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教訓春心一頓,不過春心的話,劉氏卻也不是沒仔細琢磨過,而且越琢磨,就越是覺得這門親事靠譜。她的寶貝侄子她自己當然是清楚的,相貌長得不差,品行也好,怎麼也不能說是辱沒了香姐兒,而香姐兒呢,從小就勤快會幹活,手也巧,人又孝順,模樣也俊俏,配得上她侄子。再說王氏開着個糧店,又不是隻疼兒子不管女兒的,將來香姐兒的陪嫁少不了,配大哥那樣的人家算是綽綽有餘了。
不過,這也不好說啊。想起大嫂那嫌貧愛富挑三揀四的脾性,劉氏又皺了眉,侄子或許能當個好丈夫,可大嫂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好婆婆。不過她的眉頭並沒有皺多久,因爲她忽然就反應過來,人家王氏可不是吃素的,一個婦道人家能獨自帶着兩個孩子把鋪子開起來,還護着孩子長大,那可不是省油的燈,想來對付大嫂是足夠了。
想來想去,劉氏不由得暗自點頭,這親事倒是很合適,尤其是女兒還提起青雲那孩子和香姐兒見過面,也不算盲婚啞嫁了,要真是這兩個孩子相互有那麼點意思,那就再好不過了。
足足琢磨了大半夜,劉氏才昏昏睡去。
誰知第二天她和大嫂張氏一提,張氏頓時就不樂意了。
“你這是糊弄誰呢?嫌棄我們青雲也不用這樣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爲着春丫頭來的,這麼把我們趕來趕去的是什麼意思?”張氏撇着嘴滿臉的不痛快,“那什麼香姐兒的,我連見都沒見過,誰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我說這可是你親侄子,你也捨得這麼禍害他?哼,我看那王氏昨兒晚上就是特地爲着青雲來的吧?嘖嘖,上趕着找人倒貼自家女兒,我就不信這姑娘能是什麼好東西。”
一旁的劉青雲聽母親說的難聽,連忙扯了扯母親的衣襬,對劉氏陪笑道:“姑,我娘就是說話直,你別往心裡去。”他又對母親笑道,“娘,那位王姑娘是個孝順知禮的好姑娘,你別把人想得太壞了。”
張氏瞪了兒子一眼,甩開他的手低聲教訓道:“你能有多大見識就來教訓我?一邊兒坐着少胡鬧,要不,你就去鋪子裡幫你表妹做事,也免得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劉青雲不由的低頭苦笑,娘一直都想讓他娶心表妹,可他真的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啊,或許小時候有過,可他現在也想明白了,心表妹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呢。
“大嫂,你也不用教訓青雲,也不用跟我急。”劉氏喝了口茶水,不慌不忙的說道,“青雲,你也別去鋪子裡了,你嫂子在那裡幫着小春呢。過不幾天,我就讓小春回家來,把鋪子交到尋兒手裡。”
一聽這話,張氏頓時急了,也顧不上說香姐兒的問題,連忙問道:“好端端的幹嘛交代尋哥兒手裡?當初老爺子不是把鋪子給春丫頭了麼?”
劉氏微微冷笑,很是淡然的說:“雖說是給了她,可我想着怎麼也不能再讓她這麼下去了,她這都十三了,終歸是要嫁人的。女孩兒家麼,嫁人帶着嫁妝就行了,沒的連整份家業都帶過去,她又不是個做生意的材料,鋪子這幾年在她手裡沒少賠了錢,還不如趁早收回來給尋兒。”
“賠錢?好好地鋪子怎麼會賠錢?”張氏聽得整顆心都提起來了。
“你想想她纔多大?能會做什麼生意?再說,人家能放心從她手裡買藥麼?這幾年虧得她哥朋友面子大給拉幾個主顧,再加上進貨便宜,這纔算是沒徹底垮下去,可如今對門又開了一間鋪子,她可就應付不過來了。所以啊,我琢磨着這鋪子還是得收到尋兒手裡,讓尋兒好好地打理上幾年也免得糟蹋了他們爺爺的心血。再怎麼說,春丫頭一出嫁可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鋪子可不能讓她帶去。”
張氏已經聽得愣了,要真是這樣,春丫頭嫁過來可就是什麼都沒有了。
“這不,打從前兩個月起,我就讓她大嫂去鋪子裡幫她了,一來是多個幫手,二來也是爲了讓她大嫂早點熟悉藥鋪,尋兒這段時間也是一有時間就去鋪子裡看賬。”看着大嫂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劉氏是越說越高興,整個人都笑起來了,“等再過上一兩個月,春丫頭就可以老實回家來了,到那時我再好好地給她尋摸個婆家嫁了,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唉,沒辦法啊,她又不會做飯又不會做衣裳的,人家香姐兒人老實乖巧不說,洗衣燒飯做針線樣樣在行,我想着怎麼也得把春丫頭好好地教教啊。”
張氏的頭已經低了下去,兩眼開始亂轉了。
春心還不知道自己老媽已經有了計劃,仍在鋪子裡琢磨該如何把青雲小表哥和香姐兒湊到一起呢,趴在櫃檯上發呆了一陣子,就見蘭悠蘿笑眯眯的進來了。
一番嘀咕後,她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老媽這招行啊,大舅媽不就是看她名下有家產纔打她的主意麼,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條件基本上跟香姐兒差不多,可這麼一來,她的自身條件就比不上香姐兒了,歲數差了三四歲不說,而且還不如香姐兒能幹,進廚房不會做飯,拿起針線不會做衣裳,光會看病有什麼用?對於大舅媽那樣的人來說,能不能幹活纔是最要緊的啊。兩下一比較,如果非要任選其一的話,大舅媽絕對不會選中她。
“行了,舅媽那邊有娘就夠了,我去王姨那邊轉一圈兒,你就老老實實的呆着吧,回家別忘了說你是在教我抓藥看賬。”很是愛不釋手的捏住春心的臉頰扭了扭,蘭悠蘿這才轉身出了門去隔壁。
似乎此事大有可爲啊,春心看着門口嘿嘿笑,要是這事兒成了,她豈不是要收一份媒人禮?唉,得了吧,就算收,那也是老媽收,跟她可沒關係呢,有這閒工夫,她倒不如琢磨琢磨附近有沒有十六七歲的優質少年,抓來一個培養上三四年,來個未來相公養成計劃。
正滿腦子亂轉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優質少年就找上門來了。
“小春,又在發什麼呆呢?”蒙動一進門就見春心一人趴在櫃檯上,兩眼茫然的沒個落點,就知道這丫頭肯定又在發呆了。拂了拂自己那一塵不染的衣衫,他淡淡一笑,很是安然的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伸手拿過茶壺給自己斟了一盞茶,端起來湊到脣邊抿了幾口,一舉一動莫不優雅,看起來堪稱賞心悅目。
“找男人……”春心咕噥了幾聲,猛地回過神來,連忙扯開笑臉道,“這幾天生意不好,想找人把積壓的那批逍遙春風散賤價處理掉呢,你來正好,要不要一口氣拿走?我經手的藥,你不會懷疑有質量問題吧?”
蒙動那俊俏的小臉蛋頓時就拉下來了,沒錯,這藥還真得找男人賣,可是,怎麼也不用找他吧?他身體好的很,更不可能出那方面的事情,要真是抱了一堆春風散回家,天知道會被傳出什麼謠言來。
撇清“找男人”那三個詭異的字眼,春心收攏了四下發散走的思緒,笑嘻嘻的問蒙動:“怎麼有空跑我這裡來了,你如今不是已經開始管事了麼,總不能是親自來我這小鋪子裡收賬吧?”
“你一個月從我家進貨還不到二十兩,用得着我親自來?”蒙動沒好氣的白了春心一眼,看看店內無人,立刻打了個哈欠軟趴趴的靠在了椅子上,再沒了方纔那優雅從容的模樣,簡直就像是沒骨頭的懶蟲一般。
春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子當初一副傲嬌模樣,就連坐在地上都得是端端正正的坐着,沒想到越長大越沒形象,在外面還能裝裝優雅貴公子,一到了沒人的地方,立刻就變成了這副懶散模樣。真想讓那幾個對着這小子流口水的千金小姐們看看,你們眼中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蒙公子,他其實是這副德行啊親!
“又在肚子裡罵我呢是不是?”蒙動撇撇嘴,只看春心那表情,他就猜得到這丫頭腦子裡肯定沒轉好念頭。自打莫名其妙跟這丫頭扯上關係以後,他慢慢就發現自己竟然被這丫頭給同化了,總覺得這種坐沒坐樣的姿勢比正襟危坐舒服,有話直說也比肚子裡繞彎子順溜。唉,可惜在外邊不能這麼着來,也就在這丫頭跟前纔敢放心大膽的懶散了,不然父親肯定要收拾他的。
“您是誰,您是南藥蒙家的公子爺,我敢罵您?”春心皺皺鼻子,忽然嘿嘿一笑,“在外邊又受氣了吧?”就知道這小子每次都是心裡不爽又不能直接翻臉發脾氣的時候就會跑她這裡來,以她當年曾經害他受罰爲由,正大光明的找她麻煩來紓解壓力。
“切,你才受氣,你也不看看你對門光搶你生意都搶走多少了。”蒙動懶懶的衝對門那間藥鋪擡了擡腳,無比鄙視的看着春心,“我看你也就這點能耐了,過不了幾天,你這鋪子就可以直接出手兌給別人了。誒,我看你還是現在就出手吧,怎麼說也能少賠幾個錢。”
“去死,賠錢賺錢用你廢話?”春心邊搗鼓手裡的藥邊反擊,“你還是趕緊滾回去跟你那後孃扯皮吧,別看你那弟弟如今才五六歲,你爹今年可才四十整啊,要是你那後孃狠狠心一包藥幹掉你,你爹肯定能活到你弟弟二十五六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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