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哈哈笑道:“方大人入閣,從此亦可稱閣老,下官還得方大人多多提攜纔是。”
方無行淡淡一笑,說道:“提攜不敢當,你我之間,可互相多走動走動,據我所知,陛下對陸大人你、對督監院,可是寄予厚望啊。”
不知怎的,陸沉總覺得這方無行雖然說得客氣,但倨傲之意卻怎的也掩飾不住,口吻完全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是內閣學士,就連六部尚書都要低其一等,對一區區從三品督監院副院長,再是居高臨下,亦是理所應當。
陸沉隨即也就釋然了,但在舌儒學宴時便對這推崇霸道的方無行第一印象不佳,此刻更是沒了再與其攀談之意,自顧將雙手攏在袖口中,站着打起了盹。
不多時,文帝終於出現。
“陛下。”
方無行率先行禮道。
陸沉立時精神起來,緊隨其後,拱手道:“陛下。”
文帝坐到桌案前,擺手道:“免禮。”
陸沉問道:“不知陛下留微臣有何事?”
文帝一瞪眼道:“沒事就不能留你了嗎?”
陸沉忙道:“是微臣失言,請陛下恕罪!”
文帝顯然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半開玩笑,微笑道:“前段時間,你告訴葉老國公,說突厥可汗圖扎格供出暗中與其勾結的我齊軍內奸,葉老國公扭頭就來向朕稟報了,朕派人覈實調查,發現其確有不軌舉動,只待突厥將其暗中與突厥往來的書信送到京都來,就能將其定罪。”
在讓圖扎格供出內奸之後,陸沉便進宮來面見過文帝,只是當時光顧着雄心壯志去了,卻是忘了向文帝稟報這件事。
他翌日纔想起,想要再度進宮,卻又怕文帝責怪他這等大事都能忘,便就先知會給了葉寰,打算讓葉寰查清之後,再一併向文帝稟報,沒想到老丈人口風竟是恁的不嚴實。
“哼!”文帝突然拍了一下桌案,冷冷道:“這晁浚吃裡扒外,致使我大齊將士在東境之戰中處處被動,死傷無數,倘若結果真的證實就是他暗中向突厥通風報信,朕必將其凌遲,株連九族!”
望着文帝一臉殺意,陸沉不由一凜。
凌遲,株連九族……
誰能想到這會是從一位“仁君”口中隨隨便便說出來的話?
看來今日決定對儒家發難後,這位皇帝陛下是壓根不想掩飾他的殺伐果斷了。
文帝發完脾氣,便淡然道:“你所舉薦的朱恪,已經帶領使團去往荒原督促突厥履行條約,並趁機推行同化,朕留下你確有原因,就是想問問你,對其他蠻族,又該如何推行同化?”
原來還是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陸沉拱手說道:“突厥履行條約,並接受對咱們大齊的懷柔,咱們就應該趁熱打鐵,高舉懷柔旗號,倘若有哪個蠻族不肯接受,就打到他接受爲止。不過我相信蠻族不會拒絕咱們大齊的好意的,這是綿裡藏針之計策,怎麼也得段時間才能見成效,而在此之前,那些蠻族決計無法猜出咱們的真正用意。”
文帝點頭,轉而說道:“同化之事,已然由他人去辦,現在你的首要目標,是將在列國癱瘓的諜報網給朕喚醒。”
陸沉道:“微臣定當不辱使命。”
“就在昨日,杜鶴翁向朕遞上辭呈,朕體諒他重病在身,便允了。”文帝看着陸沉,肅然道:“朕讓你到督監院,就是爲了讓你接任杜鶴翁,將督監院給朕好生經營起來,現在朕升你爲督監院院長,並將曾經剝奪督監院的一項權利,再次賦予給督便院,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陸沉聞言一震,督監院曾經被剝奪的權利,難道是……
文帝淡淡說道:“朕原以爲君臣一心,不該有所猜忌,即便收回督監院監察百官的權利,百官也能安分守己,可終究是朕異想天開了。”
陸沉拱手道:“陛下是想要督監院再行監察百官嗎?”
“不錯。”文帝點頭。
一旁的方無行面露驚色,監察百官……
他不由覷了陸沉一眼,未曾想文帝竟對陸沉如此看重,竟然賦予這般諾大權利。
監察百官,這其中自然亦包括他這個剛剛上任的內閣學士!
大齊百官,無不在監視之列!
此等大權,簡直讓人嫉妒眼紅!
“朕讓你做督監院的院長,一是對你這次護駕有功的獎賞,而二則是看中你無黨無派,定能鐵面無私。”文帝說道:“百官越來越不像話了,如果沒有一座大山壓在他們的頭頂,只怕他們只會愈發的混賬!”
陸沉豈能聽不出文帝口中的“百官”,具體指得是誰?
“請陛下放心,臣定當將那些害羣之馬揪出來,還朝堂清明。”
他當即表忠心。
文帝打算對儒家動手已經是明擺着的事,而隱隱作爲文帝挑中的先鋒大將,陸沉自襯再不表忠心,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雖然忠心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要靠行動來體現,但陸沉本就沒打算應付了事。
政治鬥爭是殘酷的,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那就儼然已經和儒家站在對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陸沉可沒異想天開到以爲對儒家心慈手軟,就能換來對方的感恩戴德。
當然,也沒必要非得抱着和儒家勢同水火同歸於盡的態度,如何既對文帝表了忠心,又不至於得罪儒家太甚,這中間的尺寸亦需小心拿捏。
槍打出頭鳥,往往冒頭的,都是死得最快的。
馬前卒可不止自己一個。
陸沉悄然看了方無行一眼,就讓閣下去衝鋒陷陣吧。
文帝平靜的看着陸沉和方無行,說道:“你二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往後亦定爲國之砥柱,往後切得精誠合作,替朕整飭朝堂,莫要辜負朕的一片期望。”
方無行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受陛下知遇之恩,定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所託!”
文帝欣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