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三日,就在朝野仍在爲立儲一事議論紛紛、義憤填膺之時,內閣閣老顏秀,竟公然上書,支持文帝!
其麾下黨羽,亦紛紛上書,聲稱陛下既有決斷,便該早日立儲,定鼎江山社稷,無須顧及流言蜚語。
顏黨竟然支持此等驚世駭俗之事,朝野上下,驚怒交加,紛紛對顏黨這等趨炎媚上的行爲深表不恥。
一日早朝,一些言官更是怒不可遏,擼胳膊挽袖子,誓要將顏秀這個“鉅奸”捶死在朝堂之上。
好在被禁軍及時拉開了,但饒是如此,顏秀也被錘掉三顆老牙。
文帝對顏秀的識時務深感欣慰,先是褒獎了顏秀,然後便將那些膽敢在朝堂動武的言官驅逐出朝堂,一律罰俸三年,以爲懲戒。
方無行被貶黜,方黨羣龍無首,顏黨支持文帝早日立儲,大齊朝堂最大的兩個黨派,一不言,二支持,剩下那些無黨無派的,卻是已難成氣候。
儘管反對聲仍然絡繹不絕,可他們人微言輕,就算喊得聲嘶力竭,卻是也無人理會。
最終,文帝終於頒下聖旨,昭告天下,擇日舉行立儲大典,確立綾華公主之子李愗貞爲儲君。
立儲那日,聲勢浩大。
清晨太陽剛剛生起,奉天殿燔爐檀香燃燒,煙霧繚繞。
整個奉先殿廣場宛如九天台閣。
隨着肅穆而緩慢第一通大鼓敲響,金吾衛甲士開始列陣於午門外東西兩側,旗仗隊列於奉天門外東西兩側。
拱衛司陳列的儀仗從丹陛的東西一直綿延到丹墀的東西兩側。
滷薄車輅陳列於文樓,武樓之南,典牧官將儀馬隊引導到車輅之南。
虎豹,寶象安置於奉天門外。
管理韶樂的和聲郎開始進入奉天門,陳樂於丹墀之南。
文物百官,外藩使臣,僧,道,耆老,齊聚奉天殿。
李愗貞被宮女牽着,緩緩進入殿中,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神色有些畏懼不安。
文帝居於上,神色威嚴,不苟言笑。
禮部內贊官唱讚道:“拜!”
文武百官,外藩使臣,僧,道,耆老,齊齊下拜。
禮部官員將聖旨展開,開始宣讀:
“建立儲嗣,崇嚴國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繼文統業,欽若前訓,時惟典常,越我祖宗,克享天祿,奄宅九有,貽慶億齡,肆予一人,序承丕構。纂武烈祖,延洪本支,受無疆之休,亦無疆惟恤,負荷斯重,祗勤若厲,永懷嗣訓,當副君臨。
綾華公主之子李愗貞,體乾降靈,襲聖生德,教深蘊瑟,氣葉吹銅。早集大成,不屑幼志,溫文得於天縱,孝友因於自然,符采昭融,器業英遠,爰膺錫社,實寄維城,懿河間之不羣,慕東平之最樂。自頃離明輟曜,震位虛宮,地德可尊,人神攸屬,式稽令典,載煥徽章,是用冊爾爲皇儲!”
念畢,另有禮部官員端上冊寶。
李愗貞年幼,無法跪接,由宮女代接。
宮女拉着李愗貞的手跪下,叩謝。
文武百官,外使藩臣,僧,道,耆老,齊聲禮讚。
冊封大典結束後,李愗貞入主東宮。
東宮終於有主。
而陸沉這個太子少保,隨後便入東宮,開始爲太子講課。
又是一年寒冬而來,外面大雪紛飛,李愗貞恭謹地坐着,儘管聽不懂陸沉說話,但還是聽得聚精會神。
其實陸沉哪會講什麼聖人之道,不過隨便挑了幾則儒家精義,可年幼的李愗貞明顯聽不懂,於是陸沉只能作罷。
見外面雪景不錯,陸沉看向李愗貞,笑道:“殿下,微臣帶您去御花園逛逛如何?”
李愗貞揪着小臉,卻是對陸沉有些畏懼,下意識怯懦地點了點頭。
陸沉見狀不由心裡一嘆,雖說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卻不能相認,以至於這小子與自己如此陌生,自己這個做爹的,還真是慚愧。
帶着李愗貞到了御花園,李愗貞渾身裹着厚厚地棉衣,頭上還戴了一頂可愛的氈帽,圓乎乎,胖墩墩,像個球似的,看着眼前美麗雪景,突然變得有些興奮,伸出手指,說道:“好看!”
陸沉微笑道:“殿下,你可知道,雪是什麼?”
李愗貞面露茫然之色,搖了搖頭。
陸沉說道:“雪其實就是水。”
李愗貞更迷茫了。
陸沉呵呵一笑,正要藉此來說些大道理,卻見文帝的聖駕竟是往這邊而來。
他原地等候,待聖駕近前,躬身拱手道:“微臣參見陛下。”
文帝負手點頭,一手握拳,放在嘴邊咳嗽兩聲,低頭看向李愗貞,面露溺愛之色,說道:“愗貞,陸先生都教你什麼了?”
李愗貞手指放在嘴邊,歪頭尋思半晌,突然作恍然大悟狀,開心道:“雪!”
文帝一笑,給一旁的馮吉使了個眼色。
馮吉心領神會,上前躬身握住李愗貞的小手,說道:“太子爺,外面天兒冷,咱們回宮吧。”
李愗貞被領了回去。
文帝自顧前行,說道:“陸卿,隨朕走走。”
陸沉拱手道:“微臣遵命。”
文帝走在最前,一邊望着雪景,一邊說道:“冊封大典籌備了小半年,只有今天,才真正算讓朕鬆了口氣。”
陸沉說道:“太子即位,乃陛下欽點,此爲順應天命之舉。”
文帝點了點頭,突然問道:“對了,仇厲可已經回京?”
陸沉道:“早在兩個月前,便已歸來。”
文帝說道:“這段時間朕被立儲一事忙的焦頭爛額,卻是忘了。仇厲一行人有功,朕要獎賞他們。”
陸沉笑道:“不是微臣替屬下說好話,仇厲此行奔赴西楚,確實乾的不錯,如果不是南樑的澄天司非要插手進來,微臣也不會這麼早便讓他們回來。”
文帝道:“剛剛收到戰報,樑楚之間的戰事,終於不再焦灼,楚國已打破南樑構建的堅固防線,開始向南樑腹地進軍,那個拓拔神策,作爲西楚的尖刀,已經接連攻陷南樑二十一城,合計三洲之地!如果戰局沒有什麼太大的轉機,南樑只怕將爲楚國所滅,我們大齊,不能再袖手旁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