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厲對儒家可謂是深仇大恨,當初就是儒家一手將督監院推下萬丈深淵,無數院中同僚被革職查辦,院長黎崇更是在詔獄中含冤自殺,而他亦被囚禁十數年不見天日,如今文帝終於要對儒家揮下屠刀,他豈能不興奮難抑?
“那羣老夫子,滿口之乎者也,卻最是陰險,院長可要小心纔是。”
雖然對儒家恨之入骨,但仇厲卻從未小瞧過儒家,儒家當年能夠將如日中天的督監院打落塵埃,期間充斥着無數陰謀手段,饒是仇厲這般鐵石心腸無所畏懼之人,至今回想起那場風波,仍覺心有餘悸。
陸沉輕鬆笑道:“督監院現如今是在暗處,而儒家在明處,只要陛下痛下決心掃除儒家,我等作爲馬前卒,就無須瞻前顧後。眼下已經抓住儒家的把柄,只要稟奏御前,陛下自有定奪,到時全憑陛下差遣,我等只消奉命辦事就好。”
仇厲依然有些顧慮道:“楊文昭那個老匹夫城府深不可測,絕不會束手待斃,還有鶴鬆齡,都是年老成精的角色,這盆髒水潑上去,未必就能讓他們身敗名裂,難以翻身。”
“你要明白,再深的城府,也不敵刀槍管用,只要陛下決心刮骨療毒,儒家就只有挨宰的份兒。”陸沉搖頭,說道:“好了,我這就動身進宮。”
說罷起身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一事,轉身說道:“如何處理私自回國鷹衛,這件事等召衆署尊詳細議出個章程來再作定奪,你這陣子就鎮守在院中吧,我怕那妖女會鬧出什麼幺蛾子。”
雖然對已經淪爲階下之囚的花青虞不屑一顧,但仇厲還是拱手道:“遵命。”
陸沉隨即乘馬車入宮。
待見到文帝,便將花青虞的供詞交給文帝閱覽。
文帝看完後,不禁連連頷首,冷哼道:“枉朕對內閣如此信任,沒想到他們竟敢如此辜負朕,與衡王暗通款曲,共用花青虞那等十惡不赦的反賊,謀刺朝廷命官,簡直是膽大妄爲,罪無可恕!”
陸沉並不打算插話,是否對儒家動手,全看聖心獨斷,還是不要摻和的好,以防隔牆有耳,被添油加醋,傳揚出去。
這宮裡的太監,可都是錢謹的乖兒賢孫,他不得不防。
見他緘默不言,文帝面露詫異,問道:“陸沉,你怎的沉默寡言起來了。”
陸沉苦笑道:“臣一直如此,陛下怎麼吩咐,臣便怎麼去做,哪敢插嘴半句。”
文帝嗤道:“知你內心惴惴,只怕引火燒身,可你身爲督監院院長,就算是再怕,亦要履行職責。”
陸沉一凜,拱手道:“請陛下吩咐。”
文帝淡然道:“李道微身爲藩王,卻不經傳詔,擅自離開封地,朕念他爲朕之子侄,沒有苛責追究,熟料他竟暗中與朝中大臣來往密切,更窩藏使用朝廷欽犯,謀刺你這位正三品大臣,着實罪大惡極,朕命你立刻帶人將衡王緝拿歸案,嚴加審訊,聽候發落。”
話裡話外,沒提儒家半個字,陸沉不由訝異,陛下這是何意?打算只收拾衡王了事?
仔細咂摸文帝的話,陸沉驀然醒悟,文帝這番話雖然沒提儒家半個字,但最後那句“嚴加審訊”,其用意不言而喻。
無外乎是覺得花青虞的供詞不足以令人信服,唯有讓衡王親口攀咬,才足以定儒家之罪!
陸沉琢磨片刻,拱手道:“陛下,衡王雖罪大惡極,但畢竟身爲藩王,位高尊貴,督監院可監視詢問,卻無抓捕審訊之權,若是越權將衡王抓回督監院,定會惹得朝野微詞,懷疑陛下是刻意針對衡王,甚至是……針對儒家,到時只恐誤了大事。”
這攤渾水,迄今爲止,已然是蹚得夠深,以陸沉向來的明哲保身之道,逼迫花青虞攀咬儒家已經是他所能盡職盡責的極限了,再絞盡腦汁讓衡王也咬上儒家,無異於是越陷越深。
儒家在大齊威望極重,陸沉可不想讓世人都知道,儒家是他一手推向深淵,否則還不落下個殘害忠良的名聲?往後即使位極人臣,怕是也逃不掉“奸佞”的帽子。
人活一張臉,他雖對臉面素來不太看重,卻也不想淪落到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地步。
栽贓構陷、屈打成招這等事,還是錢謹最是輕車熟路,那死太監反正也沒什麼好名聲,忠良也不是沒有殘害過,這件事交給他辦,簡直再合適不過。
不過心裡雖然打定主意,可他卻是不能立刻說出來,只怕會被文帝認作是推脫。
文帝饒是慧眼如炬,卻也沒看出陸沉這點花花心思,聞言不禁點了點頭,深以爲然,說道:“你說得有理,就將這件事交給鎮撫司吧,將衡王抓入詔獄審訊,諒朝野上下也無話可說。”
陸沉躬身拱手道:“陛下聖明!”
文帝說道:“那女賊你也隨後便解送到鎮撫司,這件案子就交接給錢謹去辦,這段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將花青虞交出去?這可不成!
解藥還沒拿到手,若是花青虞被錢謹那個死太監弄死在詔獄中,自己豈不是這輩子都休想解去摧情蠱毒?
陸沉忙道:“陛下,那女賊武功高深莫測,心計更是駭人聽聞,況且她已無秘密可言,轉交到鎮撫司,怕也再審問不出什麼來,不如就暫放在督監院看管,以防其逃走,待錢公公將衡王審出個眉目來,到時再併案也不遲。”
文帝點頭道:“就依你之見。”
陸沉猶猶豫豫道:“微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帝奇道:“何事?”
陸沉拱手道:“當初於荒原,微臣被那女賊所擄,被其種下毒蠱,至今未解,就連天下第一神醫章老先生都對微臣身中之蠱毒束手無策,唯有那妖女藏在苗疆的解藥可解,所以微臣斗膽請求陛下,待此案了結後,且先不要將其明正典刑,待微臣取得解藥,再將其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