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張良倒退了回來。他的耳朵太靈,走出百米,也聽得到這裡的哭聲,這裡發生的一切,讓他的心酸酸的。眼看那些孩子,原來這個黑泥似的小女孩,就是他們的姐姐,他們之中最大的了。
張良想像出了他們的悲慘,想出了他們爲什麼要偷東西。也想明白了,最後那個女孩爲什麼說出‘平衡世界’這四個字。
他伸手拿出一包銀子,對着那女孩扔了過去。啪啦,包散開,數百兩銀子散了一地。虎牙嚇了一跳,撿起銀子,看了看周圍,她笑了起來。
張良飛快地逃開,心中卻一直在自問:“這就是我創造的平衡世界?人與妖是共存了,但這就是平衡麼?這平衡麼?富人每頓挑着花樣兒無法下嚥,窮人吃個包子都像過年。同樣是人,爲什麼?這就是平衡麼?”
張良迷失了,他本打算飛着出海,卻最終選擇了坐船。坐着一艘小船,感覺着龍族滅亡的地方,漂呀漂地,也不知道過了幾天。
這一日,張良終於到了一座小島。遠看是個島,實際上張良卻知道,那正是被他打塌的斷龍閘,深入海下的部份,足有萬米之巨。上方的島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拿出銀瓶,張良苦笑着對它說道:“雪兒,至少我終於能將你復生了。你活過來後,不會怪我吧?這就是你和游龍子曾經想要的世界,終於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但我怎麼覺得,它仍然是不平衡的呢?”
說着話,張良加速行船,到了那島上。他走進島中,找到了一處山谷之地,拿出了卷軸。內裡記載着前世所有的神奇之術。關於寒冰妖王用生息將雪精靈製出的秘術。張良打開了銀瓶,看到了裡面強大到讓人發呆的力量。那正是天地間僅有的不可再生的力量,生息之力。
“爲了這個世界,我犧牲了我的愛人。現在,就讓這個世界的生息來補全我。”張良道。
說罷,他開始用秘術創造出一個空間,一個不屬於任何世界的獨立空間。島震動着,土塊落下,地面長出了一個小小的神廟。只有三米高小屋,看起來樸實無比。大門上刻着兩個少女,一個手拿水瓶,一個手拿種子,相對笑着。
張良看着這顯化的小神廟,向它行了個禮。
“終於出現了,儀式之間。終於,到了這一刻,雪兒,我來了。”張良自言自語着。
他伸手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去。腳剛一踏進,地面就亮起光來。黑白兩色的方塊組成的地板,向外散發着神聖的藍色光芒。四周圍根本看不到牆臂,就像是一片星空包圍着。
“你來了。”一個有着三尺長鬚的白髮老人走了過來。
“嗯。我來了。你是?”張良看向他問道。
“我們是這裡的儀式者。”他的身邊,又突然多出一個金髮的少女來。
“哦。失敬了。”張良行禮客氣道。
“不必如此,你能到儀式之間,正說明你是天地間真正的王者。你有權力實現你內心最想的願望。我們只是無生命體,一些負責給你指引的信息罷了。”老者道。
張良點頭,雖然
不明白什麼是無生命體,但覺得挺厲害的。
“現在,把你的手放在儀式之書上。你將看到你心中最渴望的願望。然後,將你的獻祭拿出,你就將實現你的願望。你只有一次機會,要珍惜啊。”老者道。
張良仍然點頭,向前走着,看到了從地板上升起的石臺。半斜的石架上,放着一本書。當他靠近之時,書自然就翻開了。
書上沒有字,沒有畫。甚至不是白紙,而是兩個凹下去的手印,書體在閃閃發光。不,它就是光組成的。張良感覺着這書的神奇,想了想,將兩手對準手印放了進去。那手印大小竟然見好與他的手掌吻合。
書中的光將他的手包圍起來,從書中間的折縫中投射出一道光線,打在了黑暗的星空之中。一張銀白的大臉形成了。
“現在,閉上眼睛,準備接受儀式。你將得知你心中最大的願望。然後,它將實現。”大臉嗡聲嗡氣地說道。
張良凝心靜氣,閉起了眼。腦中想着恨雪的影子,微微笑着。這些年過去了,他終於能了了自己的心願,但想到接下來將是漫長的等待,他的心裡又有些沒底。
正這時,大臉宣佈道:“很好。張良,你的願望是,讓這個世界徹底的平衡。”
“什麼?!不!這不是我的願望!我是要我的雪兒復生,雪兒啊!”張良叫了起來。
他說得堅定,但心卻已經動搖了。上一次的選擇之中,他用了僅有的造物之沙,實際了游龍子和雪姬的願望。世界統一了。而現在,他看到了世界的不平衡後,心裡早有感觸,積累了這麼久,經歷了兒子的背離,兒媳的自殺,更讓他想起了這世界不夠完美。
“我真正的願望,竟然還是讓這個世界平衡麼?我……”張良心中自問着,卻覺得腿開始發軟。
如果他只能實現一個願望,那麼,恨雪就再也不能復生了。
“爲什麼?爲什麼我爲世界付出了一切,卻不能換回我的愛?”張良心中掙扎着。
正這時,那大臉又說道:“很遺憾。你的願望是世上最高尚的,但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只要世界存在,就沒有平衡。”
張良一擡頭,驚道:“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的願望實現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大臉道。
張良笑道:“哈哈,太好了。那我其次的願望是什麼?”
“哦。是讓一個雪精靈復生。這個還是很簡單的。曾經有過一次了。疑?竟然又是這個,世上所有人類最美處的集合體。”大臉道。
張良尷尬地笑笑,他當然知道,恨雪已經被複生過一次了。
“願望確定麼?”大臉問道。
張良穩穩地點頭道:“確定。我一定要讓她活過來。即使付出再多,也願意。”
“嗯。這一次,可千萬別讓她再消失了。據我計算,這世界裡所剩的生息,已經不夠再次實現這種願望了。”大臉道。
張良拿出了手中的銀瓶,晃了晃,珍視無比。這,將是他最後的希望。
“生息之力夠
了。你將要創造的是冰雪精靈。所以,等一下,你將要帶着她去極冷之地。這個過程很漫長,也許永遠也不會實現。”大臉說着。
張良一聽可怒了,急道:“你說什麼?什麼叫永遠也不會實現?我已經帶來了生息之力,用了你們的秘術,還會不實現?”
“哦。你看到的不是完全的。儀式只能創造出冰雪精靈來。但她的生長過程,卻是另一回事。如果有足夠的信仰之力,將成爲她成長的種子。上一次,有着千萬信衆,信寒冰妖王爲神,這信仰將她催化,大概用幾萬年時間就能成形吧。隨後,她纔會從冰中脫出,成爲活的個體。”大臉道。
張良的心猛地一緊。但事已至此,他還是將瓶子遞了上去。
“不管多久,我都願意等。只要給我一起讓恨雪重生的機會,幾萬年,我都願意等。”張良道。
“嗯。那就如你所願。”大臉說着。
生息之力從瓶中飛出,化成了一道漂亮的光袖,在空中舞着,慢慢地,形成了一個人形。那是恨雪的身體,張良再熟悉不過了。只是此時,她的身子是由藍光組成,兩腿並直,兩手抱於胸前一動不動。
“雪兒!”張良還是激動地叫出聲來,伸手向空中抓着,恨不能現在就將她抱入懷中。
“儀式完成了。接下來,你就可以將她帶到極寒之地,吸收冰雪靈氣了。然後,記得要建立一個信仰,讓信仰,供着她成長。”大臉提示着。
空中的恨雪化成了一個光點,慢慢飛到了張良手中。張良輕輕地握着那光團,淚水大顆大顆地滴下。終於,他完成了第一步,接下來,不管是什麼信仰,他都願意爲恨雪去做。
“那麼,我們的會話結束。希望你成功。”大臉道。
說着,老人和少女推着張良,將他送到了門外。一陣隆隆響聲,那神廟開始向下沉沒,不久後,地面恢復了平坦一片,連花草也都原狀未動。如果不是手中拿着那團光,張良真懷疑他從來沒進過那個儀式之間。
張良急跑向了小船,踏上船後,卻又後悔,“我上船幹什麼?乾脆直接飛到極寒之地好了。”
想到這,張良逆天而行,乘風破浪順着寒流向上飛去。飛行之力,本也受天地法則限制。但張良經過上次與巨龍一戰,卻能使用更多的武力了。現在,天地法則已經不能讓他感覺到飛行是很吃力的事了。
沒過多久,張良就看到了一片冰雪大地,一些極耐寒的生命在上面活動着。而再向裡去,則是一點兒生命跡象也沒有的,極寒之地。
張良到了一座大冰山前,伸手摸着那冰塊,將冰融出了一個大洞,輕輕地,他將恨雪放了進去。等他出來之後,看着冰中閃着的一個光點,只能苦笑起來。
“雪兒啊,我就要爲你去建立信仰了。你等着,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們重逢的一天,就快到了。”張良摸着冰牆說着。
極寒之地風雪一吹,那冰山已經又封閉起來。張良三步一回頭地向遠處走去,接下來,他就要開始建立信仰,這種他從來沒有過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