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深回家後,巷子裡不見任何閒雜人等,對此,春心和劉氏都表示相當滿意。尤其是回家後聽蘭悠蘿暗示說衆春確實是來過後,春心對自己老媽的英明決定徹底拜服。
厲風被趕去了客棧,吳氏跟劉氏睡去了一起,春心安安穩穩的躺上了自己的小牀,這個夜晚是如此的美好。
至於閒雜人等麼……有必要在意麼?
第二天一早,春心難得的起了個大早幫老媽準備今天要用的東西,然後她才知道,原來西窪村衆春只是命運之神送來的第一波驚喜,還有更大的驚喜來問候她。
人生啊,就是一個驚喜接着另一個驚喜。
驚喜啊,就是驚動了喜慶日子的事情。
左右鄰居有來往密切的,一早就來幫忙了,雖說劉氏爲人潑辣,但也挺會做人,在這街上的人緣相當不錯——隔壁肖家除外。
等到半上午的時候,衆春也趕來了,他們倒是沒來蹭早飯,因爲他們壓根就沒打算吃早飯。
“上午的酒飯好着呢,吃飽了早飯上去還吃啥去?”這是春六叔的原話。
對於衆春那不爽的目光注視,春心表示,你們隨意,只要不砸我場子,愛怎麼瞪我怎麼瞪我。不過,她沒想到的是,老家來的親戚不止這一撥,還有另外五六個昨天沒去店裡的,林林總總加起來十來口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倒是來客中最熱鬧的一羣了。
別理他們別理他們。劉氏在心裡嘀咕了幾聲,就當是看不見聽不見,埋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可不是你想不理,人家就能放過你的。
抓着瓜子兒花生嗑了半天后,春四姑奶奶肚子裡終於存了點材料,攢足了力氣開口。端坐在椅子上說道:“我說老大媳婦啊,你有空真得說說春丫頭了,小小兒年紀就這麼鑽錢眼兒裡。 大了怎麼辦?”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麼不客氣的數落人家閨女。分明是要人下不來臺。
劉氏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片刻後才慢慢轉暖,邊洗菜邊答道:“那丫頭從小就愛錢,我哪兒管的了,好在她也算懂規矩明事理,除了自個兒的東西看得緊了點以外,從來不偷不搶。也不死皮賴臉的白拿人家東西,總算是沒給家裡丟臉。”
死皮賴臉白拿人家東西,這話聽着怎麼就那麼不對味呢。
昨天去過春字號的衆春臉都漲紅了起來。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自個兒的東西看得緊,那是人家小春小小年紀就會過日子。節儉呢。大嫂子說得沒錯,不偷不搶,不死皮賴臉白拿人家東西給家裡丟臉,這就夠了。”一邊抱着孩子的婦人笑眯眯的接話,順便瞄了一眼漲紅着臉的春二伯。“我說二哥啊,聽說你昨兒要去人家小春鋪子裡買藥呢,藥買了沒?”讓你佔我地頭,讓你拔我的蔥!
旁聽的衆人醒悟過來,敢情是沒能佔着便宜。心裡不痛快呢。
春二堂爺爺乾咳了一聲,拉長了臉道:“吵吵什麼,今兒是好日子,少鬧騰!”
靜默了一陣子,衆人又有說有笑的聊起家長裡短起來。
“老大媳婦啊,你兒媳婦呢?今兒不出月子的麼,怎麼不見她?”不甘寂寞的春四姑奶奶終於又找到了新的關注點,“還有孩子呢,怎麼不抱出來?”
春心輕哼了一聲:“我侄子餓了,鬧呢,等會兒就抱出來。”
你要是好意思說抱出來喂,我特麼就服了你。
春四姑奶奶皺了皺眉,慢吞吞的抱怨:“怎麼這麼不聽話,鬧個什麼勁兒。”
“還小呢,才一個月大的孩子懂什麼?”剛進門就聽見春四姑奶奶問話的吳氏淡笑着開口道,“畢竟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老太太就別跟個孩子計較了。”
春心順便補充一句:“要是那小子七老八十了還狗屁不懂,那時候再教訓也不遲。”
七老八十了還狗屁不通說的是什麼人,大家心知肚明。
吳氏笑着拍了春心一下:“你這孩子就是口無遮攔的,等以後長大了可不能再這麼說話了,知不知道?”
衆人看着一身雍容氣度的吳氏,有些發愣,就連一貫囂張的春四姑奶奶也收斂了起來。
春心拉了下厲風,低聲問:“不是說一早來的麼,怎麼這時候纔到,去哪兒了?”
“沒什麼,去串了個門子。”厲風邊打量對面的衆春邊答道。前些日子小春失蹤的事兒鬧得亂哄哄,那個蒙動他倒是有幾分熟識,當初在利州城混日子時也時常見面,可他怎麼看,那小子都配不上小春呢。
正說着,巷子口又有說話聲傳來,命運之神準備的第三個驚喜登場。
那名女子,那名懷裡抱着一個孩子的女子,那名打扮的格外嬌豔的懷裡抱着一個孩子的女子……
真心面熟啊!
春心和老媽對視一眼,忍不住輕聲問:“那是紅花表姐?”
可不是麼,跟着二舅媽一起來的那名女子正是已經出嫁了的紅花表姐劉紅花。
劉氏有些不痛快,明明是個大好日子,怎麼盡來些添堵的人?二弟妹是怎麼想的,怎麼讓紅花跟來?不對,應該是大嫂是怎麼想的,怎麼讓紅花那丫頭來。
可人已經到眼前了。
“二姐,恭喜恭喜,添丁進口。”一進門,二舅媽孫氏就滿臉堆笑的將手裡提着的雞蛋和布料送上,順便扯過跟在身邊的兒子催促道,“趕緊的,叫二姑。”
那個據說已經七歲了看起來卻營養不良的彷彿不滿六歲一般的孩子怯生生的喚道:“二姑。”
畢竟是自己孃家人,又是親侄子,劉氏心底還是挺高興的,連忙招呼那孩子過去吃糖,又跟孫氏嘮叨了幾句家常。
一時之間,跟着孫氏到來的劉紅花倒像是沒人待見一般。不過,或許是嫁了人的緣故。她倒是比過去大方了許多,見姑媽不待見自己,索性徑自抱着孩子到了春心跟前。笑嘻嘻的說:“小春妹妹,這麼久不見。我倒怪想你的。”
春心仗着附近沒人看見自己,直接回了她一個白眼:“想我幹嘛?現在這大熱天的,我哥也不在家,沒人能把你丟到門外邊挨凍去。”
劉紅花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當年,她一見表哥就再也移不開眼睛,卻沒想到表哥竟然那般狠心,對她的真心視而不見。還將她趕出門外。
尷尬了一陣子,劉紅花再次扯出個笑臉,逗了逗懷裡的孩子說道:“那不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麼,那時候表姐糊塗。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這不是想來跟你道個歉麼。”她沒忘了這個死丫頭也是個奸詐的,當年才*歲就一肚子壞水。
“別,你不惦記我我就謝天謝地了。”春心連個正眼都沒給劉紅花,當初要不是嘉禾橫插一手。說不準她第二天醒來真就是躺在梅小夫子身邊了,妹的!
“你看你,怎麼就這麼記仇呢,表姐是真悔過了。”劉紅花暗暗咬牙,又將孩子往春心跟前一送。“你瞧,這是你小外甥呢,今年都一歲半了。”
畢竟孩子沒有錯,春心看了眼那正瞪大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孩子,勉強帶出了點笑意點點頭道:“都一歲半了啊。”
“怎麼不見……表嫂?”劉紅花嘴裡說着,一雙眼睛四處亂轉,想要看到那個尋表哥自己相中的媳婦。
“我嫂子哄孩子呢,等會兒出來。”春心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起身去幫老媽拿東西了。
小春這丫頭說尋表哥不在家?劉紅花神色變換了一陣子,不由得笑了,連孩子滿月都不在,看來這媳婦和孩子在尋表哥心裡也沒什麼分量。
什麼在房裡哄孩子啊,怕是在房裡偷着難受呢,活該,誰讓你跟我搶表哥。
還不到正午,這個本來還算寬敞的院子裡已經擠了一院子的人,光附近街坊就坐了三桌,再加上西窪村衆春兩桌,孫二舅媽只能帶着紅花跟鄰居們一桌。吳氏和厲風他們沒處坐,還好怕人多不夠用,東西都是往多了算的,這才又加了一桌。
呼,辦酒席神馬的最累人了。春心偷偷抹了把汗,隨便聽了旁邊幾句閒聊,臉就黑了。
二舅媽,你兒子都瘦成那樣了,你還好意思說他身子骨不錯?
紅花表姐,你兒子是挺漂亮的,我也知道全天下當孃的都覺得自己孩子是最好的,可那真心只是你自己覺得。
老家的親戚喂,你們悠着點兒,這還沒上菜呢,瓜子花生已經下去兩盤了,你們一會兒還有空吃飯麼。
還有張大叔劉大嬸子趙二奶奶……你們別以爲偷偷跟我伯孃討論我的親事,我就聽不見,那麼大動靜,我能聽不見麼?
終於,鬧鬧騰騰到了正午,冷熱葷素一盤盤端上了桌。直到這時候,春心才鬆了口氣,催着忙了一上午都沒消停的老媽去歇會兒。
不過,今天最重要的人也該出場了,畢竟這是滿月酒,孩子不出來見客怎麼行。酒菜一上齊,蘭悠蘿終於抱着兒子出來了,小傢伙穿着新作的紅花小衣裳,包在紅綾子小被子了,粉嘟嘟的小臉蛋上,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張望。
“喲,這小子真漂亮!”
“可不,尋哥兒跟他媳婦長得都俊,兒子當然醜不了!”
“嘖嘖嘖,一點都不怕生,真好。”
在一片不管是真心還是應景的誇讚聲中,一個不太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倒是挺漂亮的,快及得上我家小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