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特倫德劍拔弩張,各方政治勢力明裡暗裡在博弈,潛流之激烈,作爲外人的艾諾絕對不願意沾染,與其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們打生打死,不如安全第一,悶聲發大財來得舒坦,若非月神雕像對他太過寶物,他甚至都不希望去碰。
但這會兒弄了個贗品出去,卻是能轉移矛盾了,也算是甩掉了剛剛沾上的一些因果,畢竟,對他來說,月神雕像是文明聖物,可對那些威廷人來說,那終究是一件價值不菲,有着深刻政治、宗教、歷史含義的古董,既不是什麼神器,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力量,是唯有象徵意義的普通物品,以自律體和仲裁體的造假手段,不虞被人發現東西不是原版貨。
等教會等勢力爲了贗品扯皮的時候,他自然就能摟着正品,安枕無憂了。
自覺已經解決了月神雕像的隱患,艾諾自然是再度出府,準備繼續去博覽會搜尋一番,現在,他越想越覺得這博覽會是個好主意,這些日子他指使里拉和使團成員通過交易的方式得到了不少領地頗有需求的材料、貨物,以及空白領域技術等,更是招募了一些落魄的人才。
當然,威廷也是有防技術擴散的措施,以及人才監控措施的,一些敏感的技術和人才是碰不得的,只是領地衆人的目標都是那些基礎技術、理論書籍、不受重視的人才等等,到是沒有引起威廷當局的注意,畢竟現在的威廷局勢緊張,細枝末節顧不上。
可沒想到,自以爲低調不引人矚目,能安安心心做自己想做事情的艾諾,這回纔剛剛走出一條街,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變故。
艾諾所走的是一條底層小貴族聚居的街區,處於貴族區的邊緣地帶。隔着一條奧特倫德擴建前某個時期的舊護城河,就是平民區。
這些底層小貴族說是貴族,更多的像是所謂的中產階層,很多人的封地小到可以無視,甚至早就是失地貴族,在貴族體制內,他們很難出頭,但又比尋常百姓的日子過得好一些,平日裡不是在政府部門做做小吏,就是爲大貴族、富豪工作。隨着賽露緹恩進步,商業愈發繁榮,也有些人不顧貴族體面,親自操持被貴族們視爲賤業的商業買賣。
當然,也有極慘的,艾諾就聽說,有些破落貴族雖然表面上維持着體面,但早就和窮人差不多了,那些充斥奧特倫德貴族圈的交際花、情婦、面首等等。很多都是這些破落貴族家的子女。
不過,總體而言,這片區域還是安全、繁榮的。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當艾諾一行行進到街區一半的路程。到達一片人流較多的廣場,卻突然發生一陣騷動,伴隨着淒厲的喊聲,一羣頭破血流。穿着比較體面的威廷人被另外一羣穿着統一袍服,帶着面具的人追打着,看到這幅情景的其他人中有些立時變色。有些怒氣衝衝,有些趕緊退走,但沒人敢掠其鋒。
艾諾看得目瞪口呆,這底層貴族街區也是貴族街區吧?怎麼會發生這麼暴力的一幕?爲什麼那些巡邏隊居然在抱着膀子看熱鬧?
跟隨在艾諾身邊的護衛們卻是神色大變,一些戴面具追打他人的蒙面人發現艾諾這支隊伍後,轉向同伴說了些什麼,隨即,數十個戴面具的傢伙就往此處衝了過來,舉着刀槍棍棒的模樣殺氣十足。
艾諾等人居然莫名其妙的被盯上了!
“走,快走,不要和這些傢伙糾纏!”今天負責艾諾身邊護衛工作的是樂正綾,雖然平日裡大大咧咧,但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很有擔當章法的,立時指揮護衛們刀槍出鞘,並裹着艾諾往旁退去。
本來氣勢沖沖的面具人們發現艾諾等人戒備森嚴,又有鋒銳武器,沉着而堅毅,到是止住了步伐,硬骨頭可不好啃,只是,這些面具人在躊躇了一下後,還是撲了過來,不過對象一下子從艾諾等人變成了其他人。
這一回艾諾算是發現了,這些面具人對付的都是明顯帶着非威廷族裔特徵的人,尤其對巴爾族、陶諾德族等族裔最是下手狠辣,完全是往死裡打,再看一看面具人露在外面的頭髮等特徵,不難發現,這是一起威廷族裔和某些少數族裔的民族衝突。
在樂正綾耳邊說了兩句,樂正綾點點頭,帶着兩個人往看熱鬧的巡邏隊走去,沒一會兒就看到他似乎和巡邏隊的人說了些什麼,又給了他們一個錢袋,巡邏隊的人就用最熱烈的笑臉手舞足蹈地說着什麼。
等樂正綾回來,艾諾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說到底,還是和威廷國內外矛盾有關。
民族矛盾是威廷三大矛盾之一,只是一直被壓制着,隨着希雅教徒的起義,民族矛盾立刻就爆發出了醞釀已久的民族仇恨,威廷各地發生的民族仇殺可謂是如火如荼,尤其是各族起義軍所過之處,幾乎是將所有非本族族裔殺了個精光,或者全都發賣爲奴,給民族仇恨火上澆油。
奧特倫德雖然是帝都,但民族矛盾也是由來已久,帝都人對起義軍的燒殺搶掠驚恐而仇恨,但不期然的,還是受到了很多影響,尤其是威廷族人,對“純淨的威廷”、“恢復威廷族的威廷帝國”等口號更是接受度很高,對帝都的威廷族人影響深遠,這也是帝國失敗的民族政策導致的必然結果。
在半個月前,奧特倫德發生的一件事情終於最終引爆了威廷族人的怒火,兩個威廷族底層貴族家庭的女兒因爲生活所迫,充當起了交際花,在初次出場後被一個巴爾族貴族看中,這本來也不算什麼,但問題在於,這個巴爾族貴族並不是按照貴族間流行方式對二女進行包養,而是想玩點刺激的——這傢伙居然在舞會的客房強來,而且不是他一個人,是一羣。
若事情到此爲止,大抵上只是一場官司的事情,要命的是,這傢伙和同伴們是藉着酒勁乾的,酒精作用下,很多平日的僞裝就拋掉了,對兩名好歹算是貴族家出身的女子極盡侮辱,更是將威廷族說得極爲不堪,這些話卻又正好落入了幾個路過客房,發現哭泣聲的年輕威廷族貴族耳朵。
年輕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異族族裔對自己的族人女子施暴,還辱及自己的族羣,是可忍孰不可忍,當即雙方就發生了衝突,互相間還產生了死傷,這仇恨立刻就大了,雖然現場上被壓制了下來,可隨後,雙方呼朋喚友,在暗地裡較量愈發激烈起來,到了今天,這種族羣間的仇恨已經部分出現在了明面上,也就是當街襲擊什麼的。
說起來,這裡面還有艾諾的貢獻,《英雄》這款遊戲主打的就是英雄主義,而英雄主義之中,不乏民族英雄概念,有不少民族主義的成分,加上網遊本來就最是強調陣營等概念,這麼一來,有意無意之間,卻是給民族主義理論還沒有完善出現,處於比較初始的民族認同狀態的威廷貴族子弟們打開了一扇透出新理論光芒的窗,《英雄》之所以熱賣,接受度極高,與遊戲中某些引導性理論深深被這些客戶認同有相當的關係。
而艾諾不知道的是,《英雄》中的公會往往也會聚集很多“志同道合”的貴族分子,這種時常集會,共同應付仿真度極高的各種冒險的經歷,讓這些人之間逐漸形成了團隊,而賽露緹恩人還沒有虛擬的歸於虛擬,現實的歸於現實這種遊戲概念,一旦一個團隊形成,其牢固程度遠超想象,而團隊中出現了某個認同度極高的共同意志,那就基本上可以看做一個小圈子成形了,而民族主義的渲染,在威廷現今的局勢下,最容易被這些團隊接受。
偏偏這些傢伙不是一般的遊戲者,而是擁有力量的貴族家子弟,當這股力量逐漸匯聚,還真是一個可怕的事情,像是艾諾眼前出現的這個面具人團體,就是已經組織化的帶有民族主義特徵的團體之一,其中說不準就有哪家實權貴族的子弟,那些巡邏隊什麼的根本管不了。
當然,並不只是威廷族有這種團體,其他族裔也不少,像是現在,在面具集團肆虐後不久,一個打着“巴爾人之助”的團體匆匆趕來,看到面具團體,就一個個嗷嗷着衝了上去,兩方人立刻打得不可開交。
可以預見,這些沒人敢管的團體之間的衝突,將會逐漸擴散,如果帝國當局不管的話。
此時的這片街區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混亂的戰場,不僅是兩個團體的衝突,一些閒着沒事或者頗有冤仇的傢伙們也紛紛前來湊熱鬧,其中少不了一些被捲入的倒黴路人。
眼看混亂有擴大趨勢,樂正綾立刻組織衆人準備離開這一區域,不過,有些黴是必然要倒的,就快要走到廣場盡頭離開了,又一個新的團體衝了過來。
樂正綾痛苦的發現,這個氣勢洶洶的團隊,很沒眼色地在往自己這邊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