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問起了凌青菀,讓她有點驚訝。
紀王府進京兩年,凌青菀只是逢年過節陪着母親去一趟,或者單獨去找禎娘,從來沒有到官家跟前。
紀王府有四位表兄,凌青菀都不太熟悉,幾乎沒有接觸過。
“官家問我什麼?”凌青菀問她母親。
景氏道:“官家讓你進宮面聖,還說孝宗在世時,多次對官家說,將來要多關照你......看來,你給孝宗皇帝治病,是治出功勞了。”
孝宗最後那段時間,每次請醫,都是凌青菀出診。所以,大家都覺得她因此而對孝宗有功勞,所以孝宗格外留下口諭,要新帝照料凌青菀幾分。
“哦......”凌青菀笑了笑。
這是客氣話。
她現在沒有身份去面聖,除非將來她和安檐成親了,安檐給她請封一個誥命。
哪怕是外命婦,想要面聖也需要理由,並非可以隨意出入宮門。
,孝宗的確承諾,他想要照顧好凌青菀。所以,他跟現在的官家說,讓他照顧凌青菀,也是實情。
想到這裡,凌青菀心頭微澀。
凌青菀現在也不見得多麼成熟理智,但是她假如她姐姐仍在的話,她應該會一直保持她的純真。
因爲,盧珃總會照顧她,像哺育小鳥那樣。
景氏陡然提及官家,凌青菀就想到了紀王府,也想起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禎娘了,於是對景氏道:“我明天去趟紀王府,看看禎娘去。”
她從皇陵那邊回來。爲了給家裡一個交到,凌青菀中途路過一個小鎮,買了好些當地的特產,所以她也打算送些給禎娘。
景氏點點頭。
不成想,凌青菀這麼打算着,第二天趙禎就跑到了凌家。
趙禎是跟她母親、她大嫂一起過來的。
凌青菀有點吃驚。
彼此見禮之後,大表嫂去了陳七娘的院子。和陳七娘說些私密話。因爲大表嫂也懷孕了,需要向陳七娘討些育兒經。
凌青菀準備留在景氏身邊,卻被趙禎拉走了。
“你們今天來。別是有事吧?”凌青菀問趙禎,“難道就是過來坐坐?”
“就是過來坐坐啊。”趙禎笑嘻嘻道。
趙禎最近風光得意。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一個落魄王府,最後會出皇帝。而她也從王府嫡女,一路到郡主。到長公主!
她甚是驕傲!
“......近來不管走到哪裡,總有蒼蠅一樣的人黏上來,煩都煩死了。而且,家裡總是有人拜會。一天也不得安生。”趙禎繼續道,“所以,我和我娘說。到舅母這邊來吃頓清淨的飯。”
然後,她盤腿坐到了炕上。
凌青菀就笑了。也坐到了她身邊。
趙禎就跟她說了很多的趣事,都是那些急迫的貴婦人們,擠破頭往她家裡去的趣事。
然後,趙禎還說到了含山長公主。
“官家登基,她們那些長公主,都要重新封賜。可是,孝宗斷七之後,諸位長公主裡只有汝寧長公主被留下遺囑,依舊賜封汝寧大長公主,其他的皆無音訊。
官家朝政繁忙,暫時也考慮不到這些封賜的小事。可是,那些長公主們就急死了。特別是含山長公主,不知往往家裡來了多少回,還去了安家很多回。
,我娘說,官家似乎不準備賜封含山長公主了,因爲她兒女做的醜事,實在太讓皇家丟臉。官家把這件事告訴了太后,太后娘娘居然毫無異議。”趙禎笑着道。
含山長公主,是太后馮氏的大嫂。
官家可以不繼續封含山長公主,卻依舊可以封賜馮駙馬,拔高馮駙馬的地位。
可見太后和含山長公主怨恨有多深!
凌青菀想想,也能理解:太后馮氏年幼,也有一顆熱切的心,希望得到皇帝的寵幸,希望得到男人的寵愛。
可去世的王太后爲了長久的榮耀,強行阻止馮氏封妃,讓馮氏在宮裡做女官,熬了十幾年,至今還是處子之身,讓她壯志難酬。
這份恨意,是難以言喻,卻又難以消弭的!
“二姐姐,你們的婚期推到了三月初五?”趙禎提到了含山長公主,不知怎的,突然問到了這話。
凌青菀不明所以。
“怎麼了,可有不妥?”凌青菀反問趙禎。
趙禎頓了下。
“二姐姐,你可要看牢了安二郎!他們安家父子,現在是滿朝最有權勢的人,爲了這潑天的富貴,多少人削尖了腦袋的鑽營,手段層出不窮!你們尚未大婚,我總怕有人從中作梗。”趙禎道。
她好似爲了彌補似的,又添了句,“之前含山長公主府的那個元陽郡主,不就是爲了安二郎要害你嗎?”
凌青菀就轉頤看了下趙禎。她眼眸清淺,看上去沒什麼情緒,卻愣是叫趙禎心頭微緊,好似說了不該說話的話,有點膽怯。
“哦,我知道的。”凌青菀平淡迴應。
凌青菀明白,趙禎說這些話,是別有用意的。
趙禎說到了馮氏太后,突然就轉移話題說起安檐的親事,只怕是馮太后對安檐有點不同尋常吧?
馮氏身爲太后,今年也二十六歲,正是女子如花盛綻的年華。她生得姿容不俗,至少不比凌青菀醜,男人會傾慕她。她進宮十幾年,一直未被破身,這是她的本錢之一。
安檐是權臣之子,自己又掌管天下兵馬,雖然目前還不夠服衆,旁人說起他多有不屑,但是安檐的精明謹慎,旁人是很難再將他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所以,安檐仍是本朝最年輕、最有權勢的男人。
假如馮氏有心和安檐勾結,將自己奉獻給安檐。然後安檐保障她在後宮的權勢,何樂而不爲?
反正那個後宮,非權臣也進不去,馮太后想和其他人勾結是很難的,除了安檐。
安檐,又是英武非常的男兒!
,安檐總是要娶妻的。與其讓安檐娶個他心愛的女子。分了安檐的心。讓太后的地位不夠牢固,還不如換個地位尊貴、但是安檐不喜的女人,這樣對馮太后更有利。
趙禎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什麼。或者是她看出了什麼,想要提醒凌青菀,需得謹慎些,可是又沒有確定的證據。不敢亂說。
“同樣的戲碼,王太后和元陽郡主用了一次。結果損兵折將,難道馮太后也想用一次?”凌青菀心想。
,若馮太后要用的話,應該手段更烈。
對於王太后而言。想讓安檐娶元陽郡主,無非是想拉攏個士族,作爲輔佐。是錦上添花;可是對馮太后而言,想讓安檐做她的入幕之賓。卻是需要一個靠山,來保障自己的地位,是雪中送炭!
錦上花,無非是點綴,可要可不要,根本不會以死相博;但是雪中炭,卻是救命的,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放手,肯定需要拼得頭破血流!
不知馮太后要怎麼對付凌青菀?
凌青菀沉默良久。
“二姐姐......”趙禎又在凌青菀耳邊說話,“安家的男人,最是有良心的。你看看安宰相,他貧窮落魄時娶了你姨母,而後他位高權重,家裡卻連個侍妾也沒有,豈不是他的癡心?
他一介書生,都能擋得住誘惑,何況是一身鐵骨的安二郎?我時隨口一提,你應該放心纔是。”
“我知道的,我很放心安檐。”凌青菀笑了。
她的笑容,是從內心發出來的,帶着自信與堅毅。她可以不信這天下人,但是她相信安檐!
正如趙禎所言,安家有姨父表率在前,孩子們多有學樣,在感情上是潔身自好,而且忠貞不渝!
當初紀王府跟安家結親,也是看中了這點。
“那太好了!”趙禎道,“過些日子我就要開府了,二姐姐我專門收拾個院子給你,等哪天你和安二郎吵架了,可以去我家住。”
凌青菀大笑。
“你到底是想要我好,還是要我不得安生啊?”凌青菀使勁捏趙禎的鼻子。
姊妹倆笑成一團。
午膳的時候,凌青菀和趙禎重新去了景氏的院子。
景氏和紀王妃也是說了一上午的話。景氏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高興,紀王妃同樣。
“不知姑姑和我娘說了什麼。”凌青菀想着。
午膳之後,紀王妃帶着女兒和兒媳婦離開了,陳七娘也回自己的院子歇午覺,只有凌青菀留在了景氏身邊。
“娘,方纔姑姑來說了什麼?”凌青菀問道。
景氏很神秘一笑,搖搖頭道:“沒說什麼。”
可是,景氏的神態裡,分明就是有事。
景氏不肯告訴凌青菀,應該是事情還蠻重要的。
凌青菀有點不解。
而後,紀王妃又往凌家來了兩回,和景氏偷偷商量着什麼。
凌青菀猜了幾個想法,總有點不太理解。
轉眼間,到了臘月十五。
已經是年關了。
臘月十五這天,宮裡突然來了懿旨,着凌青菀進宮,給太后娘娘請脈。
“該來的,總會來!”凌青菀想。
她依舊揹着石庭的行醫箱,進宮去了。
路上,她瞧見這行醫箱,又想到了石庭。自從將法器送給凌青菀之後,石庭就杳無音訊,凌青菀前天也去昭池坊找他,看門的小廝依舊說他家少爺沒回來。
天一閣也關門了。
石庭全然不知去向。
若不是這個行醫箱,凌青菀會覺得他是否真的出現過,這一切可是自己的一場詭異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