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城是一個很尷尬的地方。事實上,託福王國真正控制它的時間不到兩百年,在此之前,山陽城是一個出於自治狀態的人類聚落。我們知道,目前大陸上的國家仍然以城市作爲行政控制的中心,而城市之外的廣闊區域便是由在此區域上的特定城市控制的。儘管山陽城距離託福王國的首都不過幾百公里路程,但是這裡的土地貧瘠,氣候也比較惡劣,不然,它早就被託福王國吞併了。
三百年前,以穩重出名的託福國王笛卡爾爲了防止與雅斯聯邦發生正面衝突,便決定在王國的西部,也就是兩大文明交界的區域設立緩衝區。在這片不受任何國家管轄的帶狀區域內,山陽城已經是最大的城市了。但是在一個半世紀之前,好戰的託福國王獅心王亨利卻不顧大臣的反對,執意吞併了山陽城。儘管山陽城的居民並沒有多少反應,但是這卻引起了雅斯聯邦的不滿,作爲報復,雅斯聯邦吞併了南部邊境的一座小城,兩大文明之間早已緩和的局勢也再次緊張了起來。然而,由於這些邊境城市易攻難守,加上經濟價值不大,因此很久以來山陽城並沒有遭受戰火的摧殘。
————司牛遷《大史記》第六卷《列國地理》,四聯出版社大陸歷580年版
聽到宰相的那一番話後,魯濱遜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了。果然,阿諾德二世很快就不高興地發出了疑問:“宰相大人,山陽城的情況我們都很清楚,那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這就是你對待一個即將接受我冊封的伯爵的獎勵嗎?”
“陛下,請聽我說。”所羅門深深地鞠了個躬說道,“的確,山陽城的位置比較偏僻,而且距離邊境也只有九十多公里,但是,這裡也是一個創造機會的地方。魯濱遜子爵初到我國,很多貴族都對他的升遷表示出極大的不滿。這也可以理解,魯濱遜先生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功勳,顯然有很多人都不會相信。”
所羅門說道這裡停了一下,偷偷看了眼國王的表情。
“說下去。”阿諾德二十斜靠在座椅把手說道。
“我國民衆崇尚武功,唯有實力才能讓人信服。如果陛下真的要重用魯濱遜,最好的辦法,便是得到大衆的認可。”
阿諾德微微地點了點頭。
“對魯濱遜先生您來說,如今國都的局勢十分複雜。”所羅門又轉向了魯濱遜說道,“子爵先生初來不久,恐怕難以適應這裡的政治環境。現在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等到衆人對你的不信任消除了,那個時候,想必你也一定取得了新的成就。這個時候,你再返回國都,顯然比現在的狀況會好很多。這難道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魯濱遜,你有什麼想法?現在不妨說說。”阿諾德二世看到魯濱遜一言不發,於是問道。
“我聽從陛下的安排。”魯濱遜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從剛纔的對話中魯濱遜已經初步瞭解了宰相的用意。那就是把自己從國王身邊支開,隨便給自己一塊荒涼的封地,名義上是升遷,其實則與流放無異。而且,宰相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這也是爲魯濱遜當前的處境而作的“周全考慮”,讓他難以拒絕。
阿諾德二世用手捋了捋鬍子,想了想說道:“我現在仔細想了想,宰相的主意還是不錯的,要不,就先這麼決定了。一開始就把你納入學院,也的確突兀了些。你去鍛鍊下也好,我們託福王國的貴族,有哪一個不是從最嚴酷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的?”
於是,魯濱遜還未在國都喘一口氣,就得馬上前往偏遠的封地,面對不可預知的世界。
城裡的貴族們巴不得魯濱遜早點滾蛋,禮部的官員們破天荒地提高了效率,竟然在一天的時間內就爲魯濱遜辦好了接受爵位的手續,又在國王陛下的冊封令上面加蓋了一大堆印章。
於是,到了第二天的上午,魯濱遜就得捲起鋪蓋走人,連國都是什麼樣的都來不及看。
既然把我趕到了荒郊野嶺,那我也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了。魯濱遜後來也想通了,在國都自己非但不會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反而會處處受制。誰知道有哪個看不慣自己的貴族會暗地裡捅上一刀呢?對那些習慣了官場的貴族來說魯濱遜實在是太嫩了。
所羅門的決定雖然是爲了排擠魯濱遜,但是無形之中卻也給他創造了一個寬鬆的發展機會。
山陽城位於託福王國的西部,距離國都約七百公里。這裡是最接近雅斯聯邦的地區,有許多衝突和戰爭都是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發生的。新百慕大地廣人稀,因此在行政劃分上,並不存在區、省、州的概念。絕大多數人口都是生活在城市以及周邊地區的,因此,城便是這個世界中最重要的行政單位。而國土、邊境的概念就要模糊得多了。因此,魯濱遜的領地實際上是以山陽城爲中心,面積約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區域。
不過,十多天以後,當魯濱遜躊躇滿志地來到山陽城時,眼前的一切卻讓他頓時沮喪到了極點。
這個山陽城,根本沒辦法跟秦淮城之類的都市相比。這個城市的城牆早已破敗不堪,有許多段早已崩塌,上面野草叢生。至於城內,也找不到一處像樣的建築,唯一比較完整的就算是作爲市政廳的城堡了。不過,這座低矮的灰黑色城堡顯然也年久失修,牆面上滿是水漬,背陽的角落還長滿了青苔。
這個城市似乎已經被時間所遺忘,只剩下苟延殘喘的虛弱軀體無力地豎立在一片荒野之上。城中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黴味,如同一個古老而破舊的書櫃。
魯濱遜的到來顯然在這個冷清的城市裡掀起了一股波浪,許多市民都跑到了街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他們看到“城堡”號僞裝的機械車隊時,頓時以爲遭到了雅斯人的入侵,連滾帶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子。直到國都的使者大聲向人們宣佈新的領主即將接管這片土地時,衆人才又小心翼翼地跑了出來。當確認沒有危險後,大批的民衆如同難民一般將魯濱遜等人的隊伍團團圍住,嘴裡不停地說着話。山陽城的語言口音很重,魯濱遜根本不知道這些情緒激動的市民究竟再說些什麼。經過藍馨翻譯,他才得知,市民們對執政官的能力感到相當不滿,他們希望新領主能夠解決山陽城每況愈下的不利局面。
按照託福王國的法律,國內的領地都是要分封給貴族的。但是在某些時候,一些領地內並沒有領主。例如,該領地的領主暴斃,而他又沒有繼承人,或者某個領主因爲犯了錯誤而被剝奪爵位。這個時候,他們的領地就會出現短時間的權力真空,而執政官正是在領地沒有領主時代爲執政的。在很多時候,新領主在到達自己的領地時仍然會委任行政官處理行政事務,雙方存在一種微妙的共生關係。不過,顯然,魯濱遜先在首先就要面對一個無能的執政官,他肯定是要被罷免的。但是罷免之後該怎麼辦,魯濱遜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此時,一隊人馬從遠處趕了過來,將聚集在一起的市民們粗暴地推開。魯濱遜不由皺起了眉頭。看來,這個執政官不但能力不行,而且素質也不怎麼樣。至少,在籠絡人心這一點上,他完全失敗了。