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拉住顧茉莉,才讓她沒有衝到蕭逸面前。
秦川很清楚蕭逸的個性。
雖然蕭逸不打女人,但上次沈依依死的時候,蕭逸把身邊的王躍痛扁一頓,三個月后王躍出院,蕭逸再次上門挑釁,把人約到地下拳擊場,兩人都身負重傷。
對於在乎的人,蕭逸護的很緊。
一旦蕭逸記恨顧茉莉,恐怕蕭逸還沒動手,看蕭逸臉色行事的衆多人,就會把顧茉莉的人頭當做獻給蕭逸的禮物。
他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
私心裡,他覺得顧茉莉這種敢愛敢恨的女孩,不應該被一羣宵小設計。誰是誰非,應該當面說清楚。而且,他覺得顧茉莉值得更好的生活。
秦川不知道顧茉莉以後的生活中是否有他,但他真心在祝福這個女孩子。
蕭逸和秦川相處多年,從秦川的一個動作中就能看出他的想法。
“箏然還在睡覺。等她情緒穩定後,你們再見面聊。顧小姐,以後的路怎麼走,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顧茉莉動動嘴,掙開秦川的保護,朝樓梯跑去。
聞着新鮮的空氣,顧茉莉終於敢肆無忌憚地哭泣。
她記得父母去世的時候,也是一個夏天。醫院中浮動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一個人站在太平間外,聽門口的保安嘮叨,“這樣的天氣,屍體很容易發臭。”
就是這樣的悶熱的夏天,她親眼看到父母的屍體焚化,下葬,她抱着遺像哭了一天又一天,終於接受自己孤身一人的事實。
她討厭夏天,故而喜歡冬天。喜歡冬天冷冽的風,尤其是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身上的感覺。她覺得她的一生都是這種感覺,時刻生活在切膚之痛下,沒有救贖。
遇到莫韞的那天,是個深秋,操場邊落滿厚厚的黃葉,穿着乾淨校服的男生朝自己招手……
那個場景太美好,美好到她每次在莫韞身上受傷,只要想起初見,都會輕而易舉地原諒他的冷漠。也是這個原因,三年前她收到署名“莫韞”的短信,匆匆從國外趕回。
羈旅多年,回到故土第一件事就是和好朋友聯繫。
當時她並沒有明說回國的原因,只是神秘地說是學校的安排。
那個時候,她和莫韞分分合合,糾纏不清。她以爲莫韞要給她驚喜,不成想卻是驚嚇。
她一直知道莫韞有個未婚妻叫做安雅,是個溫柔美麗的女子。沒想到就是這個女人藉着莫韞的名義約見她和程箏然,下藥把她們迷暈。
這是顧茉莉從昏迷中看到一臉孤傲的女子時,才明白的,可惜爲時已晚。
人生如戲,各憑演技。溫柔的女子也會用綁架的招數?騙鬼去吧。
安雅說的很清楚,只要顧茉莉自願放棄莫韞,她就是平安的。顧茉莉覺得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莫韞喜歡誰,不是她能把控的。要是莫韞真的在乎她,她又何必落到這步田地?莫韞不喜歡她,她很清楚,就是因爲太清楚,時刻徘徊在走和留的邊緣中,掙扎不休。
理所當然地,顧茉莉拒絕了。
安雅早知道顧茉莉會拒絕,擡出昏迷的程箏然。
安雅威脅她,她手中有最新的毒素,只需要一支,就能讓人長期陷入昏迷,在睡夢中死去。顧茉莉至今還記得,那個近乎魔鬼的女人說完後,用挑釁呃憐憫的眼神看着她,“朋友和戀人,你選擇一個吧。”
顧茉莉又哭又笑。
這根本不是她能選擇的。
莫韞從來不屬於她,她只有朋友,沒有戀人。
顧茉莉解釋,安雅卻認爲她在逃避,耐心全失,把針管紮在程箏然胳膊上。
顧茉莉知道安雅有權勢,她口中的毒素十有八jiu是真的,當下不管不顧拔下程箏然胳膊上的針管,“既然你想殺人,何不多殺一個。反正我早就活膩了。”
然後,針管紮在自己的大腿上。
安雅似是被她的瘋狂嚇到,用看小丑的眼神看她,“什麼嘛,以爲是個烈性的,沒想到是個神經病。”
這年頭,做事瘋狂的人很多,所以正常的人就生活在危機之下。
顧茉莉看着沉睡的程箏然,摸摸她合住的眼睛,心想,“還是你好,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我也不知道就好了。”
兩人被清潔工叫醒。
清潔工工作很辛苦,晚上兩點就出來工作,要在市民上班前把衛生做好。那個時間點,幾乎所有人都在熟睡,所以清潔工看到兩個靠在垃圾桶上睡覺的大姑娘很奇怪,差點報警。
顧茉莉扶着暈暈沉沉的程箏然去醫院檢查,化驗血液,拍X光,她把能想到的檢查手段都用上。兩人身體很健康。
程箏然完全不記得那個插曲,對顧茉莉的舉動很疑惑。
顧茉莉解釋:“她們遇到黑心飯店,店主把她們迷倒,搶了她們的錢,把她們仍在大馬路上。以防店主買到蒙汗藥中摻雜別的藥,她們要檢查身體。”
這種謊言,一般人都不信。但程箏然信。
不是程箏然智商低,而是她相信顧茉莉。
墨爾本氣溫適宜,陽光照在身上很暖和,但顧茉莉卻覺得冷,那種從身體深處蔓延出的冷,無論她怎麼抱成一團打哆嗦都控制不住。
一隻手伸到她面前,“蕭逸只是遷怒。他並不是真的生你的氣。始作俑者是那個女人你也是受害者。”
顧茉莉擡頭。
秦川站在陽光下,看不清面容。
顧茉莉拉着他的手站起來,冷笑,“你這麼大獻殷勤,看上我了?”
秦川臉色一變,隨即淡淡地說道:“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顧茉莉抓緊他的手,接着這個力道,撲到他懷中,在他耳邊說:“既然看上我了,何必假惺惺的?今晚……”
顧茉莉話沒說完,人被秦川甩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這不是你輕賤自己的理由。”
顧茉莉趴在地上。
女王,其實只是保護色。
顧茉莉逼着自己笑,回憶着以前對着鏡子練習的笑容指標,“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爲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尊,放棄生活,甚至還害慘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你
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在笑,眼淚卻又留下來。
秦川覺得,他要是就此轉身離開。這個女孩肯定活不下來。一顆堅硬的心動了動,蹲下身,和她視線相平。
顧茉莉挺挺胸,毫不示弱。
最後還是秦川先嘆氣,“你是個怎樣的人,只是你自己的事。別人如何評論你,都是別人的事。他們的話,不足以成爲你爲人做事的標準。我看得出,你很優秀。比很多人都優秀。”
顧茉莉嗤笑。
秦川繼續說:“我年齡大了,見過很多人,你是不一樣的。”
鐵血征戰多年,經常身居高位發號施令,不善言辭,更不會安慰女人,秦川想來想去,只會說:“你很好。”
簡單溫和、平實無華的勸誡,讓顧茉莉心中一動,“真的?”
“你不信自己,難道不信我?”
顧茉莉恍然。
“對呀,聽蕭大少說,你是個很傑出的人物。你的判斷肯定不會錯。我相信你。拉我起來。”
秦川跟着顧茉莉走在路上,顧茉莉指着一家中餐館說:“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我請你吃飯吧。”
秦川點頭。
點餐時,顧茉莉注意到很多顧客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才發現秦川一直穿着她挑選的運動裝,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昨天給你挑選這件衣服……對不起。”
秦川一本正經地說:“我很喜歡。”
頓了頓,覺得這句話沒有說服力,又說:“我一直呆在部隊,這件衣服讓我重回青春,我很喜歡。”
顧茉莉啞然。
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安慰她?
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秦川都是一個很靠得住的人。
顧茉莉點了兩碗麪。
秦川大口大口吃飯,不說話。顧茉莉截然不同,細嚼慢嚥,心事重重。
吃到一半,顧茉莉說:“你知道我是個怎樣的女人嗎?我喜歡過一個男人,被拋棄了,生過一個孩子,孩子早夭。現在,被一個大叔照顧,又對大叔動了心。”
秦川嘴裡都是面,聽到顧茉莉的話,吃飯的動作停下。
顧茉莉低下頭,“我這種女人,好像被詛咒一般,總是得不到異性的愛護,我累了,想穩定下來。不知道這個大叔能不能護我一世,免我憂愁。”
秦川恢復理智,嚥下食物,問:“你是認真的?”
顧茉莉說:“十二年一個輪迴,大叔比我大很多,但是這種成熟讓我覺得安穩。如果大叔嫌棄我,我也不勉強。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之前的八年,都是我在勉強。我比誰都知道,勉強是沒有好下場的。”
“如果拒絕,你會怎麼樣?”秦川問。
顧茉莉牽牽嘴角,“被拒絕地多了,已經習慣了。”
“那如果同意呢?”
顧茉莉看着秦川,眼睛再次溼潤,“大叔,你真是個溫柔的男人哪。”
他看出來了,如果他拒絕,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秦川,在用他的婚姻救她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