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道:“晉國滅亡,乃爲大勢,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爾等也都是爲人子,爲人父,給這等腐朽不堪、早就該被從世界上抹去的國家殉葬,對得起你們家中的父母妻兒麼?大勢不可逆,爾等眼下拼命地反抗,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就算爾等都戰死在這裡,也沒人爲爾等歌功頌德,更沒人能記住爾等的名字,爾等不過是……不肯接受現實的蠢蛋罷了!”
那晉軍主將暴怒道:“廢話少說!你北齊虎狼之國,侵略我晉國領土,還不准我等反抗,這是哪來的道理!我等若不將你們這些齊狗趕出去,枉爲晉人!就算最後無力迴天,悉數戰死沙場,我等也無怨無悔,只恨老天不公!”
“怨天尤人,着實非大丈夫風範。”陸沉道:“不可否認,你們晉人還是有令人欽佩之處的,可縱使你東晉舉國上下,皆爲國士,也敵不過皇帝一人昏庸,同樣也阻止不了那些世家門閥消耗晉國的國力!爲那些昏庸無能、自私自利的當權者賣命,這就是你們存在的價值?你們口口聲聲說爲了保家衛國,寧肯戰死沙場,可依我看來,你們這是愚忠!齊晉本一家,向我大齊投降,這並非是值得羞恥的一件事。”
那晉軍主將厲聲道:“荒謬!文死諫,武死戰!戰死沙場,是我等唯一宿命!投降?你是在癡人說夢!”
陸沉笑道:“將軍血勇,令人敬佩。可將軍在此血戰到底,寧願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那些達官顯貴,卻是早已臣服於我大齊,甚至是許多晉人百姓,亦對你們這些不識時務的兵將深惡痛絕,他們只想戰爭快一些結束,如此便能重新過上安定的生活。而你們,阻止統一的步伐。依陸某來看,你們非但不是英雄,反而是時代的罪人。”
那晉軍主將怒極道:“強詞奪理!陸沉,你就算說破大天,我等晉國將士,也不會意志動搖分毫!有能耐,就將我等全都誅滅於此,我等若是皺一皺眉頭,就不是好漢!”
陸沉撫掌說道:“好,果然是有血性的漢子,可惜了。”
“既然爾等執迷不悟,那也只能是戰場上見了。陸某雖說敬佩爾等血性,可戰場無情,唯有你死我活,到時可別怪陸某下手不留情。”陸沉道:“不要說陸某不給爾等機會,爾等困守於此,待糧草用盡,早晚亦是一死,陸某決定給爾等一個體面的死法,明日午時,咱們各出兵三千,一決勝負,若你們贏了,我可以全權做主,說服林帥撤軍,從此只要見到將軍,退避三舍!”
那晉軍主將意動,問道:“若我們輸了呢?”
陸沉說道:“將軍當率領全軍投降!”
那晉軍主將一震,猶豫不決。
陸沉說的話沒錯,晉軍龜縮於平野,雖然仗着山形地利,齊軍想要將晉軍消滅可謂無比艱難,但晉軍沒有後勤補給,一旦糧草耗盡,必敗無疑。
而只要贏得明日的勝利,林伯安率領的軍隊就會撤軍,從此面對他們,更會退避三舍,晉軍主將又豈能不怦然心動?
不過,心動歸心動,若答應與齊軍決戰,無異於違逆了上面制定的‘堅守不出、伺而反擊’的軍令,晉軍主將卻是不敢不經請示,便擅自做主。
見這晉軍主將躊躇不決,陸沉不耐道:“這是爾等唯一的機會,爾等以爲佔據險地,就能抵擋住我齊軍的鐵蹄?大錯特錯!爾等此舉,亦不啻於畫地爲牢,我齊軍就算不發兵來攻,爾等最後的結果,也只會是被困死、餓死!陸某敬佩將軍血性,自作主張願與貴軍一決勝負,將軍若不領這個情,那陸某也無話可說,待圍爾等一年半載,再來替將軍收屍吧。”
那晉軍主將不敢擅自決定,底下的兵將卻無不意動,紛紛勸道:“將軍!跟他拼了!”
“是啊將軍,我們還怕他齊軍不成!”
“這可是長士氣的好機會啊!”
那晉軍主將臉色鐵青,低聲喝道:“倘若打敗,難道真要投降不成?”
陸沉聽見了,笑道:“將軍,你有血撒疆場之志,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他們既然叫你一聲將軍,你就該對他們而負責,難道你的職責所在,就是將他們帶入火坑、非得讓所有人都去死不可麼?若你們輸了,也算是有了臺階下。你們盡力了,爲了那個昏庸的宇文皇帝,爲了那些自私自利的世家門閥,你們已經付出的夠多,若明天敗給我大齊,也只能說是天意如此。”
那晉軍主將再不遲疑,震聲道:“好!本將軍答應你!明日午時,本將軍帶兵前去你齊軍營寨,咱們決一死戰!”
“好!將軍痛快!”陸沉說道:“陸某這就回去,恭候將軍大駕!”
說罷,帶陳玄轉身離去。
回到齊軍營寨,將自作主張與晉軍決一勝負的事情對林伯安說了,林伯安非但沒有多想,反而大笑說道:“陸賢侄,真有你的,竟能說服晉軍出戰!”
陸沉道:“還得林帥連夜調兵遣將,明日之戰,絕不能有失。”
林伯安傲然道:“晉國的這些殘渣餘孽,血性確實值得敬佩,可戰力依舊不能讓人恭維,若非藉助山川地勢之利,本帥早就將那股晉軍消滅掉了。如今他們居然敢答應與咱們齊軍正面對決,那咱們齊軍便絕沒有輸的道理!陸賢侄,你放心,本帥絕不會辜負你的一番謀劃,明日之戰,本帥親自領兵,定將晉軍殺得片甲不留!”
這位林帥,也是與定遠侯陸淵同時代的人物,如今年紀業已近六十,聽他雖然仍中氣十足,可一直以來的攻城掠地,難免已經心神俱疲,陸沉當即請纓道:“如果林帥信得過,明日之戰,在下願代爲領兵。”
林伯安豈有不相信的道理,隨即狠狠一拍陸沉的肩膀,說道:“賢侄出馬,這場對決,當更無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