檢查又該如何安排。穆陽都能聽得懂,可感覺很茫然,就像飯吃下去了,沒吃出味道的感覺。
她還特意詢問了醫生,吃了避孕藥對寶寶有沒影響。醫生說一般情況是沒有關係的,如果她不放心,到時候做個唐氏篩查,然後定時來產檢。
如此一個未婚女子的首次產檢就那麼過去了。
穆陽忽然有想要去的地方,方今生律師事務所。她心裡有着一個堅定,楊程知道李淮川是她父親之後不會無動於衷。站在方今生律師事務所大廳的電梯前,她耐心等待着從樓上下來的電梯,兩臺相鄰的電梯樓層數差不多都是同時下,她忽然產生一種想象,會不會她從這個電梯進去,而楊程從那邊電梯出來,然後兩人擦肩而過?電視上電影裡都這麼演。
穆陽深深呼吸。
電梯門打開了,穆陽特意等了一會兒,看旁邊的電梯抵達一層裡面走出來什麼人。可電梯竟然是空的。穆陽莫名有些失望。也是,不能說在跟他有關的人在的地方就能見到他啊,就算見到他,她能說什麼?
方今生的事務所在9樓,事務所挺大,中間有一個大廳,兩邊是獨立的辦公室,正前方有個玻璃隔間,工作人員告訴她,方今生的辦公室就在玻璃隔間旁邊。穆陽走到辦公室門口,門半開着,她可以看到方今生坐在位置上喝着咖啡。
而從她看不見的地方傳來的一個女人的聲音:“李淮川現在的情況,就算我不動手,他遲早也撐不下去,能用的人都讓你們挖走的挖走,剩下那些,人家也不願意再留。”
方今生這個時候放下咖啡:“楊程,薇安說的沒錯,我們已經把他逼上絕境。”
楊程的聲音緩緩傳來:“定局了嗎?”
“也不是,他以後可以接點小案子,可以做一下法律顧問,慢慢從新開始了。”
“從新開始?”薇安笑,“只怕他沒那麼多精力了,聽說前段時間剛住了院,老了畢竟是老了,楊程他永遠不可能再在你面前站起來,除非以後他兒子……”
穆陽暗自嘆氣,自方今生門前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