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戰爭進行的如此順利,前線將士浴血奮戰捨生忘死固然爲頭功,但督監院卻也是功不可沒。
陸沉針對晉國聯軍爲皇室以及衆世家門閥所構成,儘管面臨國破家亡,不得不摒棄前嫌,擰成一股繩,但只怕絕不會有多麼堅固,於是行挑撥離間之計,暗中派人煽風點火,使得衆閥之間,芥蒂更深,雖不至分崩離析,但諸閥貌合神離,有的甚至隔岸觀火,袖手旁觀,這才使得齊軍在挺進的過程中勢如破竹,勢不可擋。
不過饒是如此,晉國倒也不是全然沒有還手之力,這頭曾經威震神州的龐然大物,雖然如今已是風年殘燭,病入膏肓,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路所向披靡、沛然橫掃的項呂大軍,終在新城被攔住腳步,一連十幾日,竟是寸步不前!
要知道項呂可是赫赫有名的大齊戰神,但凡統兵征伐,必是無往而不利,可卻在小小的新城被擋住步伐,戰報傳到軍機閣,衆官員皆是訝然不解。
“真是奇哉怪也,這新城城牆不高,兵力亦是不多,怎的竟能擋住項呂這麼久。”顏秀雙手按在案上,望着中間的沙盤,眉頭緊皺。
方丞沉吟道:“看來晉國也不全都是土雞瓦狗啊。”
葉寰負手道:“無論如何,新城務必要儘快攻下,蕭璋部已度過粼河,林伯安部,亦進軍順利,接近晉國京都,屆時三軍會師合圍,晉國國都,指日可下。只要攻陷晉國國都,無論能否將宇文皇帝生擒活捉,晉軍的士氣,都會低落到最低點,我齊軍便可逐一攻破,直至將全部晉土,收入囊中。”
老國公說罷,看向那傳報使,肅然道:“傳令,命項呂不計一切代價,務必要在十日內,踏破新城,與蕭璋、林伯安二部,會師於晉國國都城下!”
“諾!”
傳報使領命而去。
戰令傳到前線,齊軍對新城的攻勢變得愈發猛烈,可也不知怎的,這座小小城池,竟彷彿齊軍無論如何都難以逾越的天塹一般,齊軍傷亡與日俱增,令軍機閣的上官們極爲惱火。
前線的軍報,皆爲絕密,徑直傳到軍機閣。
但督監院獲得軍情的速度,卻是比軍機閣還要迅速。
沒想到戰神項呂,竟是被一座小城攔住腳步,陸沉不禁訝異地問向那傳信鷹衛道:“晉國守城之將,可知道是何許人也?”
那鷹衛道:“乃沈閥副帥——沈燁!”
“欒玉……”陸沉一怔,旋即面色愈發驚訝。
堂間除了仇厲,一衆署尊亦盡皆流露震驚之色。
“沈燁?難道是那……東晉第一才子?”黃安詫異道。
傳信鷹衛拱手道:“正是。”
衆署尊更是一驚,面面相覷。
顧岫澤沉聲道:“未曾想擋住項將軍的,竟然是一介書生。”
陸沉唏噓道:“欒玉還真就投筆從戎了,而且乍一亮相,便使我大齊戰神寸步不前,屬實是令人意外啊。”
顧岫澤一楞道:“院長竟認得那沈燁?”
陸沉說道:“何止認得,也算是至交好友吧。”
黃安見縫插針道:“怪不得那沈燁如此厲害,原來竟是院長您的好朋友,果然是人以類聚,物以羣分,院長您英明神武,算無遺策,朋友亦是非同凡響,非等閒之輩。”
陸沉搖頭說道:“我倒是希望欒玉只是單純的一介書生,如此他也就不必親臨險境、與咱們大齊的戰神正面對抗了。”
“院長您的意思是……”黃安一愕。
陸沉嘆息道:“晉國已是強弩之末,回天乏術,沈燁縱使能將新城守住,可難道還能將所有晉國國土全部收回嗎?更何況,他只怕撐不了幾日了,項呂戰神的名號可不是平白得來的,一旦新城被破,我只怕……沈燁性命危矣。”
兩國交戰,卻擔憂給本國造成極大阻礙的敵將性命,若是換做旁人,多半會被當做細作、或是直接扣個通敵叛國的罪名砍了腦袋,然而這話出自陸沉之口,卻是沒人敢說什麼。
黃安甚至唯恐陸沉傷感,還得花費心思勸慰道:“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各爲其主,院長也是愛莫能助。”
陸沉頷首。
黃安靈機一動,緊跟着道:“不過那沈燁既能擋住項將軍這些時日,可見帶兵打仗的本領非同凡響,如若能說服他爲大齊效命,豈不是……”
未等他話說完,陸沉便搖頭道:“沈燁這個人,看上去並無讀書人大都有的酸腐氣,但卻同大多數的讀書人一樣執拗,對於飽讀聖賢書的他來說,他怎可能做出叛國投敵之事。他或許會選擇與新城共存亡,又或是明知守不住的情況下,率軍撤退,換個陣地繼續阻擊,但卻絕不會投敵,你若認爲他能被說服的話,那你可是輕看他了。”
黃安恍然道:“原來如此,卻是卑職冒昧了。”
陸沉長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各爲其主,個人自有個人的緣法,但求沈燁能吉人天相。”
顧岫澤玩笑道:“院長就不怕這番話傳到有心人的耳中,被刻意渲染,借題發揮?”
陸沉冷哼道:“怕得什麼,戰爭還論是非對錯?都是殺人,難道還分好人壞人?沈燁又不是罪大惡極,於私而言,我自然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誰嚼舌頭根,由得他去,難道我還怕誰在背後捅刀子不成。”
顧岫澤肅然起敬道:“院長光明磊落,卑職不及也。”
陸沉擺手道:“不過黃安的話,倒是提醒了我……”
他沉吟片刻,說道:“即刻派人到新城去,知會項將軍一聲,若將沈燁生擒活捉,還請刀下留人,將其押解回來,我願說服沈燁改換門庭,爲大齊效力。”
仇厲問道:“若項將軍不給院長您這個面子呢?”
陸沉搖頭道:“那我也是無能爲力了。”
黃安詫異道:“院長您不是說那沈燁絕不會叛國投敵嗎?”
陸沉笑了一笑,說道:“萬事無絕對,試試總是好的,如若沈燁當真那般固執,那……”
他嘆息說道:“就讓我送他最後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