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身上的傷勢,當真是太過奇怪了。”
待陸延陵將陸雲滄妥善安置到弟子室中後,又替他探查了一次脈象,而後緊皺起眉頭來說道。
“明明之前經脈已經呈現出寸斷之勢,怎麼現在卻一點都感知不到了?”
陸雲滄這纔想起來,自己是利用蜃珠幻象之力重塑的身體,別說是他人了,就連自己當初都被矇蔽了過去,沒有發現這副經脈丹田俱都是假象,於是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是我的傷好了,只是那副傷重的經脈軀體暫時被幻象所屏蔽,叫人無法覺察到而已,然而我這副幻象之身,卻只能看不頂用,根本無法修煉,也無法施展劍招,只能在當前這段時間幫我自如活動,若是沒有這副幻象之身,恐怕就連站起來這種簡單的動作都完成不了。”
“幻象之身?”
陸延陵眨了眨眼:“這麼說師尊你身上的傷並沒有好咯?可這幻象之身竟然這麼厲害,連神識探查進去都一點也感覺不到異常。”
“只是暫時將受損嚴重的經脈遮掩起來罷了。”
如果可以的話,陸雲滄也並不想選擇這種方式來清醒着,因爲處在幻象之身中,就連他自己都很難覺察到傷勢如何,更不必提治療了,但是陸雲滄更加擔心一旦解除幻象之身後,自己再度陷入重度昏迷之中,金龍劍氣內所存儲着的蜃珠幻力並不算多,自己不能隨意浪費。
“是不是等到陳元……陳元師父將丹藥取來之後,你才能解除幻象之身來治療傷勢?”
陸延陵本來想要直接說出陳元的名字的,轉念一想自家師尊不管是對點雲宗還是對陳元這玩世不恭的老傢伙都心存敬意,自己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於是乖乖改口爲陳元師父,好叫陸雲滄聽着心裡舒坦一些。
“嗯,是該如此。”
陸雲滄剛剛應了一聲,忽然想到不對啊,儲物扳指跟儲物袋裡還裝着自己的那些東西,裡面不乏一些對治療經脈損傷有奇效的靈丹妙藥,自己之前竟然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還傻愣愣地打算等到陳元回來之後再行治療之事。
“稍等一下,我這裡好似還有一些丹藥……” 這般說着,陸雲滄立刻將神識探入碧玉扳指之中,果不其然,沒用多久就找出了一大堆可以用得上的丹藥來。
“我竟然忘記了自己身上就帶着丹藥……”
看着面前林林總總放着的一大堆丹藥,陸雲滄搖頭嘆氣:“早知道這樣,又何必叫師父去跑這一趟。”
不管如何,如今陳元已經是陸青山的師父,心態擺平後,陸雲滄喊起來倒也沒什麼難爲情的。
“早先師尊也不知道自己會突然發作傷勢吧。”
陸延陵勾了勾嘴角:“師尊不必自責了,陳元師父沒事兒就愛瞎跑,從來不理會點雲宗內的大小事務,如今能爲了你的傷勢去紫丹谷那邊活動活動也不是件壞事。”
“你就可着勁兒的編排他吧。”
陸雲滄好笑地搖了搖頭,在目光觸及到一瓶紫芝續脈丹時,心下一動,探手將那瓶丹藥取了過來。
這瓶丹藥,還是木易青親手煉製出來交予他的,如今不知不覺,卻是與好友分別許久,不知他現在狀況幾何……
想到
這裡,陸雲滄忍不住問了一句:“延陵,你可知道現在木族的消息?”
當年的木族,因爲寧贖衣佈置封妖大陣啓動的能源不足,被他施展了一場五行化陣生生奪去了全族性命,就連木族之主楊青也因此命喪黃泉,如果不是他的摯友,也就是鳳子凡暗中轉圜,後世根本就不會有木易青這個人的存在。
現在封妖之役因爲有他的插手而出現了巨大的改變,木族按道理來說應當是避過了一劫,楊青若是不曾死於非命,那麼後世恐怕就不會再有木易青了。
自己恐怕與摯友,今生再無再會之日。
雖然這件事會叫人十分惆悵,可是隻要想到摯友仍舊算是活着,連他視若生命的一衆族人也都活着,只不過是不再記得自己,這樣算來,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然而不管陸雲滄想得再怎麼美好,也抵不過現實的殘酷,陸延陵接下來的回答,硬是叫陸雲滄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木族?師尊難道是識得木族之人嗎?”
陸延陵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來:“是從前認識的朋友?木族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啊。”
“怎有可能!”
大吃一驚的陸雲滄驚呼出聲:“木族怎麼會不存在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具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也知道的不是特別詳細,木族雖然也隸屬於妖族,但一直都不屬於妖王麾下,且性子平和,與人類修士之中幾乎沒有什麼交惡之事,所以當木族被滅族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就連陳元師父聽了都忍不住萬分驚訝,當時凌廣門內似乎派出過人手去調查木族滅族一案,但是結果並未對外界公佈,因此直到現在木族的滅族元兇都衆說紛紜,有的說是妖族遺留在西崑崙的舊部,也有的說是人類修士這邊下的黑手,不管哪種說法,都沒有什麼真正站得住腳的證據。”
陸延陵說完就發現陸雲滄的臉色已然煞白一片,原本坐在牀榻上的身形都開始搖搖欲墜起來,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師尊你怎麼了?木族之事已經過去許久了,就算是再難過也已經無濟於事,師尊你不要因爲這些事情而不顧自己的身體啊!”
“我……我無事……”
強行嚥下那一瞬間涌到喉頭上的腥甜氣息,這消息對陸雲滄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原本以爲,在自己的干預之下,木族已經從滅族的厄運中逃脫了出來,沒想到現實真是狠狠地甩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他知道陸延陵說的沒錯,事已至此,就算他在這裡難過的抓心撓肝也於事無補,如果不是此刻他身上傷勢未愈,他真恨不得立刻就趕往凌廣門去找鳳子凡問個清楚,看看這次木族到底是被滅在誰的手上……
木族既然厄運難逃,那麼千夢幻鯉一族,想來也不會有太多的變化,想不到自己努力了那麼久,到最後,許多人的命運仍舊是兜兜轉轉繞回了原點。
“我要開始療傷了,延陵,若是等下我突然昏迷過去,你也不必驚慌,這丹藥每一粒可以起效一個時辰,若是我昏迷過去,一個時辰後未曾醒來,你就直接幫我服下第二顆,這一瓶內有十五粒紫芝續脈丹,這種丹藥全都吃完我還沒有甦醒的話,就換這種接着來……” 在將服藥的順序一一叮囑過陸延陵之
後,陸雲滄再度將那瓶紫芝續脈丹拿到眼前來,拔開瓶塞,從裡面倒出一粒渾圓的紫褐色丹藥,二話不說直接吞入口中。
他不能在這裡蹉跎太多時間了,陸家的事、木族的事,還有要找尋寧贖衣,想辦法回到後世的種種,全都好似一座座大山,死死壓在陸雲滄的心口,叫他不敢再有片刻喘息。
丹藥入口的一剎那,立刻化作一股清涼的藥液,滑入陸雲滄咽喉之中,入腹的瞬間又變化成一股滾燙的靈力,自陸雲滄受創的丹田紫府內瀰漫至四肢百骸之中。
也幸好陸雲滄生性謹慎,提早對陸延陵做出了囑咐,在服下第一粒紫芝續脈丹的瞬間,陸雲滄果然如他所猜測的那般昏迷了過去。
有了陸雲滄的叮囑,這一次陸延陵也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將時間牢牢記住,同時從儲物袋裡翻找出一個水晶沙漏來記載着陸雲滄昏迷的時間,方便給他餵食丹藥。
一個時辰過去了,昏迷中的陸雲滄沒有任何動靜,陸延陵依言給他服下了第二顆丹藥,之後是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四個時辰,伴隨着窗外的日升月落,陸延陵不斷重複着給陸雲滄餵食丹藥的動作,擺放在陸雲滄身邊的丹藥瓶空了一個又一個,可陸雲滄始終都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其間有一次,陸延陵實在是有些擔心,便將神識探入陸雲滄體內經脈內探視了一番,驚訝地發現原本陸雲滄所構造出來的幻象之身不見了,那些被劍氣攪得亂七八糟的經脈丹田再度暴露了出來,只不過這時,這些經脈已經在連續不斷的丹藥滋養下,修復了大半。
知道陸雲滄體內的傷勢的確是在慢慢痊癒,陸延陵也放下心來,繼續重複着喂藥的舉動,一直到十五天之後,陸雲滄擺放在身邊的那些丹藥已經只剩下最後兩瓶,眼看着若是他再不醒來,陳元也沒回來,丹藥馬上就要斷頓了,就在這個時候,陸雲滄醒了。
看着陸雲滄睜開雙眼的一剎那,陸延陵當真是快要喜極而泣了。
“師尊!你終於醒了!”
將近一個月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叫陸延陵此刻形容看起來十分憔悴,但那雙眼睛中卻閃爍着驚喜的光芒。
“嗯,我總算是醒了。”
陸雲滄衝着陸延陵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完全依附在了陸青山身上,還有點不太習慣的關係,這一笑叫陸雲滄覺得自己身上赫然連臉都是僵硬無比的。
“你怎麼看起來如此狼狽,我一共沉睡了多少天啊?”
伸出手去,叫陸延陵扶着自己坐起來,在丹藥的作用下,寸斷的經脈已經盡數接續了起來,只不過因爲沉積了不少丹藥的雜質,此刻經脈內靈氣流淌的並不順暢,反而有着幾分滯澀之感。
“整整二十七天。”
陸延陵掰着指頭給陸雲滄數:“也幸虧師尊你留在外面的丹藥足夠多,陳元那老傢伙……”
“咳……”
陸雲滄默默瞪了陸延陵一眼,看得對方連忙改了口。
“陳元師父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您自己看吧,藥就剩下最後兩瓶了,你要是還不醒,我都不知道最後要怎麼辦了。”
陸延陵將那一大堆空瓶子放陸雲滄眼前一劃拉,叫他自己去看那壯觀的場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